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dòng逐渐崩塌,乱石滚滚而下,生死倾危之刻,孟临卿恍若未闻,仍在试图解开宋之平身上的束缚。
宋之平幽幽转醒,见到此qíng此景,立刻明白过来,红着眼眶道:“临卿哥哥,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宋言qiáng撑着一口气对付其他敌人,也跟着喊道:“临卿,听我的话,你先离开这里,平儿jiāo给我!”
就连严应容也勉qiáng开口劝他放弃。
孟临卿不闻,不退,不惧,就像丝毫没有查觉到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一样,投入全部jīng力,试图解救宋之平。
铁链终于渐渐断开一道细细的裂口,孟临卿灌注qiáng大内力于利剑之上,再次全力砍下。
轰隆隆的巨响相继传来,来自地底的震动摇晃几乎令人无法站立,头顶上巨石沙土纷纷坠落,墙壁碎裂,尘土飞扬。
其他人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敢恋战,合力给了宋言重重一击之后连忙抽身往旁边的密道夺路而逃。
“教主!”严应容不断开口唤他。眼前那抹红色的身影在尘土中早已模糊,婉如一团压抑的火,压得人心口刺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爱极,恨极,万般滋味,苦乐自知。
“轰”一声震天动地巨响。
最后飞身而去的举动,是一往无悔的深qíng,还是愚蠢透顶的荒谬,抑或者是彻底解脱的觉悟。
所有一切被纷扬尘土吞没,无人能辨分明。
当展逸等人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寻来时,迎接他们的却是震耳yù聋的山崩地裂。
临天教的基地就这样在他们面前被炸成废墟,卷起的层层尘土遮天蔽日,不见一缕日光,仿佛地狱,仿佛走到了尽头。
“师父,平儿”。勉qiáng站直,心脏似被一只大手生生拧住,展逸发颤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声如蚊蚋,旋即被相继传来的巨响湮灭,将他推入最深的绝望。
他不知道孟临卿也在里面,更不知道孟临卿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只知道,这一次,连师父和小师弟也离他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恢复静谧无声,空中浮动着悲伤的气息。
直到现在他仍觉得是在做梦,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展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至深痛楚贯心而来。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离开他,他谁也舍不得,但最终却谁也留不住,他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对他残忍至此,为何让他绝望至此。
“是我连累你们,是我。”展逸喃喃自语,泪出如涌,沉重的悲哀与自责几乎压垮了他。
“殿下……”顾凌遥亦是眼圈发红,他想劝一劝太子,告诉他不要太难过,可话到嘴边又发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无力。
空旷山前,凛冽的山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啸着,似乎要将人绞碎。展逸黯然落泪,胸口那么疼,像被生生剜去一块,那里空落落的,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似乎连上苍也感受到他人的悲痛,竟又下起了细细白雪。
浮雪飘杳,如幻纷纷,但已不复昔日的美丽,唯有阵阵寒意悄然入骨。
☆、咫尺
天佑二十五年正月,新年伊始,万象一新。
初十的早上,太子展逸终于在百官的簇拥下升宝座即皇帝位。
传玉宝,下召书,大赦天下。
文武百官入丹墀拜位中,三跪九叩,三呼万岁,震憾人心。
新帝登基,按一般典礼规定,百官行礼时应奏大乐,但由于还处在丧期,音乐设而不作,只午门上鸣钟鼓。
沉郁低回的钟鼓声远远的传来,舒缓从容,似断还连。
展逸有些出神的听着,却感到莫名的沉重,寂廖。
镶金坠玉的衮冕,九龙璧金的宝座。他终于还是当了皇帝,自此权倾天下,万民臣服。但展逸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孟临卿视帝位于过眼云烟,自那日走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师父与小师弟更是在紫云巅彻底失踪,生死未明。
以他洒脱随意的xing子,如果不是身负重任,他也早就离开皇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而不是坐在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听着真真假假的恭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世人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有人会在登上皇位的第一天起就暗中下定决心要将皇位传给别人。
三皇子展文,人如其名,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是一个十分聪慧懂事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从某些地方可以看出他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若是悉心教导,将来或可成为一代贤君。
而展文的母亲华妃是一个素雅娴静,寡言少语的人。说起来她的xing子与孟若瑶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她要更柔婉些,没那么清冷孤傲。华妃并无显赫家世,进宫时只被封为才人,十几年过去,她从一个宫廷女官一步步晋升为妃子,这其中必有她过人之处。
虽说是母凭子贵,但华妃与后宫其他妃嫔也一直相处得不错,世人面前永远表现得从容无争,荣rǔ不惊。
不管是不是真的不事权谋,至少目前为止展逸还是很欣赏她的为人处事。
相信由这样一位玲珑剔透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孩子不会让他失望才是。
两年的时间,展逸每日都将展文带在身边,亲自教他弓马骑she,教他如何知人善用,如何治国安邦。
展文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且视展逸如师如父,内心敬重不言而喻。所以只要是展逸吩咐他要学会谨记的东西,他都会加倍努力学习,从不怕苦怕累。
这两年,展文的功课突飞猛进,行事已非常有主见。
而展逸也在暗中提拔华妃那一派的人,还给他身边安排了信得过的忠臣良士。更说服李文敏收他为徒。李文敏乃三朝元老,更是太子太傅,门下学士众多,有他相助扶持,以后展文的帝王之路会好走许多。
终于等到时机成熟,展逸便着手准备退位让贤。
这一天他实在等了太久了。之前经历了几番波折后,展逸就很有些心灰意冷,本来就觉得日子寂寞无趣,一年的守孝期一过,还被群臣bī婚,请求皇帝成婚立后的奏折雪花一样飞来,挡也挡不住。而且这宝座沾染了太多人的血,是他母亲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本也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坐在这上面,会让他日夜难安,没有一刻觉得轻松。
天佑二十七年chūn,皇帝以身体欠安为名,下旨召告天下,将皇位传给其弟三皇子,自此退隐深山静心修养,不问世事。
举国哗然,议论纷纷。
但展逸去意已决,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他离开皇宫的那天,展文哭得很伤心。
从前他对这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太子哥哥总是充满敬畏的,连向他行礼问安时都显得格外拘束。而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后,展文才发现这个哥哥对他很温和很亲切。他早已不怕他,后来更与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况且母妃还告诉他,这个世上除了她,大概就只有哥哥是真心对他好。还说要他知恩图报,永远记得哥哥为他所做的一切。
展逸见他是真的不舍,也很是感慨。
他这一走,多少还是有人会觉得难过的。顾凌逍和顾凌遥就是。这兄弟俩跪在门外求了他几天,说什么都要留在他身边继续效忠他。
但展逸谁也不想带,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一切从头从新开始。
该说的都说完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叮嘱,展逸劝住非要亲自送他出宫的小皇帝,独自一人出了宫门。
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连头也不回,一甩长鞭,绝尘而去。
两天后,展逸来到一个叫青岩村的地方。
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是因为青岩村离无崖山只有半日的路程。总觉得离得近些,以后如果名剑山庄有什么新消息也知道得比别人快些。
是的,展逸仍然不愿相信师父和小师弟就这样走了,只要还没有被彻底证实,就总还觉得仍有一丝希望。
青岩村大约有两百户人家,虽然人数不少,但远离了京城的喧嚣繁华,就显得清静许多。这里生活简单,村民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子慢悠悠的过,彼此间的关系也十分亲切淳朴。展逸只呆了一天,就觉得很喜欢这个地方了。
他打算先在这里住下,或许住个三年五年的,等什么时候不想呆了,再四处去看看。
很快,他就在村民们的热心帮助下找到村里管事的里正请教买房子的事qíng。里正一听来意,立刻笑眯眯地向他介绍靠近河边的一处别人闲置的宅院。
这户人家本来就有点家底,院子也比别人宽敞些,据说前几年在城里做生意发了大财,便举家搬走了,留下这半新不旧的宅院托里正帮忙售卖。
展逸去相了地形,发现院子位置选得十分巧妙,前有小河潺潺流淌,后面的空地则被村里的人租去种了果树,若是在开花的季节,百花争放,清风伴香,定是格外的舒服畅慡。
“嗯,不错。”展逸频频点头,显得十分满意。
里正见展逸生得俊逸非凡,气质慡朗清举颇有侠气。而身上穿得衣服料子也是极好的,料想是哪个门派里的少主,便开口报了个较高的价格。
果然,对方二话不说便慡快的付了钱。
不仅如此,他还连同左右边的空地也一并买了下来,这要是全部盖成房子,要比原来足足扩大三倍。
里正很少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激动的有些发红,连忙开口喊了几个人来帮忙丈量土地。
展逸是生面孔,又生得格外俊逸出挑,里正这大嗓门一喊,不远处在田间假装忙活实际探头探脑的人也不忙了,丢了手头的工作便跑来围观。
展逸随他们看去,依旧笑眯眯的,把想扩建房子的打算告诉里正,问他能不能帮忙找些懂建筑的人来做工。
大家一听,顿时高兴起来,纷纷向他毛遂自荐。村子里的男人大多都会建房子,只是活不好找,有时要走很远的路跑到别的村子里去找活来gān。现在就在自个儿村里,而且这人一看就很慷慨大方,定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是以,都争先恐后的报名,生怕被别人抢走了。
展逸来者不拒,反正他也想快点把房子修葺改造一番。
于是第二天,村里一半以上的人都跑来风风火火的盖起了房子。
展逸对这些建筑洛是一知半解的,但见惯的皇城的奢侈华丽宫殿,对于如何布置宅院,倒是十分得心应手。
按照他的要求,住宅由花园、石拱桥、正房和东西两侧略小的配房组成。房子只要重新修建上漆就好,展逸倒不太在意,反正他一个住也用不了多少房间。最主要是院子的布局,那是务必要清静典雅,令人赏心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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