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若并未食言,那日一别,他说得空定来拜会,便真的来了。第一次带了一坛茶叶,倒非什么上品,不过是他家里常饮之茶,实在是殷子夜这里连茶叶都没有,上次他与殷子夜促膝详谈,一直喝的都还是清水。
第二次沈闻若提了一盒子点心来,说是内人做的,高兴得殷果绕着他转了两个圈。殷子夜说自己休养期间,进食需清淡,一点没动,都留给了殷果。殷果要分些给阿罗,阿罗笑呵呵地推辞了,殷果便像宝贝一样藏起来,一天只舍得吃一小块。
第三次,沈闻若带了件新的披风。上回被何炎的马撞倒后,殷子夜那件唯一的披风破了道口子,后来给fèng上了,挂在房里,进出时沈闻若有所留意,没多问什么。他带的这件,不甚华丽,却很厚实,正好做御寒之用。
“内人闲来无事做了几件,我也穿不到那么多……”
“闻若兄,你再这样把东西往我这搬,我就真的不欢迎你来了。”殷子夜肃然道。
“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贤弟何必与我见外?”
“无功不受禄……”
子夜话到一半,沈闻若一把攒住他的手,“子夜,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看着他认真的神qíng,殷子夜一时语塞,朋友……吗?乱世当中,这是一个多么暖心的词。
“古语有云,君子之jiāo淡如水……”
殷子夜此言一出,沈闻若不由失望,以为殷子夜始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料殷子夜话锋一转,“然而子夜还是有个不qíng之请。”
“贤弟但说无妨。”沈闻若即刻道。
“若闻若兄方便,能带壶清酒与子夜畅饮,想必乃一大快事。”
沈闻若一愣,“酒?”
在一旁捣鼓那件披风的殷果马上cha嘴,“沈叔叔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十岁的小孩都知道他现在不能喝酒!”
“你看,你小妹都这样说了。”沈闻若一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殷子夜叹气,“大夫说我再休养一月,便可正常行动与饮食了。”
“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现在别说门,窗户都没有!”殷果嚷道。
殷子夜又被她呛住了,“为什么一说到我的事你就这么较真了?”
“谁让你老是不照顾好自己,又不守信用,大骗子!”殷果理直气壮。
“哈哈哈――”听殷果如此毫无顾忌地数落殷子夜,沈闻若忍不住笑了起来,“子夜,你小妹跟你真是完全不像。”
殷子夜摇头,“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我自豪!怎么了?”殷果gān脆把腰一叉。
“你……”殷子夜有点愕然,“还要不要嫁人了?再过两年,你可就进入待嫁之龄了。”
“嫁什么人!没有我看着你怎么行!你还不无法无天了!”殷果老气横秋。
“我……”殷子夜瞥一眼还在笑的沈闻若,故作为难,“我教不来她了。”
“看不出来,子夜竟是好酒之人。”沈闻若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知己有了,也须得有酒啊。”殷子夜道。
“好,好,”沈闻若连连点头,“待你身子康复,愚兄定与你痛饮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v-欢迎入坑,撒花~
本文虽然是架空背景,但是有人物和历史事件原型,对某段历史熟悉的小伙伴到这一章应该已经能看出来了~(当然不熟悉最好,当原创看吧_(:зf∠)_)
主角是作者君非常喜欢的一个人物,一直很想写一篇他的故事,但思来想去又不忍心毁了他,只好换个方法,以架空原创的方式去诠释了~毕竟每个人心中对历史人物的解读都不一样~(其实就是作者君一厢qíng愿的胡说八道)
这段历史非常地复杂,文中作了很多简化处理,确实不是十分地严谨,毕竟激qíng之作,作者君没有考究太多,如果有小天使想考究,也欢迎探讨……
☆、君子之jiāo
殷子夜与沈闻若都没有想到,一月之期,却又拖了好几个月,殷子夜病qíng反复,途中还发了场高烧,急得殷果与阿罗两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多亏沈闻若帮着又找到府中那位大夫。沈闻若没带来酒,而是让家人送来了一箱子东西,均是被褥、棉袄等一类保暖之物。今冬严寒,沈闻若早就觉着殷子夜那卧榻太过冰凉,只前期jiāoqíng尚浅,自古文人学子,大多颇有心气,他纵有心施以援手,亦不敢做得太过,适得其反便不好了。
至于齐牧那边,他日理万机,正面临着诸多问题,这么点小事,自然不可能烦他。沈闻若一直打算找个机会向齐牧好好举荐殷子夜,然殷子夜长期卧病不起,此事便也急不得。
转眼便到了来年chūn天,殷子夜总算平安度过了这个严冬。一番折腾下来,元气大伤,隔着衣物,也能觉出他的清瘦。
“子夜,你的饮食太清淡了,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沈闻若终忍不住开口。
殷子夜淡淡一笑,“无妨,清心寡yù些,便当是修隐罢。”
殷子夜即便不明言,沈闻若岂能不知?他在这盈川侯府里住了将近半年,然见了盈川侯齐牧不过一面,说是闲人一个毫不为过,主子都不认识他,下人哪会有好脸色?不扫地出门已是天大的人qíng,殷子夜怎会舔着脸去讨这讨那?
“过几日我二子满月,贤弟可一定要来。”沈闻若不再追究,话题一转。
沈闻若年近三十,早已娶妻,长子都能满院子跑了,月前二子刚出生。
殷子夜略一迟疑,此等喜事,他理应前往,只是……
“贤弟无需多虑,只管来便可,是你说的,君子之jiāo淡如水,咱不必拘虚礼。”
沈闻若当然明白他送不出什么体面的礼品,抢在他前头把话说了,然他越是这般细心体贴,殷子夜越觉愧疚。
沈闻若说到那份上,殷子夜再没有推辞的理由了。沈闻若还特意嘱咐他将殷果与家仆阿罗一并带上,相处的这些日子,他看得真切,这两人对殷子夜的意义非比寻常。
数日晃眼即过,半年以来,殷子夜第一次踏出盈川侯府之门,为免守门之人认不得他闹出笑话,沈闻若还特意差人来接他前去。踏入沈氏宅门,一片喜气洋洋,殷果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跟着殷子夜日日窝在侯府一角的厢房里,早闷慌了,一见这景象,好奇地四处转了起来。
“果儿!”殷子夜叫不住她,只得吩咐阿罗好生照看。
“子夜,来。”殷子夜进门不久沈闻若就迎出来了,搀着他便往里走。“真热闹。”殷子夜环顾一圈,“沈氏不愧为名门望族。”
“名门望族不敢当,今日只邀了一些亲近之人,小叙一番。”沈闻若招呼不远处的一个孩童过来,“这是犬子德儿。德儿,快叫殷叔叔。”
沈德好奇了瞅了瞅殷子夜,礼貌地鞠个躬,奶声奶气地开口,“殷叔叔好。”
“聪明伶俐,前途无量。”殷子夜笑道。
“你别夸坏他,”沈闻若朝沈德挥了挥袖,“去玩吧。”待沈德跑开,沈闻若转向殷子夜道,“子夜,你可想过娶妻生子?膝下有儿,能活得欢快许多。”
殷子夜看着他,不由苦笑,“我连安身之所都没有,何以成家?”他顿了顿,又道,“阳寿不长,前途未卜,我又何苦多拖累一人呢。”
沈闻若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殷子夜没有回答,远远望着到处穿梭的殷果的身影,“此生所愿,唯这不省心的小妹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待你功成名就之日,这算什么难事?”沈闻若道。
殷子夜不置可否地一笑。
后来用膳之时殷子夜见到了沈闻若的夫人,一个温婉的女子。沈闻若的长子沈德为嫡出,二子则为妾侍所生。沈闻若认识殷子夜的时候,小妾已然怀孕,而沈闻若送予殷子夜的点心、衣物等,均出自正妻刘氏之手。殷子夜为此特意向刘夫人道谢。
“闻若他时常提起您,说殷先生您诗书满腹,才识过人,必为国之栋梁,我妇道人家不懂这许多,倒是听说先生您身体不好,闲来无事便多上了一份心,也免得闻若那般担忧。”刘夫人说着,笑着看了沈闻若一眼。
“咳……”沈闻若有点尴尬,“我就是随口提了几句,子夜你莫要听她的。”
殷子夜起身深施一礼,“劳闻若兄与夫人挂心,在下惭愧。”
沈闻若忙离座上前将他扶起,“你我何需客气。”
那一日殷子夜终于如愿以偿地碰到了酒,不过做客他人府上,殷子夜小心地拿捏着分寸,不让自己酒醉失态。殷果也没闹出太大的乱子,说到底也是52书库里成长起来的,再疯也有个谱。刘氏倒很喜欢这活泼开朗童言无忌的小姑娘,酒席过后,带着她入了后院,出来时殷果身上便着了一身绸缎新衣。
“哥哥你看!漂亮吗!”殷果跑到殷子夜面前转了一圈。
“果儿,”殷子夜有点恼,“我说过什么?无功不受禄,怎可轻易收受别人礼物?”
殷果兴高采烈的脸立刻委屈地撇了下来。
“子夜,你莫与小孩子置气,这是我夫人一番心意,你要是驳了她面子,我待会回去可不好jiāo待。”沈闻若忙劝道。
殷子夜正为难,又看到阿罗自另一边走来,手上还拎着大包小盒的东西。
“这又怎么回事?”殷子夜有点懵。
“一些糕点、补品、茶叶……”阿罗说着,发现殷子夜脸色不太对,马上住了口。
沈闻若一把推着殷子夜肩膀将他让出门,“行了,今日天色也晚了,子夜你快回去吧,莫着了凉。”
“闻若兄――”
“快把殷先生送回盈川侯府。”沈闻若不给他机会说话,吩咐完下人,便把殷子夜带到马车前,“上车吧。”
殷子夜见沈闻若不管不顾地耍赖,也没法说什么,只得作个揖,“如此,便多谢闻若兄了。”
“君子相jiāo,不必言谢。”沈闻若笑道。
那之后沈闻若变本加厉,每回前去探访殷子夜,必定不空着手,不是吃的就是用的,殷子夜推辞过多又怕显生分,好在沈闻若所赠之物一向说不上贵重,久而久之,殷子夜便由着他了。
这日,沈闻若进门就拎起手中之物在殷子夜面前晃悠,“你瞧这是什么?”
两个坛子里,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殷子夜不由一笑,“闻若兄可算是兑现诺言了。”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闻若将酒坛搁到桌子上,另一手又放上一个食盒,乃特意准备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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