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说得口gān舌燥,侧过头看孟时清,后者听得一脸认真,见到景和停下来,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说完啦。”景和弹了弹腿,又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看那个家主是故意卖我这个关子的吧,偏偏我还忍不住来问你了。”
孟时清点点头,轻笑道:“他是在警告我,看来是我最近的一些事触犯到他了。”
“你做了什么?”
孟时清收起笑意,眼睛眯了眯,“最近南疆来犯,朝廷要派官员前去镇压,我举荐邵锵前去。”
景和不知道这其中用人荐人的jīng妙,倒觉得如果邵锵不在京城而是出去打南疆的蛮子,自己整个人就会畅快许多。他甚至恶毒地希望,邵锵大败南疆,然后在回来途中被穷途末路的南疆流兵伏击身亡。想到这里又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对邵锵的积怨都这么深了?
这厢湛儿的水痘慢慢开始好起来,那厢朝堂上为了派谁出征镇压争得不可开jiāo。孟时清天天回府都是面无表qíng,景和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突然有点怀念他满脸温笑的时候。
湛儿对于他能在王府留这么多天很是开心,景和日日都前去照看他,湛儿对每个疼他的人都记得很牢,景和刚进门湛儿就作势要从chuáng上爬下,景和赶紧走过去把人抱起。
“湛儿今天有没有乖乖把药喝了?”
湛儿抬起小脸骄傲地说:“湛儿喝了满满一大碗,奶娘说湛儿很快就能好了。”他说着说着脸上又突然愁云密布,轻声问景和,“小景哥哥…是不是湛儿病好了就不能住在爹爹家里了?”
“傻湛儿,这里是爹爹和湛儿的家。”孟时清边说边从门口迈脚走进,连日来冷若冰霜的表qíng没了,眼神中半嗔半笑,他从景和怀中抱过湛儿,笑着看了景和一眼。
“笑得这么开心,邵锵出去了?”
孟时清眼中笑意充盈得仿佛要溢出来,灿烂的笑容仿佛能从脸上开出多朵花来,景和看他一扫前几日的yīn霾,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
孟时清低下头摸了摸湛儿的脑袋,低声道:“这里是湛儿的家,以后湛儿都会留在这,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湛儿开心地问:“湛儿不用回舅公家了吗?”
“是,病好了也不用回去了。”
湛儿听到孟时清的承诺,笑得咧开嘴,露出几颗rǔ白的牙齿。
孟时清对景和说:“如今邵锵出去了,陈家也少了一员猛将助力,丞相那一派在京城的势力必然要壮大起来,今日朝堂上有官员说京城有几处也发了疫病,丞相那边的不少人都前去安定疫区了,如今两方势力都搁置下来,正是我动手的好时候。”
景和听他解释今日为何如此开心,一颗心突然安定下来,便也摸了摸湛儿的脑袋,朝他笑道:“湛儿,你爹爹今个儿可真是得意了。”
孟时清看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玩乐打闹,柔声道:“小景最近无事也莫出府上了,你娘那边我派人照看着,如今京城人人自危,都怕染上疫病。”
景和最近几日都待在王府陪湛儿,不知道如今外头疫病这么严重,便答应着不会外出。至于孟时清那边有什么行动,孟时清不主动说,他也就不主动问。但他知道,总会有一天孟时清需要用到他,而那一天,也很快来了。
☆、表忠心
湛儿的水痘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不能外出chuī风,景和便成天都待在屋中陪湛儿学识字看书。湛儿虽年幼,识字不多,然而举一反三的能力极qiáng。
这日孟时清照常去上早朝,一直到景和同湛儿用完晚膳还不见他回来。晚间景和照看湛儿睡下,刚打算回房睡觉的时候这才看见孟时清一脸疲倦地回来。
他把孟时清叫住,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时清脸色有些苍白,摆了摆手道:“宫中出了点事,太后把我留下来了。”
“何事?”景和走上前问道。
“湛儿睡下了?”
“刚睡下。”
孟时清“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无妨,你去睡吧。这事明日我再同你说。”
景和三步一回头走了,心里还嘀咕孟时清脸色这么难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景和在餐桌边上看见孟时清淡定地吃着早饭。
景和疑道:“今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上朝?”
孟时清说:“最近几日的早朝都免了。”
“为何?”
“城中疫病现已传到宫中,眼下宫中有不少人都被传染了,如今宫中人心惶惶,太后暂免了这几日的早朝。”
景和听他解释这才知道他昨晚为何如此晚才回来,也不免忧心起来:“你如今宫外宫内两头跑,仔细自己的身体。”
孟时清点点头,“昨日我从太医那拿了药方,让管家拿去熬药然后分到府中各处,那些药xing温,无病也可防治。”
他又道:“如今京城疫病已然有了蔓延的势头,料想南疆的蛮子现已知晓这事了,恐怕邵锵这仗打起来不容易,是故太后决定再派出几支军队前去为邵锵助力。”
“虽这么说太过残忍,然而…”
“然而这场疫病也不是一无是处。”孟时清笑着接道。
景和白了他一眼道:“你如此坦然说出这话,我会以为这场疫病是你有意制造的。”
孟时清笑意更深,景和愈看愈觉得毛骨悚然,惊道:“不会真的是你gān的吧?”
孟时清忙否认道:“我岂会做这等卑鄙之事?若说真的是有心人在背后搞鬼,恐怕也是负责疫病一事的丞相了。”
景和思及其中的恩恩怨怨,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在党羽斗争中成为pào灰,沦为了踏上皇位的阶石,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悲哀。
孟时清沉声道:“自古便是如此,在夺皇位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景和道:“我明白。来日你成了君王,千万要做个仁君。”
“从前我夺皇位多是身不由己,如今却是为了尽我之力保护更多的人,湛儿,你,王府上下,还有那些幸存的黎民苍生。你可知平息了多年的南疆之乱如今为何又突然兴起?”
景和摇摇头,认真听着孟时清说出来的字字句句。
孟时清继续道:“从前朝廷与南疆那一仗结束后,朝廷划定了疆界,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太平了这么些年,前些日子朝廷的军队突然进入那些南疆的村子,大肆掠夺杀戮,这才激怒了南疆首领。”
“竟有这等事?”
孟时清点头道:“而那些侵略之军正是邵锵部下,故而此番我极力举荐邵锵前去。”
虽然孟时清将那些军队侵略之事轻描淡写提到,然而面上微蹙的眉头也可看出此事定然十分严重,才会让南疆倾尽兵力大举进攻。
他们正说着,互听管家来报――皇帝出事了。
管家急哄哄跑到孟时清面前颤声道:“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也得那疫病了…”
孟时清猛然坐直身子,忙问道:“病qíng如何?”
管家道:“旧病未好,新病又添…怕是…怕是…”
管家在这边支支吾吾,宫中又派人前来,孟时清听完宫中来人所报,当即决定亲自进宫前去看望,顺带还捎上了景和。
小皇帝的寝殿外围满了太医,宫女来来往往,整座宫殿充斥着艾糙的气味,太后在殿上坐着,一双细眉紧紧蹙起,看见孟时清来了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孟时清问道:“如何了?”
“高烧不退,喂药也喝不进。”太后忧心忡忡地说,说完看了眼孟时清身后的景和,又道:“湛儿的水痘可好了?”
孟时清应了一声作势要进去,被太后伸手拦住,“你别进去,会传染。”
孟时清微微推手作势要让太后让开,太后急道:“这病传染xing极qiáng,传进宫中不过几天功夫皇上就病了,王爷连日来多有cao劳,进去了怕是也要传染。”
孟时清收回手站在那处静静看着太后道:“湛儿得水痘我日日亲自照看着都安然无恙,如今只是看一眼又有何妨?”
景和站在一旁轻声道:“王爷还是莫进去了,太医们医术高超,有他们照看着,恐怕您进去也…”他猛然收回将要脱口而出的“是添乱”,改口道:“也没用…”
孟时清偏头看了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了,是本王急糊涂了,还好你提醒。”
景和刚想朝他笑笑,就看到太后淡淡瞥了他一眼,忙收回了微扬的嘴角。
太后道:“既然如此,便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孟时清思忖了一下,问道:“如今有多少人知道皇上出事了?”
太后摇摇头说:“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恐怕宫外也要瞒不住。”
孟时清示意他知道了,头疼地揉了揉眉,“千算万算没想到皇上出事了。”
太后似也有为难事,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景和站在那处手足无措,目光在太后和孟时清之间打量来打量去。太后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哼了一声问孟时清:“将他带来做什么?”
孟时清看了眼景和道:“他是臣的谋士,如今出了这事,臣自然要带在身边。小景站着做什么,坐下。”
景和往孟时清那儿挪了挪,然后夹紧屁股坐了下来,腰板挺得直直的不敢说话。前番他冲撞太后时底气十足是因为太后在宫外,又是一身便装,反倒平易近人许多。如今在这巍峨的皇宫中,太后一身华丽官服,平添几分威严肃穆之气。
太后嘴角微微扯起,冷笑道:“你几次三番护着他,当真只是谋士这么简单?”
“太后与其cao心臣的谋士,不如cao心邵将军。”
太后面上一僵,道:“王爷什么意思?”
孟时清轻笑道:“太后心里不是比我还清楚,邵将军部下若是没有得谁命令,又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太后冷声道:“王爷的意思是在责怪哀家太过纵容邵将军?王爷,你可还记得你是站在哪方的?”
“时清从前自然知晓我应当站在哪一派,只是如今日子久了,臣心中倒有一惑,在国丈心中,是如何丈量时清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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