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人在院子中新砌了一个水池,池内养了水莲和色彩绚丽的金鲫鱼。又在水池两旁移植了各种名贵花糙。可谓佳木茏葱,奇花淖疲山石点缀。水池上面是一座略呈拱形的小石桥,走过石桥,再经过石子漫成的小路便可直达正厅。或是在半道往旁边拐去,便可以来到一座玲珑别致的亭子里。
亭子有一半建于水面上,原木色的亭尖亭柱,木制的方桌长椅绘成一道古朴自然风景。空闲时若是邀上三五好友到此小憩,chūn来赏花,秋来煮酒,倒也不失一番乐趣。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辟出一间房间,特意请来木匠jīng心打造了几排酒架用来存放酒坛。
不错,展逸打算此后就靠卖酒来赚钱了。
展逸也没别的兴趣爱好,真要说起来,就是好茶好酒。
不过他好酒,却并不嗜酒。以前没事时也喜欢收罗品尝各地的美酒,对此倒是有点研究。而且他还会一两种酿酒的方法,以后没事时可以试着自己酿一些。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折腾,说不定还真能被他鼓捣出一些美酒来呢。就算失败也没关败,这些都是他一时兴起想打发时间罢了,反正他也不指望靠这个赚钱,那些从宫里随手带出来钱够他花一阵子的。
有了这么多事qíng忙碌后,日子也过得飞快。两个月后,房子建好,取名“云水间”。
展逸也跟这里的居民渐渐熟悉起来,而顾凌逍和顾凌遥也终于敢趁着他心qíng渐渐好转的时候出现了。
他们其实是一路跟着展逸过来的,因为怕被赶走,只能躲在不远处暗中保护他,迟迟不敢现身。
展逸自然早就发现他们两个,只是觉得既然赶也赶不走,他也就不再勉qiáng,现在他们又开始旧事重提,展逸想了想,终于答应让他们留下,把兄弟两个给高兴的不行。
家里多了两个人,很多事也就不用展逸亲力亲为了。
他呢也不客气,知道二人见多识广,便指使两人到各种地方去寻找美酒,回来把藏酒室堆得满满的。什么浮罗chūn,竹叶青,杜康,桑落,样样皆有。因为品种全,老板又年轻俊逸,所以很快“云水间”就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真是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展逸为人风趣潇洒,胸中博览五车,腹内广罗千古,若他愿意,可以很容易就和别人打成一片。
偶尔遇上一两个志趣相投的,一起坐在园子里小酌几杯,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不觉一日已过半,再欢愉不过,再惬意不过了。
这一天,天气yīn沉沉的,逍遥二人也出去办事,家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展逸心qíng莫名的烦闷,突然想到小镇走走。
因为骑着马,所以不出一个时辰就来到镇上。
许是天气的缘故,街上行人甚少。偶尔见到一两个,皆行色匆忙,好像被什么催赶着。
也难怪,看这天色应该很快就要下雨了,想必大家都忙着跑回家,剩下他孤伶伶地牵马在街上游dàng,当真是孤家寡人,凄凉得很。
展逸正胡思乱想呢,冷不防一抬头,一个修长身影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撞进眼帘。撞得他脑袋一片空白,像被谁点中xué道一般,怔在原地,凝然不动。
是孟临卿!居然是孟临卿,他心心念念挂念了这么久的孟临卿!
yīn沉的天空,安静冷清的街头,他一袭黑衣孤零零的走在青石铺就的路面,自对面缓缓走来。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目,还是那样清冷淡漠的神qíng,还是那样遗世独立的出尘之姿。如果不是孤单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消瘦单薄,展逸几乎以为他没有什么变化,两人并没有分离这么长时间。
展逸动弹不得,怔愣的看着他越走越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感受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这条街道不算宽,展逸又这么长身玉立的站在中央,别人就算是匆匆路过也绝不会看不到他,更何况是迎面走来的孟临卿。
这时,孟临卿也抬起眼帘望了过来,目光相触一刻,脚下明显顿了一顿。
倒映在眼里的那人,牵一匹良驹,迎风而立,眉宇间俯视天下的霸气被脉脉深qíng浸成了无可言说的温柔,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千年百年。
而他,只一眼,便难以移开视线。
彼此相视,却又相顾无言。
也才分离了两年时间,竟平白教人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展逸从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和孟临卿就这样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不期然的遇上了,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们缘份未尽,恩怨未了。
有风,自街角呼呼掠过,将孟临卿宽大的衣袖chuī得翻飞不止。
展逸眼尖的看到他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依稀是一副包扎好的药糙。
良久,孟临卿想到那一日两人的对话,突然微微动了。
他收回视线,敛眉垂眼,竟是无言的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黑色长靴踏过青石板,笔直地,慢慢地走来。
好像真就是向着展逸而来。
展逸站在原处,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连手心都出了薄薄一层汗也不自知。
可是就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孟临卿脚步一转,让过他,从旁边走去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没有看到孟临卿漆黑冰冷眼里稍纵即逝的一丝悲悯和落寞。
所以展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身旁走过,那个日日夜夜思念的人近在眼前,他几乎想不顾不一切的抓住这个人,从此把他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能分开。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手上的动作比远他头脑还快。
他朝孟临卿伸出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孟临卿没有一刻停顿,连头也没回,就这样当作没有看到他一样,从容不迫的离开。
伸出手的停在半空,连那人的一片衣角也没有碰到,独留他苦笑着在寒风中心痛困扰。
他竟然就真的这样离开了。对他视若无睹,好像真的从不认识自己。
展逸黯然。
可是若他不走,他又能怎样呢?永不相见的话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杀母之仇横隔在两人之间,也许就应该这样一刀两断,从此形同陌路,对谁都好。
虽是这样想着,可是心里还是难受很不舍。
整整两年没有孟临卿的消息,他刻意不去想他,寻他,按捺着日夜疯长的思念,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再来。结果一个短暂相遇就将他苦苦压抑的qíng感尽数挑起,怎么也磨灭不了。
不甘心,不认命,不想就这样放弃。
展逸回来之后怎么也无法平静,想再见孟临卿一面的念头无时无处不挂在心上。
第二天,天未大亮展逸就早早出门,再次踏足昨日两人相遇的地方。
结果天公不作美,yīn沉了好几天之后终于下起了绵绵细雨。
寒chūn料峭,风雨凄凄。
展逸披着黑狐大氅,执一柄紫竹油伞,满怀期等又忐忑不安的走在大街上。
他也知道这种行为实在有些荒唐得可笑,孟临卿什么时候出现,又会不会出他一点底都没有。甚至说不定那天孟临卿只是恰巧路过此地,现在早已离开也说不定。但这也是展逸仅有的一点希望,如果不试一下,他恐怕从今日就起要茶不思,饭不想,相思成灾了。
天渐渐大亮,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所有人手中撑着五颜六色的油伞,往来匆匆。
展逸站在靠近路边的屋檐下,目不错珠的看着,生怕看漏了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huáng昏。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绵绵密密,疏疏落落,仿佛没完没了。
展逸心qíng愈发焦燥,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巷口走来,很快转入前面一家药铺里。
展逸呼吸一窒,连忙着急忙慌却又万分小心的追了上去。
孟临卿走进药店,店内还是只有那个长相斯文白净的年轻大夫和在旁边打下手的女孩子,两人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估计是兄妹。
那大夫姓秦,虽然年轻,医术却很高明,平时问诊开药从善如流,在此地颇受人尊敬,可是每回一看到孟临卿就会变得紧张万分,唯唯喏喏的似换了个人。
孟临卿出门时雨刚好停了,便没有带伞,没想到行至半路又被霏霏细雨淋了一身,墨黑的发湿淋的贴在颊边,但他浑不在意,只将被雨水浸得湿润的袖口挽起,好让大夫诊脉。
秦大夫不敢迟疑,指尖微微颤抖着搭上他白皙的手腕处,脸上竟慢慢浮起一抹红晕。正有些控制不住的非分之想,突然接触到孟临卿投来的冰冷目光,心里怵然大惊,又赶紧神qíng一肃,认真的把起脉来。
等秦大夫抓好药,孟临卿递过碎银,他却不敢来接,连说“不必。”
孟临卿不耐的眯起眼,银子放至柜台,转身就走。
“公子!”
他突然唤住孟临卿。孟临卿总算停住脚步,但也没有开口,只用冷淡的眼神询问他。
秦大夫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心里有些高兴,搓着双手惴惴不安道:“外面正下雨,我这儿有油伞一把,公子若不嫌弃,可拿去挡挡雨,还有……这钱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多的钱就权当买伞。”孟临卿撑开他递来的油纸伞,步入雨中。眼角余光瞥到门口不远处那道遮掩于伞下的人影,方才还冰冷的唇角顿时微不可察扬起,一丝浅浅笑意悄然溢出,只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展逸撑着伞来回踱步,潇潇冷雨打在伞上,嘀答有声,心也跟着忽起忽落。
他十分忧心孟临卿的病qíng,所以等他一走便立刻跑进药店,问那个还一脸向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大夫:“刚才进来的那名公子怎么了?你给他开的什么药?”
秦大夫这才回过神来,见他衣着华贵,眉宇间与生俱来的一股凌人气势,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他本xing懦弱,要是往常他可能犹豫一下就全说了,但关乎到那人的事qíng他却突然意外的执拗起来,竟然也不怕得罪人:“客人,真是不好意思啊,医者本份,是不能将病人的qíng况随意告诉别人的。”
展逸拿出一锭银子,啪得放在桌上。
这一举动反倒刺激了这位自命清高的大夫,他瞪着双眼,面红耳赤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竟这样侮rǔ人!我岂是那种见钱眼开,不顾职业道德之人?!快把这钱收回去!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一甩手,就要赶人。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小女孩却眼疾手快的将钱收入囊中,笑眯眯道:“我知道,让我来说吧,那位俊美公子的右手曾经受过重伤,无法使上力气,已经废了。而且每到下雨天时还会旧伤复发,痛苦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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