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紧紧的咬着双唇,将原来gān裂的毫无血色的唇咬得如纸一般苍白。
展逸这下却是走不开了,拿过旁边gān净的布帛擦去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说道:“我来找你确实是有原因的,但也不想害你休息不好,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疼,吃过药了吗?大夫怎么说?”
“还能差到哪去……教主是英明的,这结果不就是你们想要的?”
展逸失笑:“你这是在怪我?那种qíng况下,我若开口求qíng,恐怕只会害了你。”
凤凰张开五指,紧紧攥住身上的chuáng单,喘着粗气道:“那……那不过是你们二人的纠葛,却……却将我害了去……你,你们真……”
展逸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可是弄伤我也是事实啊,我这人记仇的很,谁敢动我,我一定加倍奉还,不过现在看你这样,我想还是算了。”
凤凰没有说话。
展逸接着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其实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当上天香楼的老板?”
之前从他的谈话中可以听出凤凰的出身很苦,甚至过着可以被随意践踏欺rǔ的日子,所以他才会这么仇视所有有钱有权的人。以他这点能耐,想在京城拥有一席立足之地,那必定是难如登天的,除非有贵人相助。
展逸直觉那人不会是孟临卿,从对凤凰严厉的处罚可以看出他态度冷淡,并没有太看重他。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那天晚上看到的神秘人?如果能从凤凰嘴橇出点什么那是再好不过,凭这个线索便更有助于他日后的调查。
凤凰幽幽的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我只能告诉你,他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就没有我。”
展逸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揉揉对方的头,轻声道:“算了,你快睡吧,记时按时吃药,也别再乱动了,伤口好得慢你也难受对不对?”
凤凰默默的着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张口还是那句话:“展公子,不如你要了我吧,我以后跟你好不好?”
展逸僵住,觉得酒气又上来了,熏得他脸色微红外加头疼不已:“我说过,不可能。”
凤凰重重的喘息着,似在哭,也似在咳:“为什么……你……不要我。”
展逸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他真的这么魅力无限?可他也不是故意要处处留qíng啊,只好耐着xing子劝道:“你现在有伤在身,心qíng低落,觉得有个人关心你就容易心生感动,这是不可取的,虽然我也知道我很好啦,但以后你还会遇到一个真正爱惜你的人,所以别这么心灰意冷把自己jiāo出去。”
展逸越说,凤凰越是盯着他不放,眼神幽幽的,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深qíng仰慕。
展逸敏锐的查觉到了,知道再拖下去更不好,连忙起身告辞,不想,才刚一动弹,凤凰却突然起身用力朝他扑来,那急切的样子甚至不像重伤之人,抓住他手臂的力气大到令他觉得吃痛。他就那样紧紧,紧紧的抓住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死也不肯松开:“别走,别走……”
带着哭腔的声音透着令人心qíng压抑的绝望。
展逸猝不及防,兼之喝了不少酒,差点被他扑到地上去,连忙小退一步稳住身体,双手抱着凤凰不让他滑落,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唉,你,你真是……”
凤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身上冷汗涔涔,这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顷刻间那厚厚的纱布迅速渗出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让展逸不敢用力推开,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左右为难。
“疼。”凤凰全身颤抖的厉害,良久,发出一句嘶哑的,微弱的声音,他就像个孩子一般小声的喊着疼。
是真的疼,身上疼,心里更疼。
在这之前,他曾昏迷过两次,然后再被疼醒,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chuáng上,那沁骨的凉意不断传来,简直如入地狱,痛不yù生。
他早已不是一个会悲chūn伤秋的人,只是面对此qíng此景却难免有些伤感起来,浑身无力,一会冷得如置身冰窑,一会又热得如同蒸笼里,过往纷至沓来,悲伤的,屈rǔ的,一幕幕剜着他的心。
他想,他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过起来,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暖心的人,朋友,亲人,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死,也只能是一个人静静的死去,孤独的离开。
他不要这样。
展逸揉揉印堂xué,无奈的叹了口气。凤凰都虚弱成那样了,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无qíng,只能小心翼翼的照顾起伤患来。
将那染了血的纱布取下,再清理了伤药,等包扎完一看,凤凰已经沉沉睡去了,弯起的嘴角隐隐漏出几分笑意。
展逸摇头失笑,让熟睡的他趴在chuáng上,为他披上轻薄的丝被,这才得以脱身。
天香楼的酒后劲很足,展逸才刚站起来,猛然一阵天旋地转,头痛yù裂。模模糊糊间,眼角余光似乎扫到在门口闪过一道极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急yù去追,跑出去一看,却见整个廊上空dàngdàng的,哪还有什么人影?
一定是他头昏眼花看错了,展逸这样安慰自己,才堪堪定下神。可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就这样一路纠结着担心着回了孟临卿的住处,可是走上前一看才知道门被关了,不论他怎么敲门喊话都无人回答。
天已渐渐黑了,展逸看看天色,有心去前面那个金迷纸醉的大厅歇一歇,但直觉又觉得会惹得里面那人更生气,只好作罢,紧了紧领口,倚在门边和衣睡去。
夜半三更。
展逸突然被一阵吵闹的声音吵醒,睁开眼一看,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前面有尖厉的惊叫声混和着凌乱的脚步声不断传来,让人预感大事不妙。
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一身红衣的孟临卿走出,他神qíng清醒,侧过脸看了展逸一眼,目光锐利的像要刺进他内心深处。
展逸莫明的一阵心虚。
孟临卿似有似无的冷笑一声,便往前走去。
展逸想了一会儿,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迅速转身追上他,扯住他袖口,红纱攥在手心,仿佛用了最大的力量。望着他,语气坚定:“前面不能走了,你跟我来。”
孟临卿被他反常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竟忘了打掉他不安份的手,只盯着他,眼角眉梢俱是冷意。
这时,从慌乱嘈杂的声音里传来惊惶失措的叫声:“官府派人来抓人啦!”
两人皆是神qíng骤变。
负责保护教主安全的侍卫持刀赶了过来,挡在孟临卿前面。
孟临卿很快恢复平静,吩咐众人将所有重要的东西毁掉,各自逃命散去,日后再回千雨楼。
冲天火光照耀下是一众衙役打扮的彪形大汉,带头的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正是京城知府大人李桦。
李桦接到太子密令,丝毫不敢怠慢,连夜带领官兵将整个天香楼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了。
从温柔乡里醒来的客人,衣裳不整的姑娘,不明qíng况的仆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扣押住。
李桦清了清嗓子,冲着院子里头喊:“本官接到密报,国色天香楼发生几起凶杀案,本官怀疑主谋就在你们当中!给我全部抓回去一一受审!”
便有喊冤声,哭声,呼天抢地,此起彼伏。
展逸牵住孟临卿:“快跟我来。”
孟临卿狠狠瞪住他,那目光森寒如同最锋利冷硬的刀锋。展逸不惧不畏,只用力抓着,力气大的似乎能捏碎他的手腕。
眼看官兵已经冲进内院,再不走就为时晚矣。
孟临卿狠狠甩开他,足下轻点,几个起落间便隐入沉沉的夜幕间。
展逸身形一闪,也飞了上去。
两人一同离开天香楼,远远的还能听见各种争执吵闹声,火光点点,如天边遥远的星辰。
此番朝庭派人来查实在出乎意料。天香楼确实死过不少人,特别是死在凤凰手中的人。他为了报一已之仇,手中不知已染了多少鲜血。但他既然敢作,就是他有这么肆意妄为的本事,暗中保护天香楼的人非比常人,朝庭一般不敢问津,但是今天却……
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天香楼藏着这么多秘密,暂时还不能跟朝庭作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孟临卿看着追上来的展逸,脸上罩着薄薄一层冷意:“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
展逸装傻,笑着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呢,你不要冤枉我。”
孟临卿似乎不想跟他废话,转过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天香楼的方向,巷子尽头的喧闹已经隐去,渐渐回归平静,那人jīng心策划的qíng报组织网将在今晚分崩离析了。
谁家门口两盏灯火莹莹亮光落在他脸上,jīng致的眉,眼,高挺的鼻,凉薄的唇,一一渲染出清冷的味道。
展逸心说接下来就要承受他满腔的怒火了,正心惊胆跳间,却见那人微微扬起眉,脸上露出一抹极漂亮,极清淡的浅笑来。
展逸怔住。
孟临卿几乎没怎么笑过,就算有,也只是冷笑,嘲笑,扯起的嘴角只能看到满满的不屑和高傲。从没有像此刻这样,似乎从心底感到释然的欣喜,双眸漆黑而明亮,线条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淡然之间又有那么一点点嘲弄。他原本就生得极其好看,偶尔绽放的笑容,就如最明媚的阳光照she于冰雪之上,晶莹剔透,美得勾魂摄魄。
展逸只觉得头又一阵晕眩,心如擂鼓,呼吸困难。他想他又醉了,醉在他上天入地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看的笑容里,醉在他一颦一笑间,深陷其中,如梦如痴,而他只想长醉不醒。
☆、心意
展逸兀自被孟临卿极短暂的笑容迷得脸红心跳呢,倏然,的的马蹄乍响,自幽暗小巷口远远的奔来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青年,均做青衣打扮,正是顾凌逍和顾凌遥。
待离得近了,二人脸上的焦虑担忧之qíng展露无疑。
顾凌遥控制好缰绳,二人轻喝一声齐齐自车上利落的一跃而下,来到展逸面前,单膝跪地,声音虽小,却饱含恭敬:“殿下。”
展逸笑了笑,上前拍拍顾凌遥的肩膀:“很好,凌遥,你这次果然没让我失望。”
顾凌遥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但显然一旁孟临卿冷漠而又锐利的眼神让他有些yù言又止,是以犹豫着,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到什么关系了,是不是能当着他的面如实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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