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逸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早便兴致盎然的将孟临卿带到御花园,要教他习武。
孟临卿一直冰着脸,直到展逸将腰间的栖凤剑解下亲手奉上,这才有一丝动容。
随着轻吟一声,寒光四溢,象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冷冽,刺得人眼睛睁不开。剑身的凤凰图腾仿佛展翅yù飞。
孟临卿果然十分痴迷武学,且领悟能力非常高,展逸只将剑决念一遍他就能熟记于心,并且很快反应过来,只消几招下来就能看出他的武学造诣。
栖凤剑法讲究快,轻,柔。
孟临卿一剑在手,整个人却十分清冷肃杀,手中长剑挥洒自如,剑声轻吟不绝,修长劲瘦的身影翻飞腾挪,广袖飘飘,如红莲盛放,灼灼的艳红着,凌厉中竟然无端透出一种惊艳绝俗的温婉来,如此行云流水,缱绻缠绵,飘逸且优美,直教人都看痴了。
天地间本来就暗沉,唯有剑身耀出的莹莹白光和他优雅如斯的身姿令人惊艳不已。
展逸悠闲的坐在园中供人休息的石桌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偶尔指点几句。
时光好似回到从前,他在一旁看着哥哥练武,不知不觉一整天就这样过了,心qíng不由大好,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微笑。
这时,一声“逸儿”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这声音轻柔甜软,委婉动听,正是皇贵妃林氏。
果然,展逸扭头一看,就见穿着雍容华贵的林贵妃扶着宫女的肩一路缓缓行来,美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而身后还跟着一众宫女。
如今她宠冠六宫,虽没有被立为后,却一直由她主理内宫事务,吃穿用度无不是照着皇后的等级,再加上又是太子的生母,自然尊贵无匹,无人敢说二话。
太子忙迎上前去,还未开口,林贵妃已先浅笑道:“听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瞧瞧。”遂又转头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宫奴齐齐应一声,立即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天色虽然灰蒙蒙的,花园里还是有不少花儿悄悄绽放,叶子上,花瓣间挂了颗颗雨露,倒也极是美丽喜人。
林贵妃脸上画着jīng致的妆容,柳眉弯弯,嘴角上翘,微笑时与太子更有六七分相像,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也依旧美艳非常。
她走上前来拉着展逸的手边走边细细说些贴心话。
展逸知道她的母亲肯定还有话要说,她的xing格宁静温婉,除非真的急了,否则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果然轻声轻语的说了一些话,这才半责半怨的嗔他:“平时总是出宫去,好容易回来一趟,竟然也不来看看我,早上要不是先传人来问话,这会儿我就该在太子殿扑个空了。”
展逸不好意思的笑笑,拉着她一同在石椅上坐下,眨着眼睛调皮道:“母妃教训的是,儿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你呀。”林贵妃纤纤玉指点在他额上,笑得宠溺:“总是这个样子,别以为说些好听话,我就轻饶了你。”
母子俩相视一笑,又说了会话,林贵妃这才有空闲去注意不远处练武的陌生男子,在看见那身红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十分惊愕,又不可置信。还想再确认,只是他的动作太快,离得稍远,因此总也看不清长相,这才压下心中的疑惑道:“这位就是你从宫外带来的?”
“是的,此人武功高qiáng,我正想好好跟他切磋一番呢。”展逸得意洋洋,轻握放在桌面的另一把宝剑御龙,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
林贵妃却摇摇头,笑容微敛,蹙着眉头忧心的说:“听说你父皇昨天还因为他,把你召去书斋问话?”林贵妃掌管三宫六院,再加上是关于太子的事qíng,当然任何风chuī糙动都瞒不了她,是以皇帝刚召了太子去,她已第一时间知晓,甚至连内容都有人一字不落的记了回来,当然是要好好再过问一下的。
展逸早猜到她有此一问,无所谓道:“不是什么大事,父皇只是询问一下而已。”
“瞧这话说的,你父皇疼你,不说重话,只是我想他心里怕是不高兴的,你看看你怎能随便将人带进宫来呢?你老实说,有没有先查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你别这样看我,小心点总是没有坏处的,而且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天天……”
林贵妃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展逸听得好气又笑,无奈道:“好了母妃,我听你的话天天呆在宫里哪儿也不去行不?”
林贵妃轻摇头,头上的金步摇华光闪烁,脸色有些严肃:“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去了还梦轩。”
“这个……”
“还梦轩是什么地方,怎么能随意去呢,你父皇昨天才与你说过话,你竟然不听?”林贵妃心有戚戚,无声的叹气。
展逸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只得好声好气的哄她,又是说好话,又是拍胸膛保证,这才把她哄得脸上总算有点笑容了。
这时,刚学会一套剑法的孟临卿正好停下动作,冰冷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jiāo的那一刹那,仿佛一盆冷水兜头兜脸的淋下!林贵妃心头猛得一跳,惊得几乎轻呼起来,用了所有意志才勉qiáng没有失了分寸,只是一颗心急急狂跳着,震得她不得不用手捂住胸口,脸色已是苍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连展逸都瞧出不对劲来。
“母妃,你怎么了?”展逸忙站起来扶住她,显得很担心。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那要赶紧召御医来瞧瞧。”展逸说着就要行动,林贵妃忙抓住他袖口,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你别紧张。”
展逸将信将疑,林贵妃却已站了起来,她急着离开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因为那个人看她的目光太犀利!令她浑身发冷,惊慌失措,此时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是十分难得,再不想耽搁下去,说了两句就要走了。
展逸不放心,正想送她回去,电光火石间,一阵yīn冷的劲风裹夹杀气袭卷过来,耳边有风声极细!极快!呼啸着直刺向林贵妃后背!
展逸惊惶,多年的习武令他生出本能的快速反应,几乎想也未想,回身捞起桌上的宝剑挡了下去。
“叮”的一声,两剑相jiāo,火花四溅,持剑的手被震得发麻发痛。
孟临卿的脸近在咫尺,依旧冰冷无qíng,满是杀气。
展逸咬着牙,双目几yù喷出怒火,气得极了,反而不知该骂什么,只得恨道:“孟临卿!”
林贵妃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太子轻轻一推,整个人退开了好几步,正惊惧不定,就见他已i出宝剑迎了上去,这才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逸儿!”
展逸此时已听不到其他,哪怕她的呼唤已惊动了宫里的侍卫,一队人马匆匆赶至,他全都不知道了,胸口仿佛有熊熊怒火在烧,烧得他几要失去理智,心中又怒又痛,面容扭曲,睚眦yù裂,迅速狠狠与他激战一起,外人根本没有cha足的余地。
“孟临卿!你怎么如此狠心!”展逸怒斥着,想到这人刚才差点杀了他的母亲便怒火jiāo加。面对他招招足以致使的攻势,心里剧烈的抽痛着。愤恨,不甘,悲伤,种种qíng绪充斥胸膛。已经气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他几次想夺他xing命,自己亦没有计较反而为他疗伤,江湖上各大门派团结合作想杀他为民除害,自己因为担心,千方百计将他留在宫中,甚至想传授武功护他周全,可是到头来,这人还是如此冷酷无qíng,连他的家人也不肯放过!
究竟是有多大仇恨?孟临卿对他到底有大多仇恨?!
越想越气,展逸也不像前几次那样手下留qíng,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他,因此出招也格外凶猛。
御龙原是名剑,本来戾气就重,落在展逸手中更是杀气凛冽,威力大增。
而孟临卿手中亦握有栖凤,更将才学过的剑法使得炉火纯青,轻巧利剑如蛇如鞭,寒光bī人,快得只能见到剑芒闪烁,避无可避!
急促的金铁jiāo鸣之声不绝于耳,林贵妃急得快要哭出来,这时太子却已渐渐占了上风。
两人武功本原不相上下,但是渐渐的不知为何,孟临卿的动作迟缓了下来,苍白的脸上隐露苦色,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展逸看见了,也只是迟疑了一下,他心中怒火未歇,满腔仇恨正待发泄,根本没有心qíng再想其他,一剑又一剑以令人应接不暇的刺过了去。
孟临卿qiáng忍着身体的不适稍嫌láng狈的应对,此时,他体内真气乱蹿,五脏内腑如火烧般剧痛,胸口气海血气翻涌,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过,血液几要从内到外骤然爆发,像是忍受着世间最qiáng残忍的酷刑,痛得无法言说。
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模糊见到一个影子持剑狠狠砍来,孟临卿只能qiáng撑着凭本能反应举剑去挡,叮一声,剑气如利刃袭卷了过来。
孟临卿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心口剧痛,一股腥甜直冲嗓子,四肢百骇无一不疼,血气如海làng般翻涌,只怕一张口,就有血箭喷涌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展逸举剑刺来。剑尖直指胸膛。
他也根本没想过孟临卿能不能避开,双眼已杀成了血红,用尽全身力气!
越来越近,只见孟临卿抬起眸,毫无血色的唇边溢出了鲜血。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躲开,或者说躲不开!
“临卿!”瞪大的眼眸满满的都是震惊与惶恐!全身的血液似已冻结,他想要收回手,然而,来不及了,根本收势不住。只能在最后时刻偏移了一点点方向,但还远远不够!
“嗤”一声,是利器划破衣裳刺入ròu体的声音,孟临卿闷哼一声,身体被冲撞的踉跄了一步,终于支持不住,口中喷出鲜血,然后在展逸惊痛yù绝的目光中,重重的摔倒下去。
☆、抢救
“临卿!”展逸心胆俱裂,慌忙扑上前去。
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一剑竟能刺中他,刚才是在气头上,现在心里早已什么怒火都没有了,只剩悔恨jiāo加。而孟临卿此时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泊泊涌出,触目惊心!黏稠的,温热的,无声无息的淌在地上,渐渐浸润他的靴底。
“临卿你醒醒。”展逸又惊又慌,脸色煞白煞白,想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巨大的恐慌将他的心紧紧包裹住,他没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简直有种灭顶的绝望。
“你别吓我,快醒醒……”他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孟临卿脸上无一丝血色,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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