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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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老师这般说,我又怎能败兴呢?”薄皇后微微一笑,继而对着裴云惜道,“你叫裴云惜,对吗?老师如此赏识你,我倒也想听听你的琴艺。”

  一旁的婢女将他的琴搁在石台上,裴云惜伏着身子退到石台旁,规矩地坐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屏息凝视弹了起来。他竭力稳住心神,暗暗告诫自己,莫怕莫怕,宠rǔ不惊。

  薄皇后与huáng飞云在亭子里下棋,有了这悠远高雅的琴声作伴,更是身心舒畅。huáng飞云甚是满意裴云惜的琴技,频频回首看他,眼中含笑。薄皇后见了,亦是但笑不语,心知肚明。

  一曲罢了,薄皇后道不尽兴,裴云惜遂再弹一曲。这时有婢女从林外赶来,在薄皇后耳边低语,皇后轻轻颔首,婢女退下。

  不多会儿,婢女领着一人徐徐走来,那人身形挺拔巍然,手执一扇,腰环玲珑玉佩,脚蹬月白锦靴。裴云惜垂目弹奏,只瞧见那人的脚稳步朝这边走来,一时纳闷,遂慢慢抬头,直至颈上,便瞧见了那人模样――

  “啊……”他骇然低呼,手中的弦没绷住,嗡的一震,突兀万分。

  薄肃止步,侧脸看来,便瞧见了呆若木jī的裴云惜,亦是手中一紧,攥住了折扇,神qíng吃惊。

  huáng飞云见琴声止了,十分疑惑,回头一瞧,只见薄肃与裴云惜四目相对,两望无言。

  “你们这是……?”huáng飞云道,“徒儿,你怎来了?”

  薄皇后道:“前些日子,肃儿不在京内,是我让人叫他一回来便来见我。做姐姐的,想见弟弟一面,竟是如此之难呢。”

  薄肃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 走向凉亭,道:“臣弟参加皇后娘娘。”

  “你倒是礼数周全,快些过来让姐姐瞧瞧。”

  薄肃抿唇,一脸不愿,但还是走上前,任薄皇后察看,薄太傅的原配去得早,姐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妾室生的孩子虽与其关系不差,但也无法真如血亲。

  “徒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为师要向你引见一下坐在那边的裴公子,他年纪轻轻,便琴艺超群。你该多多与他讨教切磋,互增互进。”huáng飞云乐呵呵地介绍道,“这位裴公子来自临安,你数月前随戴家小子去了临安,不知曾谋面否。”

  “嗯。”薄肃冷静地瞥了一眼裴云惜,见后者慌乱地低下头,“我与裴公子已是旧识。”

  “竟真相识?哈哈哈……”huáng飞云一愣,大笑,“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书啊。”

  薄皇后道:“是在临安时结识的?”

  薄肃点了点头。

  而那边裴云惜已是心神不宁,伏在琴弦上的十指微微发颤,想拨弦,却使不上力。

  “咦,怎的不弹了?”薄皇后问道。

  裴云惜咬着牙,想扯出个笑,却眼角发酸,“糙民,糙民方才弹错了,还请娘娘降罪。”

  “无妨,老师想请肃儿与你共弹,如何,裴云惜?”

  huáng飞云满意道:“既然你们是旧识,想必肯定已私下切磋过。我徒儿的xing子我最清楚,他最最赏识懂琴之人。”

  薄肃走下凉亭,一步步靠近裴云惜,直到他看见裴云惜手中的琴时,才霎间憾然,“你的琴……?”

  裴云惜猛然起身,把琴一推,“薄公子的琴,在下物归原主。”

  “你……”

  “薄公子走得匆忙,定是忘了这琴。虽、虽说此琴是在下的拙作,但若薄公子不嫌弃,还望收下此琴。”裴云惜说完这话,突然有种莫名的轻松,仿佛卸了担子,无事一身轻。

  “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薄皇后蹙眉,“时候不早,还是都随我用了午宴,再切磋不迟。”

  皇家的午宴华丽丰盛,抵得上裴家过年时的一顿。

  裴云惜挨着huáng飞云坐,低眉顺眼。薄皇后出了宫,便减免了许多礼节,她进宫多年,甚是怀念家中滋味,围坐一桌用餐更是鲜有之极。今日有人陪她用餐,她倒是高兴,特别是薄肃的到来。

  裴云惜不敢多言,只是闷头吃着珍馐美味,他想这些菜足以塞住他的嘴。薄肃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薄皇后问他一句,他便答上一句。huáng飞云还时不时训他无趣,薄肃一概不理。

  “你离京如此之久,表妹素心还时常进宫对我抱怨,说是见不到你这位表哥。”薄皇后无意间想起,便随口说着,“你已至成家岁数,怎还磨磨蹭蹭?”

  裴云惜听出了薄皇后的话下之意,他相信薄肃不会听不出来。

  可是薄肃听而不语,薄皇后愠怒,掷下碗筷,说是饱了,便起身走了。

  huáng飞云低叹道:“徒儿啊,你这xing子得气死多少人。”

  裴云惜却是被他这句话逗乐了,想憋住笑,却闷哼了一声,huáng飞云听见了,问道:“裴公子似乎有所见解?”

  少了薄皇后,裴云惜稍稍放松一些,他道:“前辈莫要见怪,晚辈不过是……忆起了初次见到薄公子时的qíng形。”

  “哦?说来听听。”huáng飞云饶有兴致。

  薄肃就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裴云惜半顿饭时间,亦是想通,薄肃本与他无关,自己又为何要唯唯诺诺呢。

  “那是戴持薮鞔笕说氖酒会上,众人jiāo谈甚欢,唯独薄公子一人,立于门外,冷淡地看着大家。我想薄公子确实不喜与人jiāo际。”

  “我不过是……不擅于,和人jiāo谈。”薄肃忍不住为自己辩护道。

  “薄公子学富五车,饱览世事,怎会不擅与人jiāo谈呢?”裴云惜弯起嘴角,佯装无知地望着他,“前辈,想来您应当问一问,为何薄公子会如此呢?”

  薄肃微诧,他不明为何裴云惜会如此质问他,“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何长处值得向他人推介。”

  “薄公子过谦了吧?”裴云惜嘴角抹过一丝苦笑。当时薄肃冷眼瞧人的模样历历在目,他怎是不擅?他不过是不屑!厅中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在巴结戴持蓿想攀龙附凤,这些人,都恬不知耻,都臭不要脸。裴云惜想,薄肃当时定是这么想的。

  “徒儿?”

  薄肃吃惊地望着裴云惜,竟被他微讽的神qíng摄住了。

  “薄公子不擅与人jiāo谈,定是疏于练习了。恰如家曾告诫在下,疏于练琴,便不会有所成就。只有勤练苦练,才能运用自如。”裴云惜尽量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很友好。

  薄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宇间渗出一丝丝的无措与戾气,“你……说得对,比起我,你定是善用时候,勤加练习,才能将琴弹得这般无瑕出色。”

  裴云惜脸色中掺了一丝惨白,他似乎看见了薄肃的窘然,而自己竟如此咄咄bī人,一反常态。

  huáng飞云亦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异样,问道:“你们二人,怎么回事?”

  声明:下章有人要示范史上最惨求婚样板。

  第二十章

  最终这场皇家宴席,不欢而散。

  裴云惜浑浑噩噩回到小院,脑中满是薄肃惊愕且愠怒的脸色,明知得罪那人的下场,却仍旧忍不住在嘴上趁一时之快。薄肃究竟是多清高傲慢,多薄qíng冷血,又与他何gān?或许是想起贺廉决绝孑然的背影,愤愤不平吧。

  回到屋中,夏梦桥刚醒,他见裴云惜迟迟才回,笑道:“huáng大师这么看得起你?想必是要留你做他的徒弟!可惜你名花有主!”

  裴云惜打不起劲,淡淡地看他一眼,在chuáng边坐下,道:“他有徒弟,你道是谁?”

  “我怎会猜到?我又不是神仙。”夏梦桥白他一眼,“你这是见着他徒弟了?人家技艺超群,你自惭形秽了?”

  有时候夏梦桥就有这等神力,一说一个准儿,裴云惜道:“他的徒弟是薄肃。”

  “薄肃――薄公子?!”夏梦桥一骇,惊得坐挺了身子,凑近裴云惜,“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薄公子?”

  “你还认识第二个?”裴云惜无力道。

  夏梦桥陷入了短暂的游魂当中,怔愣了半晌,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qíng道:“孽缘呀孽缘,啊不,天赐良缘呀,云惜!”

  “怎么?”

  “你与薄公子呀,从临安到京城,你们的缘分就没断过。”夏梦桥兀自说着,却见裴云惜倏地瞪圆了眼,“你冷静些,听我说完嘛。还曾记得你说过,想找一个志同道合、心神jiāo一的爱侣共度余生么,你道他要懂琴、爱琴,最好么,是个翩翩君子,愿与你琴瑟和鸣,携手江湖。这不就是,薄公子?”

  “你……”裴云惜猛然涨红了脸,竟一时语塞,“我……”

  “你脸都红了,莫非被我戳中心事?”夏梦桥笑嘻嘻地拧了一把他的脸颊。

  裴云惜心下百感jiāo集,浑身燥热,既想大骂夏梦桥胡说八道,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梦桥,梦桥你莫要寻我开心了……我是真真不喜薄肃,不喜他的品xing,不喜他的行事作风。方才那,在那宴席之上,他还对他曾经所作所为一味推诿,佯装谦逊。可他分明不是那般的――”

  “那他是哪般?”夏梦桥打断道,“你怎知他是佯装谦逊?你问他了?又怎知他的品xing有瑕,行事作风不正?你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

  “云惜,据我所知,身边认识薄公子的人,只有你对他抱有偏见,我原以为你们该是最为相契的人,怎知你竟对他怀有如此深刻的成见,有道是君子无偏,而你已然蒙了心智。”

  裴云惜百口莫辩,他向来说不过夏梦桥,“梦桥,我是不是蒙了心智,迟早会有断论!”说罢,他起身离开。

  “云惜?云惜?”

  夏梦桥真想仰天长啸,本想撮合一对有qíng人,怎知弄巧成拙,不喜欢便不喜欢吧,与我置什么气呢。叹了口气,他掀被起chuáng,披上衣袍,走到外屋,却是不见裴云惜人影。

  置气跑出小院的裴云惜在绕了三个庭院后,才意识到迷路了。万梅园游廊纵横jiāo错,时而景致无差,根本认不出这处是否已然来过。裴云惜暗暗悔恨,他不该将气撒在夏梦桥身上,更后悔没头没脑跑出来。若是冲撞了皇室,该当死罪呀。

  幸而寒风中飘来一阵梅香,这是梅林中,鲜有品种的梅花香气。裴云惜依稀记得梅林回小院的路,因此嗅着梅香一路走去。他一路走去,饱览园林景观的错落jīng致,不得不赞叹万梅园可与江南的名园们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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