君合的心不觉提了起来,又听天同接着道:“因为我告诉她,我是个断袖,我心里头只有一个人,我将她娶回宰相府,绝不碰她分毫。
“你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为她选婿?因为皇帝心中有愧,他杀了良怡最爱的人,就因为那人只是个乐师,配不上他心爱的嫡长女。
“而我呢,想方设法救了那人一条命,拿着她的信物去给良怡看,只要她肯下嫁,便叫他们二人相依相守。
“良怡的心早已死了,她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么嫁到皇后一派的势力中去,为她母后助威,要么嫁到兰妃一派中去,嫁娶之日便自行了断,用自己的命拖垮兰妃。
“那一仗金宰相本是毫无胜算的,可是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来解围,条件就是待他计谋发动之日,留你一命给我。
“我千算万算,成全了所有人,却万万没有料到,最后败在了你的手上。
“柳君合,我一心为你,你却如此待我,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君合听得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个中会有如此内qíng,回想起当日选婿家宴之上种种,皇帝对良怡言语上的敲打警示,皇后与兰妃两方的针锋相对,良怡最终却偏偏选中天同……如此一切全都解释的通了。
君合试探着问道:“所以……良怡公主自嫁入金府后……只是与公子顶着夫妻之名,却是一直与那乐师行夫妻之实的?那公主腹中骨ròu……也是他的?”
天同冷冷的看着君合,是为默认。
君合一时语塞,讷讷道:“君合……君合实在不知……”
天同冷哼一声,道:“现在你知了,又待如何?”
君合心乱如麻,踌躇半晌,撩开衣摆归于地上,道:“公子受委屈了,君合……君合有负公子。”
天同听了,沉默片刻,又冷笑道:“有负?”
君合低着头,犹豫道:“君合……已心有所属。”
室内寂静无声,君合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隆隆,他当日回绝天同后,虽心有不忍,但更多的只顾着炜衡,却未想着那么多,更兼良怡有孕后,他更以为天同已对他死心,会一心待良怡,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此刻,他心中脑中满是对天同的歉疚,却也知无论如何自己也弥补不得了。
良久,天同开口道:“我若叫你离了炜衡,跟我,你可能应?”
君合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天同,却见他神色哀戚,只得又低下头,道:“君合……恕难从命。”
天同苦笑两声,他自然也知道君合不会应承,笑自己多此一问。
他迈步走回书桌后头,缓缓的坐下,叹了口气,又换上那一副yīn阳怪气的面容腔调,道:“你离府之时,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罢?”
君合黯然道:“记得,公子说,我若因炜衡负了你,定叫我俩生不如死。”
天同从笔架上取下一支láng毫,指尖念着笔锋,道:“我言出必行,你是知的罢?”
“知道。”
天同勾了勾唇角,道:“便是知道如此,你仍一心跟他?”
君合沉声道:“君合与炜衡……至死不渝。”
天同大笑两声,道:“好一个至死不渝!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活上几日!”
君合心中苦闷,道:“君合的确有负公子,只望公子能再觅一个……良人。”
天同猛然将手中的笔掷到地上,又起身将桌上笔墨纸砚通通扫落,吼道:“滚!”
君合缓缓磕了一头,静静地站起身,推出门去,带上门后,还听得里头器具打烂的声音,伴着天同的狂吼狂笑传出来,心中愈发难过。
君合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去,想起当日曾与建元王争论欠人qíng债需当偿的话题,心中叹道,他欠天同的,只能来世再报了。
正行着,一名家仆迎上前来,拱手道:“夏先生可与公子说完话了?”
君合看了看来人,分明是认得他是君合的,却只当他是夏元生来称呼,便客气道:“是,元生不会说话,惹了驸马爷动怒,改日还要来赔罪。”
家仆笑道:“既如此,先生随奴才到偏厅去罢,大人还在等着见您呢。”
君合一惊,问道:“宰相大人?”
家仆笑道:“那不然还能是哪位大人呢?”
君合讶异道:“今日召我前来的,不是驸马爷?”
家仆又笑道:“那请帖先生不是看过了?自然是大人下的。公子不过是先请先生过去说两句话罢了。”
君合恍然,连连颔首,随着家仆一路行至偏厅,侍女上了茶水,君合候了一盏茶的工夫,金杜才从门外踱步进来。
君合一见,连忙起身行礼,金杜却客套一笑,道:“夏先生不必多礼。”
君合怔了怔,四下看看并无旁人,不知金杜称他夏先生是何用意。
金杜给君合请了座,自己也笑吟吟的坐下,端起茶碗,道:“先生此番与忠慧王出海剿匪,一路可还顺利?”
君合揣摩不出金杜的心思,只得配合道:“托大人的福,当中虽有些波折,却还是一举剿灭了海上七处海盗的老巢。”
金杜笑道:“好好好,先生果然文韬武略,不负盛名!”
君合拱手道:“大人谬赞,这剿匪之事都是王爷与胡大人费心费力,学生不过从旁协助一二罢了。”
金杜颔首,问道:“只是不知这回海盗势力如此猖獗,究竟因何而起?”
君合自然明白金杜此话,答道:“这事却是难说,那为首的海盗头子在最后一战时点了船上的黑|火药,那一船的海盗无一幸免,全都葬身火海,剩下那些俘虏来的乌合之众,却没一个知qíng的。”
说罢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只有一个排行老二的头子,说是知道支援那老大的钱是哪来的,可是还未来得及审讯,竟就自己触柱而死了,所以到底也没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杜抚了抚长髯,笑道:“原是如此,那不知王爷可是如何上禀的?”
君合笑道:“此事查不出个结果,王爷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只说是那老大的头子自己纠集了其他几个,威bī利诱着他们合伙打劫罢了。只是他们实在太过猖狂,劫来的金银财宝自不必说,可是连船上的人也不放过,全都卖去了沙阳艾显为奴为jì,惹得东海沿海商民人心惶惶,王爷一举剿灭,自然天下传颂,谁还在意是谁出资扶持了那海盗呢?”
金杜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王爷倒也算明白。”
君合亦微笑颔首,金杜顿了一顿,又道:“上回酒楼相见之事,老夫曾为赵大人家的小姐做媒,而今赵小姐也算过了门,先生冷笑瞧着可还好?若说起来,赵王妃千里追王爷这事,也算是一段美谈。”
君合笑道:“当日王妃一路追随马队往丰南去,学生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王爷与王妃究竟也算是青梅竹马,待她自然没有不好的。只是王爷这回一并求娶了冷王妃,也是出乎学生的意料。毕竟学生在王爷身边不过几个月,这儿女qíng长之事王爷也未曾说与学生听,冷不防的一并娶进门来,学生看着,这后院怕是要热闹一阵了。”
金杜挑眉道:“先生竟是不知qíng的?我听说那冷王妃不过是程容华的陪嫁侍女,怎的会入了王爷的法眼?”
君合道:“学生听王爷说,他当日住在安华宫,与冷王妃所住的庆宁宫不过几步之遥,因而见了几次便生了qíng。毕竟这qíng爱之事本就难说,一时对了眼,一时偏就不中意,都是有的。只是大人放心,冷王妃毕竟是这样的出身,待孝期满后,能册封的终究还是赵王妃,冷王妃届时估摸着不过是侧妃了。”
金杜笑道:“王爷果然不同凡人,眼中竟容得下一个小小侍女,若说是他身旁的小厮看上了人家不敢提,想了这么个辙出来倒还可信。”
君合知他误会,忙解释道:“这是哪有的事,昨夜dòng房花烛夜,王爷便去了冷王妃房中,可见是真心疼爱,今日学生出府之前,赵王妃还在发脾气呢!”
金杜盯着君合,眼中尽是怀疑的神色,良久,笑了一笑,道:“也罢,王爷府上的事老夫也不便置喙。说起来,先生却是如何得到王爷的赏识,入了王府的?”
君合见他如此问,便知这里头种种他全不知qíng,天同显然也未曾同他说过,沉吟一番,措辞道:“其实学生原在另一位大人府上――是哪位大人就不便多说了――学生在旧府时,学识始终不得赏识,概因旧主看上的却是学生这张脸,原是与他的旧相好长得极像,竟是想让学生做娈童的。学生自然千万不肯,而后偶然巧遇了建元王,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学生求建元王相救,王爷也是宅心仁厚,便向旧主讨要了出来,只是建元王闲散惯了,也不需要学生这样的门客,机缘巧合之下学生被忠慧王相中,这才到了忠慧王府去。”
金杜沉思片刻,叹道:“原来如此,所谓好事多磨,先生历此一事得王爷赏识也是造化了。”
君合连声道:“正是正是。”
金杜又沉默片刻,笑道:“忠慧王对先生赏识有加,老夫也要巴结着先生,请先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了。”
君合忙道:“大人何出此言?王爷纵然立下战功,但大人乃当朝宰相,合该王爷也要谦让三分才是。”
金杜笑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待王爷登上皇位之时,老夫这个位子恐怕也就要让给先生了。”
君合一惊,道:“大人言重,王爷并无争储之意。”
金杜道:“王爷年少有为,又立下如此丰功伟绩,又何必争?朝野内外,哪个不一心在他身上?依老夫看,王爷的储位不过是囊中之物,老夫还请钦天监的大人看过,冬月廿九的星象,便是皇位更迭的兆头,恐怕那便是立储之时了。”
君合心突突直跳,金杜如此突兀说起什么冬月廿九,显然不是指立储之时,而恐怕是造反之日!他定定心神,道:“那不是只有月余的时间了?若真有此好事,钦天监也合该早早向皇上禀报了罢?”
金杜淡淡一笑,道:“皇位更迭之事,虽说应是应了立储,但是终究说出来令人不安,钦天监哪敢乱说?这也不过是他们与老夫说说罢了,且看着罢,到那一日究竟如何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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