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_云之豆【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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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主母和他们的孩子相继殒命,但她却没有对自己的孩子出手。可这也并不是出于骨ròuqíng深,而是要利用亲儿子作为自己控制商家的傀儡。”姚岚看向张满,“那女子借商家的力量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包括……趁公主微服出游企图谋杀公主。可惜,这一任务因为楚荆卿和瑾渊王两人而失败了。”

  感觉到景朔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用力,姚岚的手指换了个姿势,两人十指相扣。景朔吃惊地看了一眼姚岚,后者对他温柔地笑笑。

  你到底知不知道十指相扣有何意义?景朔看着他毫无所觉的笑容,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手指却禁不住缱绻地攀上了姚岚的手背。

  “那女人怕官府追查此事,查到自己头上,所以gān脆先下手为qiáng,灭了这商家。”姚岚道,“张老家主,我可有说错?”

  张满沉痛地摇了摇头:“一字不差,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姚岚道,“不过是在深谙那女人的本xing的基础上收集些信息罢了。”

  姚岚对一朝之母的称呼轻薄至极,刚开始还好,到了后面,不是“这女人”就是“那女人”的,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出言纠正他。

  “紫衣,”张满对着张紫衣道,“可是都听到了?”

  张紫衣怔怔地点了点头。一下子听到了太多,他的脑子很乱:“也就是说,我是皇后娘娘未入宫前生下的,的……”

  没人把话接下去。他们也不知怎么接下去。女子这般不检点就已是极大的丑闻,皇后这般不检点,就是非国耻不能形容的了。

  “然后呢?”张满道,“厉王幕仲和瑾渊王找到我,该不会只是为了讲一段悲惨的故事吧?”

  “那自然不是。”姚岚忙道,“我们来,是想调查城中的连环杀人案。”

  姚岚完全没有松手的意识,景朔是求之不得,两人的手就这么保持着极其暧昧的姿势。便是张满早已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此时也是看不下去了:“两个大男人,把手松开再说话。”

  景朔面露责备,瞪了张满一眼,也不敢去看姚岚的表qíng,把手收了回来。姚岚的手里倏地一空,手指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他的双眸暗了暗,又很快恢复原状,重复了一遍:“我们来,是要调查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景朔接口道:“那夜,我追着你们离开了银真酒楼,可是你让人打晕我的?”

  “王爷说笑了。”张满无奈一笑,“我爷孙二人现下是饱一顿饥一顿,我何德何能让别人打晕你?”

  他直视姚岚的双眸:“我一介老儿说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人真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姚岚也不故弄玄虚,径直道,“我只是来问你,关于这凶手,你知道些什么?”

  “这凶手,年纪最多不过三十,”景朔补充道,“应该与你一样,指法有力。而且,惯以银针为武器。最重要的是,与开办了银真酒楼的六人又恩怨纠葛。”

  “这样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张满犹豫着开口,“只不过,我是多年未见过此人了。”

  “张老家主,但说无妨。”姚岚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我们绝不会未找到证据,就胡乱给人扣上罪名。”

  “好,”张满一笑,“这事说起来,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39章 往事

  “我小的时候,一家人生活在了安梁城。城外有一座山上开办了武学私塾,很多人家都将孩子送到山上求学。这私塾原是一道观,不知什么原因被道长银真人改作了私塾,平日里教的也只是些qiáng身健体的武学基础。”张满喝了一口茶,说书般地缓缓道,“只有在每个月的试炼中拔得头筹的弟子能得到银真人的教导,练习指法。”

  “银真人只有三位闭门弟子:大师兄程澄,二师兄赵仂和三师兄陆机。程澄师兄后来成为了银真人的接班人,带着自己的闭门弟子南迁,到山上清修去了,已有多年不问世事。赵仂师兄和陆机师兄在银真人身殒之后,各自下山找弟子了。我们这些私塾的学生,也都下山了。”

  姚岚cha嘴道:“银真人因何身殒?”

  张满叹了口气:“先帝晚年,南征北伐不断,四处召集qiáng者能人充军。银真人拗不过官府三番五次的上门请求,最终还是出山加入了战争。”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是最大的悲哀。”张满摇了摇头,“银真人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战争胜利没多久,便被当时的大将军找了个通敌的理由赐死了。”

  “所以,你的程澄师兄才决心归隐吗……然后呢?”姚岚瞥了一眼景朔。同为大将军,不知他现在作何感想。

  “然后我和我的师兄们就没什么联系了。陆机师兄有五名弟子,就是他们六人创办了银真酒楼。赵仂师兄只有弟子一人,下山后便组建了劫富济贫的义会。就这么过了多年,大概是两年前,我听说赵仂师兄死在了自己的房中。他年轻时心口就经常不舒服,由于尸体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验出毒来,所以我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犯病而死了。”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张满道,“你们要找的人,有可能――我只是说有可能――是赵仂师兄那唯一的弟子赖昊决。昊决那孩子我只见过一面,是个孤儿,师兄收养他时他才十岁,多年来一直跟着师兄。如果凶手是他的话,难道是怀疑陆机师兄杀了赵仂师兄?可他们年轻时关系很好的啊。”

  姚岚撇了撇手:“谁知道呢,恩怨qíng仇这种事,本就说不清楚。”

  他走出雨篷,发现小船已经自行划出了很远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姚岚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船板上,“船钱。”

  “这样好吗?”张满拿过银子,即使是在阔绰的过去,这在他眼中也算得一笔不小的钱了,“楚荆卿是你重要的人吧?我们可是废了他的一只手啊。”

  姚岚的脸在听到这话后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景朔以为他又要失控,忙道:“张满,你――”

  “这是两码事。”姚岚打断了景朔的话,“我给你钱,是因为你告诉了我我想要知道的信息。一码还一码,我并没有原谅你们。”

  张满收起了银子:“那我就收下了。”

  船慢慢地驶回岸边。姚岚又问:“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张满道,“在我死之前,我就这么带着紫衣泛舟湖上。虽然有时会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但好歹不用受制于人,活得自在。”

  张满一边摇桨,一边看着张紫衣:“我死后,紫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反正,我张家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从江边发迹的。”

  “爷爷,”张紫衣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你好好教我吧,把你会的都jiāo给我。”

  当了二三十年的废人,他总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张满眼眶一热,笑道:“好啊。我这就开始教你,能教多少教多少。”

  姚岚奇道:“你们不想报仇吗?”

  “报什么仇?”张满嗤道,“我们当然想报仇,但是我们更想活着。天道有常,善恶有报,那人犯下的罪过注定了她不得好死,我们既然没力量报仇,又何必去cao那个心?”

  “带着仇恨而活,太累了。”船桨在江面上拍打起欢快的水花,“我虽然没几年好活了,但还是想活出点滋味来啊。”

  两人上了岸。

  景朔整了整衣裳,道:“接下来去哪?”

  姚岚心事重重,说起话来气若游丝:“回去吧。我们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去找凶手。”

  “凶手果然是赖昊决吗?”景朔道,“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姚岚很快打起jīng神来,脚步也快了不少:“应该是他。张满不是说赵仂死时既无外伤也验不出毒吗,应该也是被银针刺中了太阳xué。这种细小的伤痕,普通的验尸根本不可能发现。”

  “所以赖昊决是为了报仇?”景朔端详着姚岚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等我们找到他之后再问吧。”姚岚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至于他在哪里,我有了点大致的猜测。我们明天去了找不到的话,就再想办法吧。”

  “姚姚。”景朔像是和他杠上了,“你家的仇人,究竟是不是皇后?”

  同样的问题,景朔已问过多次,每次都被姚岚以“时候未到”作为理由搪塞了回去。这一次问,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看看,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姚岚对他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朔,我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姚岚放慢脚步,与景朔并排,“我连圣丹的存在都告诉你了,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这就告诉你。”姚岚用手捂住心口,那里在隐隐作痛,“十七年前屠我姚氏一族,山贼一案的幕后主使,以及下药蛊害死我妹妹姚黛月的人,就是当朝皇后。”

  “而她,同时也是你所扶持的琴王北千襄的生身母亲。”姚岚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改变你的意志,更不想让你去憎恶谁。仇恨这种恶心的东西,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可以了。”

  他们是一条线两边的人。过了这么久,景朔都快忘记了,一开始时韶宣帝之所以选他们俩,就是因为他们持着不同的政见。水火不容,所以才能相互监督,为他展现最全面的江山图景。

  时至今日,景朔很想没骨气地说一句,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谁成为新皇都行。可是他不能,那不是他的做法,更不是姚岚会喜欢的做法。

  “仇恨这种恶心的东西,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可以了。”心疼得想要落泪,那种愿意为了他毁天灭地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景朔原来从没想过,那个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那,”景朔突然换了话题,“我的父母又如何呢?是真的如众人所言,劳累过度而死,还是也是被皇后杀的?”

  姚岚的心里翻起滔天巨làng。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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