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勇心下愈酸,揉捏小蛇双颊不已,小蛇直叫“疼”,师勇叫道:“便是他后生!”
作者有话要说:
恶阻:中医称妊娠剧吐。
第17章 师勇(1)
次早李顺同肖琳打叠了包袱,再拜了柳官人。王二、朝东、六福、张五一gān俱是李庄临庄的,便央李顺二人趁便去各人庄上一看,倘有些些消息,便转来回报。二人应承了便去。
发水已有一月,指日便到八月望日。天更转凉,早晚寒凉甚。柳官人依旧日日去到定城看诊,却也无事。chūn香服了几剂汤药,恶阻之证转好,师勇闲来无事,便央官人携他去城中看诊。柳官人便携他同去。师勇去了,小蛇自是去不得了,心下免不得有些怨怅,却不敢说。那日chūn香见他闷闷不乐,知是为了此事,在一旁笑道:“小小年纪,竟也晓得呷风吃醋!”
小蛇自不晓得何谓呷风吃醋,只道:“嫂嫂,柳官人认俺作后生,俺须得唤他作爹爹,是也不是?”
chūn香奇道:“柳官人如何认了你作后生?”
小蛇道:“师勇哥说官人认我作义子。”
chūn香道:“这厮一口胡言。官人与你说了甚?”
小蛇道:“官人道他家有个人人,见了俺定然欢喜。”
chūn香怔了半晌,道:“定是说他夫人。想柳官人这般人品,他夫人定也是名门闺秀了。”
小蛇问道:“官人说那个人人哭了镇日,央他陪同。”
chūn香却是面上一红,道:“官人怎与你说这话?”寻思一番,分付道:“官人定是淹留已久,思乡不过,念你年小,听辨不明,便与你说了这番话,你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知也不知?”
小蛇颔首。
此后数日无事,到得第七日上,李顺同肖琳一同归来。日间柳官人与师勇未归,自余诸人皆涌上询问。李顺见了众人,尚未开口,却垂下泪来。
二人放下包袱解开,却是数个瓦罐。众人qíng知见亲人已无望,当下各自垂泪。chūn香望着那数个瓦罐,不敢问是谁家的人。肖琳却抬头看她。
chūn香颤声道:“叔叔,奴家大郎自去东京未归,可有消息?”
肖琳指着当中一个瓦罐,道:“嫂嫂且节哀顺变。”
chūn香眼前一黑,当下不省人事。
那日暮间师勇同柳官人归来,只见众人皆默默不语,饭也不造,团在火边。师勇见状,飞去西厢看他嫂嫂,却见chūn香坐在柴上,一味垂泪。
师勇身子霎时凉了半截,问道:“哥哥怎地了?”
chūn香只流泪不语。师勇望见柴禾边那个瓦罐,一时哽咽上喉,泪珠儿滚落下来。
见众人状,小蛇不敢再问肖琳爹娘之事。只料得爹娘必是寻不得了。
夜里师勇也不睡,在殿上安了灵堂,道未曾替哥哥守夜,此番补上,chūn香一同守着。李顺亦在堂中供了他爹娘的骨灰,同师勇一同守夜。自余人等各领了各庄上的骨灰,一同供在灵堂。肖琳妻儿未见得尸身,料也凶多吉少。
二三日来师勇不曾回厢房睡,小蛇自家一人只觉麻被生冷,寒意自脚底钻至头顶,少刻不歇。夜间毕竟不成眠,他便起身,见殿上油灯点着,却是不敢过去,怕搅扰了师勇和李顺。一时间立在厢门边,不知去向何处,鼻头一酸,心头一酸,眉头也将一酸。
柳官人夜里睡在东厢。小蛇踌躇一番,竟迈步便往东厢去。去得东厢,须弯过殿后石廊,石廊后便是园子,早叫李顺等种上菜蔬。园后却是一处茅厕。小蛇本在园内随意拉撒,一日chūn香途经园后不慎踩到童子便,小蛇叫她好生见教一番,此后便不敢,凡拉撒都去了茅厕。
小蛇去得东厢上首间,揭开帘子,钻入去,那厢房空空无人,却不知柳官人何处去了。
小蛇好生无趣,只得退回西厢。经石廊时犹觉些些尿意,便穿过园子,入到茅厕去。
夜间想来也无人来此,小蛇不掩柴扉,就着粪坑掏出鸟来就要撒尿。却听得茅厕外有甚人走动。小蛇吃这一惊,那尿竟就出不来。
茅厕外始有人声,然却是低声细语,他竖耳听时,只听得好似chūn香的声音,不知向谁问道:“叔叔道是有gān系奴亡夫的话与奴说,竟是何事?”
另一声音愈发低沉,小蛇辨不出是谁。只听得他说:“嫂嫂,前两日俺实不敢说,师道哥哥实非是因水淹而死,乃是jiāoqiáng人害了xing命。”
“叔叔如何得知?”
“俺到肖寨时,在林子里见到师道哥哥,他叫人搠了后背,然尚有气出,与俺说道,听得发水他便自东京赶回,不巧今番一伙qiáng人,夺了他金珠细软,害了他xing命,叫俺料理他后事,此后好生管顾嫂嫂。此玉便是师道哥哥把与俺,分付俺jiāo与嫂嫂。”
小蛇听得chūn香抽泣声。
那人又道:“哥哥既如是说道了,俺浑家又寻不着,嫂嫂倘不嫌,俺二人便在此,以师道哥哥此玉聊定盟约。”
“叔叔何来此言?奴家不曾听丈夫亲口叫奴恁地,奴新丧夫未久,岂可作出此等勾当?”chūn香有些薄怒,道。
“听闻嫂嫂有孕也,肖寨只得你我二人,嫂嫂莫不是要叫俺肖家血脉姓柳?还道你要侯你那小叔子长大成人再嫁与他?嫂嫂休要恁不知羞。”
啪!
自是chūn香赏了那人一耳刮,那人却不知做了何事,只听得chūn香唔唔声张不得。
小蛇心内惶恐,又不敢出去,急中生智,便放开鸟,边撒尿边作意高声咳嗽,扮出那几个大伯的声音。
只听得外头那人急急逃窜之声,chūn香却在原处低声啼哭。久久,方听得她离去之声。
小蛇待chūn香走远,方出了茅厕。亦不敢去chūn香屋内寻探,忙忙径走回厢房,盖上麻被,瑟瑟发抖。
第18章 师勇(2)
次早,李顺同六福在火边煮粥,见得柳官人自东厢处出来。唤柳官人过来一同吃粥,柳官人便共他们围在火边。八月已过半,早间日头未上,甚是寒凉。柳官人见师勇同小蛇犹未出来,想往日此时早在一旁,便问道:“师勇同大郎尚未起身?”
李顺将木碗盛粥与柳官人,道:“他两个今早恹恹的,也不知怎地,唤也不起。”
柳官人起身道:“在下去看则个。”
柳官人先去西厢,入了小蛇和师勇屋子,只见小蛇兀自圈着被头缩成一团,柳官人唤道:“溪蛇,却是怎地了?”
小蛇听得柳官人声,自被内起身,扑将过去。柳官人抱起小蛇,问道:“为甚不起?”
小蛇伸手搂柳官人头,只摇头不语。思量夜间所闻,却不敢说与柳官人知,怕教chūn香面上不好看。
柳官人抱了小蛇去殿上,见师勇恹恹靠在香案边,见了柳官人,方起身问安,神色仍是悒悒不乐。
柳官人放下小蛇,问道:“师勇,何事不乐?”
师勇觑了觑堂上哥哥骨灰,道:“今日哥哥下葬,俺想哥哥从此葬在此地,俺和嫂嫂今后不知恁的好。”
柳官人方待开言,殿外十几人一并入来,刷刷跪下便拜柳官人,柳官人见状只得微微拂袖,众人却跪不下,李顺心内暗称怪,却不敢问,只得立了一旁道:“官人救命之恩,小人们无以为报,隆冬将至,官人淹留已久,小人们甚过意不去,亦不知何处可去。愿听候官人发遣。”
“愿听候官人发遣。”众人齐道。
柳官人面上显出难色,道:“在下幼年便孤,于乡里亦是寄住外家,诚不敢轻诺,又误诸位生活。过冬一事不必烦恼,在下自寻些法子。”
“寻些甚法子,原不是甚官人,却在此推托作态。”就中有人细声言语。此话一出,那几个大伯处便唧唧杂杂起来。
师勇听得此话,心内焦躁,道:“那个没分晓的!不见官人倾尽家财周全你xing命!”
“你自不怕,”那人尖声道,“你随你那寡妇嫂嫂嫁了去,也是柳家小叔。”
师勇怒火中烧,却待扑将入去见是谁在说话,只叫人轻轻挽住一臂。师勇看时,却是柳官人,他自挣扎要钻入众人中,道柳官人一介书生,身形虽高,料也无甚气力。岂知怎也挣不开,他力也不甚大,却似有蛛丝缠身,怎也挣脱不开。
那柳官人淡淡道:“在下寻些法子,jiāo诸位过冬。诸位还且奈一奈。”
那日柳官人一般去定城,见小蛇心下有事,便领他同去。师勇吃了粥,去看他嫂嫂。前两日chūn香本在丈夫灵前守夜,因她有孕,师勇jiāo她不可过劳,便不许她去。今日哥哥要下葬,chūn香却在屋内不出,不知是何缘故。师勇掀帘儿入去,却见她仍在被中。
“嫂嫂,且起吃一碗粥。”师勇唤道。
“不甚思想饮食。”chūn香仍在被中,低声道。
“嫂嫂可是恶阻之证又发?”师勇问道。
“我自不妨事。”chūn香声甚细。
师勇听她声,qíng知不好,道是她恶阻又发,此时柳官人亦不在,师勇便道:“俺去称些药材与嫂嫂煎药。”
柳官人药材安在他屋里,师勇便要去东厢拿。过大殿外石廊,却见李顺、六福、王二、张五攒头不知计议些甚么。师勇入去,他四人见他入来,便招手叫他过去。
师勇走近跟前,问道:“哥哥们作一处计议甚么?”
李顺便道:“今早柳官人道他寻些法子jiāo俺们过冬,不知是何法。俺们也自寻思些法子过冬。免叫柳官人吃的紧。”
师勇道:“哥哥说是甚法子?”
李顺道:“便是都在此长住,一个不走,以此庙为寨,集众人之力,翻旧为新,免冬日见寒。”
师勇道:“恁的好。只怕柳官人亦要在此长住。”
王二道:“待安顿得当,便jiāo柳官人且先还乡,万不可拖他至大年。”
师勇道:“只怕有人不肯。”
王二道:“俺们便是寻思此事。既结寨,势要推个寨主。那几个大伯寻常便有些怨怅,定不可推他几个,便在俺几个里推,叫他们作不得声。”
六福道:“俺说便推王二,到时小哥哥你帮声腔。”
师勇应承道好,便去东厢柳官人屋内寻药。方在火边煎药,便见王二李顺集众人计议此事。朝东同师勇俱是道好,那几个大伯亦也道好――他们年高,凡事必要都仰仗后生小子,是以不敢有甚怨言。独不见了堂哥肖琳。师勇道他定是在后园浇菜,亦不甚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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