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你也是我的良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将酒一饮而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姚岚跟着北千翎上了轿子。
“关于瑾渊王,”北千翎打开折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景朔说错了,姚岚有很多事都不曾对北千翎说过。无论是圣丹,还是景朔对他的心意。但是世间总有爱八卦之人,楚荆卿那厮,不知什么时候把事qíng全告诉了北千翎。
“你知道多少了?”姚岚扶额。
“嗯,我知道得差不多了。”北千翎看着他憋屈的样子不住好笑,“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你对他,可有意否?”
“有意无意……”姚岚的手停在半空中,“朔他对我来说,从一开始便与其他人不同。只是,我未曾遭遇过qíng,所以也不明白到底如何。”
“未曾遭遇过qíng吗……”北千翎闭上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冷淡的脸。心里倏地一惊,回过神来。
“你又想起她了吧?”姚岚托着腮,却无讥笑之意。
北千翎无视了他这句话,道:“其实瑾渊王虽然看起来惯于风月,恐怕未尝不是初识qíng滋味。小心翼翼地藏起感qíng,被发现之后惊慌失措,怎么看都不像qíng场老手会做出的事啊。”
姚岚瞪大了眼睛:“你,你在我身边藏了多少探子?”
北千翎但笑不语。
姚岚叹了口气,道:“无所谓了,我对他有没有qíng,又有何关系?”
北千翎知他指的是什么,神qíng愈发严肃了。
“见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天,”姚岚把手覆在右肩上,“我差点被她杀了。”
“那是你太冲动了。”北千翎道,“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早有了与之一战的实力。”
“我控制不住自己。”光是这么说着,姚岚全身便因兴奋而颤抖着,“我一想到能够杀了她,把她撕成碎片,我就兴奋得不得了,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你觉得这样的我,能在复仇完成后活下来吗?”
“没想到,”北千翎把拳头锤到自己的腿上,“这么多年,我都没能让你的伤愈合哪怕一点点。”
“愈合不了的。”姚岚的脸上是近乎残忍的笑意,“你以为,在见到了那样的场景之后,我还可能忘记吗?每天晚上,只要在chuáng上闭起眼睛,我就能看到爷爷那被钉在墙上的尸体,听到妹妹的啼哭,感觉到娘的颤抖。我这个人,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了仇恨,不值得他温柔地对待。”
“你是害怕他变成你这样,才烧掉我给你的信的吗?”
姚岚点点头,道:“对不住了,兄长。离开静阳前,我答应你把他作为你的棋子,现在看来,我不可能做到了。”
北千翎把折扇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也不必道歉。”
姚岚又道:“此外,楚荆卿已经决意留在华涂。这样一来,你已失去一臂。若我能活下来,定会留在你身边辅佐你。而他,本该辞去官职,恣意逍遥,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他委曲求全。”
北千翎嘴角不合时宜地上扬了些许:“想了这么多,你多半也被困于红尘之中了。”
“或许,你是对的。”姚岚没有反驳。
世间红尘千丈,又有谁能幸免?心湖一旦被扰,便是淡然如自己,也只能是一世害一世风流。
然而,姚岚苦笑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长相厮守。既然终要分离,又何必在一起?”
北千翎沉默许久,道:“岚,前一个缘由,我不好加以评判。但若是后一个缘由……我问你,你要留下来辅佐我,是因为你醉心权术,志向在此;还是因为你要报答我,觉得对我有一份责任在?”
姚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如果是后者,那么我告诉你,不必如此。”北千翎道,“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至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软弱到没有你就gān不成大事。”
“你不是我,终究没必要勉qiáng自己背负起这天下。”
北千翎的话,一字一句,都砸在了姚岚的心口上,振聋发聩。
“好好想想吧,除了复仇与报恩,你的人生应该还有别的希冀。”北千翎撩开轿子的帘,“到了你的客栈了。我明日会到东城门等你们,接下来的路,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王菲《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第33章 迷qíng
景朔带着景君奚到了东城门时,第一时间就感到了刺眼。
姚岚和北千翎正分坐在两匹马上,讨论着什么。姚岚估计是说了什么欠扁的话,北千翎拿出折扇在他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本是惩罚的举动,却透着说不出的亲昵与宠溺。
楚荆卿说,厉王爷除外。现在看来,姚岚对北千翎的信任怕是不止毫无防备吧。
或许是长期共同生活的缘故,两人有三分的相似,不过北千翎比姚岚要冷得多,正经得多。
“王爷。”姚岚率先注意到了他们,“君奚。”
景君奚看着姚岚身下的马:“姚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三人共骑一马不是一天两天,突然分开,景君奚很不习惯。
“厉王爷正巧多了一匹马,闲着也是没事,不如给绝尘减轻些负担。”姚岚摸了摸绝尘的头,绝尘舒服地抖了抖耳朵。
看景君奚抱着景朔的腰一脸失望,姚岚笑道:“你若是愿意,过来和我一匹也成。”
“好啊。”景君奚立刻背叛了景朔,松开手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一跃跃到了姚岚怀中。
对不起啊,绝尘。为了不让师娘被抢走,我只有与你分开一段时间了。
姚岚把景君奚抱到身前,道:“身手不错,差不多该教你轻功了。”
景君奚连连鼓掌:“好啊好啊。”趁姚岚不注意,对着北千翎做了一个鬼脸。
北千翎眨了眨眼睛,眉目间满是笑意:“好机灵的小鬼。”
姚岚与景朔对看一眼,然后像逃避什么似的移开了视线,拉了拉缰绳:“走吧。”
好啊,我进一步,你退十步。景朔抿了抿唇,策马跟了上去。
“厉王爷,您的那些随从呢?”景朔保持在北千翎左侧,问道。
“他们昨日就已动身前往中越。”北千翎在两人的中间,“有些话,他们不方便听。”
言下之意,便是北千翎之所以同行,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些qíng报,而没有别的意思。
景朔轻哼一声,三人再无话,就这么赶了一天的路,寻得了一家客栈。
景朔和姚岚领了韶宣帝的旨意,不得打听朝政,但若是来人自愿告诉他们,就该是另当别论了。
“现在的静阳城,可以说是平静得可怕。”北千翎喝了口茶,“你们走后,大致发生了三件大事。”
景君奚自觉想回房,景朔拉着他坐了下来:“君奚,好好听着。从今日起,我不再专门给你讲授权术,你自己须得摸索。”
北千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道:“其一,张家被灭门,但张满和张紫衣逃出生天。”
姚岚奇道:“真叫张紫衣?”
北千翎点了点头:“他的父母……实在是太不用心了。”
“其二,最近赤马众似乎活动得很频繁。”
“赤马众?”景朔笑道,“且不说赤马众至今为止没被证实是真正的存在的,就算存在,也该如传闻所言移动迅速,一般人当是看不清他们的。”
北千翎注视着景朔,景朔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竟和姚黛月一般是浅浅的褐色。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没错。只不过,最近有很多住在城门附近的民众反映说,经常看到骑着赤色之马的黑衣人往来于各个城门之间。加上行动迅速,他们便猜测是‘传闻’中的赤马众。”
景君奚问道:“赤马众是什么?”
“赤马众据说是一个有上千成员的组织,他们骑着通身赤红的马,行动迅速,武功高qiáng,常常被用执行秘密任务,却不知他们效忠于谁。”姚岚捻起一绺头发,“不过这个传言本身就有不合理的地方,不可全信。”
“不合理?”景君奚想了想,恍然道,“‘秘密任务’吗?这么说是有人故意传播谣言的咯?”
“这我就不知道了。”姚岚道,“其三是?”
其实这些事他都知道,问一句不过是为了应景。
北千翎端起茶杯:“其三,现在,朝中的势力被分为了三派。一派支持我,一派支持北千襄,还有一派支持新任宰相叶澄蔚。”
“叶澄蔚?”景朔吃惊道,“怎么是他?”
“王爷与叶澄蔚很熟?”北千翎来了兴致,茶也没喝一口就将茶杯放了回去。
“没,不过儿时一同在碧梓轩求过学。”景朔看向姚岚,可惜后者似乎完全没注意,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把玩着茶杯。
“奇怪呢,”北千翎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是叶澄蔚呢?”
“不奇怪。”姚岚把左手食指屈起,放在唇线之间,“叶家十多年来都保持中立,说不定就是为了等家里出一个宰相好自立门派。不过皇上当初为何选叶澄蔚做宰相?”
“我与叶澄蔚虽未深jiāo,却也是认识已久。此人正气凛然,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很有自己的一番见地。”景朔道,“皇上选他并不奇怪。”
“真难得,”姚岚道,“第一次听到你对别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听他与自己说话,景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好看的弧度:“这算什么。若对象是你,三千笔墨也不足以写尽我的赞美之词。就怕你不愿意听。”
“……”
没想到,那个瑾渊王也会说qíng话,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说!
景君奚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这叫什么,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姚岚不自然地gān咳一声,脸色虽没有多大变化,耳朵却泛得通红,道:“千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大家就各回各房,洗洗睡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之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