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huáng泉怎么样了?”首先问了这句话的却是七月。
“不太好。”司马严续摇了摇头。“他的伤虽然很重,但比起他体内的毒xing还言,还算是小事。他中了一种奇毒,要是没有解药,他活不了几天。”
越霜在司马严续刚出房门的时候就冲了进去,不过一会功夫,屋内就传出了她压抑的哭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纵然极度的悲痛,却又不敢肆意悲声,只害怕惊扰了她那历劫残生,昏睡不醒的大哥。
“奇毒……是三月血吗?”七月茫然地问。
“三月血?”司马严续想了想,说:“我不知名字,但他中的是一种慢毒,他中此毒应该已经多年,只是以前一直靠药物压制,这一回是被人灌下了大剂量,即使是慢毒,他的命也不久长了。”
七月沉默了良久,低声地道:“会有办法的,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希望。”
流火握紧了七月的手,与他十指jiāo缠,不肯松开。他望着窗口,低低地说:“是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天人永隔。只要心爱的人还活在自己身边,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就算受再多的苦,总会有希望。
良王得知此事,大为震怒。敢将人打成重伤,赤身luǒ体地扔在他的王府门前,如此恶劣的行径,完全可以称得上挑衅了。huáng泉之所以遭此大劫,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终归和他救了七月脱不了gān系。良王不打算追究huáng泉的身份,不论他以前是什么人,被白王所迫害荼毒,敌人的仇人,就能够成为自己这一方的盟友,更何况,他和叶寻之间,还有着某种微妙难言的关系。
叶寻的真正身份,良王是知道的,自然也了解在这人病体支离的虚弱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何等惊人的能量。
无双城主,风华无双,纵然一时虎落平阳,也不会长久地被犬类所欺。无双城虽然落入叛徒之手,但叛徒也是打着无双城主的名号,只要无双城主重新现身,揭穿当年谋害真相,叛徒再无立足之地。
白王,刀摩,无界,蛊师。
再多的yīn谋诡计,再多的歹毒yīn险,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本质,终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乌合之众。
☆、恩仇泯
huáng泉昏迷了两天,终于苏醒过来。在他昏迷的时间内,叶寻整天整夜的守着他,白天坐在他chuáng前看着他,晚上睡在他的房里,一刻的功夫都不愿离开,只怕稍一离眼,人就不见了一样。他身体不好,司马严续原不让他这么做,但他却说,与其让他看不见huáng泉而无法安心,吃不下睡不着,不如守在他身边,图个安心。司马严续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只盯着他按时用药,准时睡觉,不准熬夜,不然huáng泉醒了,他垮了,岂不是天大的悲剧。
因他日夜不离,时刻守护,huáng泉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伏在chuáng边,累得睡着了还不忘抓着他手不放的叶寻。
“阿寻……”
望着那握着自己的手,huáng泉轻轻地唤了一声,语气极轻极飘渺,像是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惊醒这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听到这微弱的声音,本就睡得不沉的叶寻一下子就惊醒了,看到huáng泉躺在那里,眼睛已经睁开,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越华!”
闻讯赶来的众人涌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人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父!大哥!”
越霜大叫,惊动了相拥的两人,她向来知道大哥和师父的感qíng好,但没想到好成这样,一时目瞪口呆。而被自己的妹妹撞了个正着,huáng泉也十分尴尬,急忙想要推开叶寻,无奈他现在手上毫无力气,只是虚虚地做了个推的动作,叶寻也知道有人进来,这才松开了他,只是他依然不愿放手,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到huáng泉身后,充当他的靠垫,仍旧将人拥在怀中。
“咳,咳!”
司马严续咳嗽了一声,探身进来,心里着实地擦了把汗。
刚才那幕差点没闪瞎他的眼,原以为流火整天粘着七月就够闪亮的了,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简直是成心刺激他这个多年的老光棍。越霜也别别扭扭,一个是她心爱的大哥,一个是她尊敬的师父,现在看师父跟大哥相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只是“好友”而已,她虽年少,却已游走江湖多年,并不是单纯无知的闺中少女,惊愕过后终于意识到到底怎么回事,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但他们毕竟都是她最爱的人,再别扭也不至于反对。而对叶寻来说,也许是失去的太久导致了严重的心理yīn影,一时半会依然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恨不能整天把人抱在怀里不放,只怕一松手,就又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莫晓风看着这两人,再看看七月,又看看流火无意识中紧握着他的手,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huáng泉,你醒了。”流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只说出这一句,huáng泉脸上还有点泛红,对着他笑了一下。这时流火才意识到,huáng泉的容貌,似乎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huáng泉,你的样子……”他惊讶地靠近了他,仔细打量,确定不是错觉。“怎么不太一样了?怎么回事,你易容了?”
“不是易容。”叶寻说:“这就是越华本来的样子。”
流火眨了眨眼睛,huáng泉以前的相貌就不错,现在的样子更加出众,尤其是在笑的时候,好像是深藏的美一朝绽放,让他顿然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他这才知道,huáng泉从前的相貌才是做了手脚,因为他的本来面貌,魅力太过惊人,如果不笑的话还不算太明显,可一旦笑起来,那便是眉目生辉,仿佛月华在天,一片清冷光华。
“huáng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你放了七月,所以……白王和刀摩害你?”流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huáng泉轻轻地说。“只是,我杀了两个人。”
“两个?”
“是的。”huáng泉转向叶寻和小霜,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笑意,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对越霜说:“小霜,你知道吗?我杀了越暮云。”
越霜大惊,尽管她对越暮云怀恨已深,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杀掉这个禽shòu父亲,但听到印象中温柔宽厚的大哥说出这话,依然震惊得不能自已。
“大哥!”
huáng泉闭了闭眼睛,他这一生最恨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越暮云,一个是刀摩。这两人沆瀣一气,几乎毁了他的一生,怎么能不恨?
他放了七月,qíng知这是惹祸上身。刀摩已经投靠了白王,自己若是坏了白王的事,刀摩也不会饶了自己。他也是狠绝,反正没有好果子吃,gān脆一不作二不休,居然潜回邀月楼,直接刺杀了越暮云。曾经他渴望得到父亲的承认,做梦都不曾想过弑父,然而在多年扭曲黑暗的生涯之中,心底里的那道底限一次次被踩踏,当年邀月楼的大公子越华做不到的事,对于无界的杀手huáng泉来说,却已经无所谓。弑父,也不过如此。
曾经以为高山止,威严不可一世的父亲,当年他在他的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到最后也不过如此,轻易地在他的匕首下丧了命。叶寻既吃惊又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越华露出过这样的表qíng,笑得十分畅快,十分得意,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诡异的悲伤。
流火并不太清楚当年那些详细的瓜葛,但因为他和huáng泉的关系,叶寻难免想和这个与心上人颇有关系的少年多说说话。他想通过流火了解这些年huáng泉在无界的经历,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流火知道越暮云的名字,知道他是huáng泉的亲生父亲,也知道他就是把huáng泉害得非常凄惨的罪魁祸首之一。huáng泉弑父,听起来令人震惊,但好好一个才华过人的温厚少年,却被亲生父亲为了所谓的利益,一手出卖,最后这弑父的结局,说到底,只是越暮云咎由自取。
流火没有亲人,一直对父母亲qíng,满怀憧憬。他虽然没有见过双亲,但那从小伴随他长大的长命锁,无疑寄托着未曾谋面的亲人对他的祝福,他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亲。
越华的母亲并非越暮云之妻,只是他后院成群的侍妾之一,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能力越高,反而越受忌惮,可惜当年的他太年少,怀抱着一腔天真,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得到父亲的青眼,却不料在父亲和嫡母的眼中,他早已成为了威胁。于是在无双城事变,荀青麟的死讯传出之后不久,越暮云便将他出卖给了刀摩,成为恶魔的猎物,最终在无边的绝望中,堕落成为黑暗世界的杀手,一生尽毁。
虎毒尚不食子,越暮云这样禽shòu都不如的父亲,杀了也就罢了。只是,huáng泉说他杀了两个人,越暮云是一个,那另一个是谁?
“你杀了两个人,难道说你把刀摩也杀了?”流火难以置信地问。
刀摩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huáng泉虽是高手,但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如果huáng泉得了手,怎么会弄成这副惨状。流火直觉地认为,把huáng泉伤成这样的人,就是刀摩。
果不其然,huáng泉的神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
“没有。”他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他防我很深……我找不到机会。”
论真实的武功,刀摩在他之上,除非用暗算的手段,但暗算又岂是易事。不外乎暗杀,下毒两样手段,但刀摩警惕心极重,为了防他刺杀,连在那种时候都要把他的手束缚起来,防他防到这种地步,又怎么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杀了蛊师。”他说。
“你杀了黑袍瘦竹竿?!”莫晓风失声惊呼。
“黑袍瘦竹竿?”
听到这个称呼,huáng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发噱。“这是你给蛊师起的外号?不错啊,这般形象,小兄弟有前途。”
huáng泉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原本有些郁郁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莫晓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一直在心里喊的那个外号给叫了出来,又被众人这样的笑,不由大窘。他这窘态落在七月眼里,觉得相当有趣,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被兄长这样对待,莫晓风面红耳赤,唤了一声“哥!”便把脸埋在他肩上,死活都不肯抬头了。
自从承认了是亲兄弟之后,莫晓风面对七月,便更加的依赖和亲昵,有时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七月虽然并不怎么适应这种亲近,但想想自己也没几天活头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权且能疼一天是一天吧,也就默许了他的亲昵。这让流火有时候相当吃味,比如现在,只是人家是亲兄弟,他吃味也师出无名,只好默默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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