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轩制住了斛律孤,让人把他双手捆绑押好,借着内力大喝一声:“塔悍余孽听好了!你们可汗已经束手就擒,现在放下武器投降者,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塔悍残党已无半分胜算,听见这话更是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扔下了手中兵刃。
林家军迅速控制住了他们,玄甲军也结束了战斗,恢复方阵,仅仅往那一站便是气势凛然。
林如轩看见李冶被人搀扶着出来,他肩上那箭因为she穿了骨头,一时半会取不出,便斩去了箭头箭翎,剩了一段箭杆,粗略包扎了一下。
“陛下呢?”
李冶白着一张脸,道:“让墨问救走,去汾州找沈心了。”
“那……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习惯xing地抬了抬肩膀,又疼得抽了口气,“我们也赶紧走吧。”
林如轩扶着他上马,“你先去吧,玄甲军会护送你们回去,我把这里处理好了就去找你们。”
李冶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那些被扣押的塔悍士兵一阵骚乱,竟接二连三朝着西北方向跪了下去。
凝目一望,之间西北方向很远的地方,正火光大盛,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斛律孤一看见那火光,顿时瘫坐在地。
――那是他们皇都的方向。
《胤史》载:大胤历二百四十二年,神龙三年,六月二十五,大胤力退qiáng敌,收复三州及雁门关隘,并于漠北糙原与塔悍展开最后决战,大获全胜,全歼来敌,史称:漠北大捷。
这次两国之战,塔悍共投入兵力将近三十万,除了最后投降被俘者,几乎全军覆没。
而大胤自始至终,即便加上最后的赤缨军,也不过十五万余,伤亡也不足四成。
在这一点上,或许塔悍从一开始,就已经败了。
当日,塔悍败军被彻底击溃,连皇都也被大火焚烧,城内所有皇室血脉,无一幸存。
至此,塔悍再无与大胤抗衡之力,西北边防,恢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卷结束后还有个短小的尾卷,应该十几章就能结束了。
☆、77
bào雨倾盆。
沈心看见那个一身漆黑的男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饶是她这般定力,都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
他把李冼轻轻放到chuáng榻之上,外面如此大雨,他身上竟未被沾湿分毫。
“你是墨问?”她道。
墨问却并不答她,只道:“救小冼。”
沈心不再多言,给李冼把了脉,发现脉象全无,顿时一惊,又把手放在他颈侧按了按,继而抬了一下他的胳膊,再掰开他嘴,看见他口中残余的血迹,最后轻翻他的眼皮一看,皱眉道:“死而不僵,这是假死之症。到底怎么回事?”
“他喝了能让人假死的药。”
“这我知道。可天底下能让人假死的东西又不止一种,摸不到脉,他身上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迹象,我怎么知道他吃的是哪一种?”
墨问也颦了眉,道:“据那军医说,是一个叫秦羽的人给的药。”
“秦羽?”听到这个名字,沈心倒是略有放松,“如果是我玄甲军的药物,那就好办了。‘七月半’的药xing只能持续一个时辰,他假死到现在,可有一个时辰了?”
“早已超了。”
沈心略一低眉,思忖片刻,“你且等等。”
墨问坐在chuáng边,一直握着李冼的手,见她在旁边小柜里找了一翻,找出一个红色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给李冼塞进口中,又倒了水凑到他唇边,才想起什么,道:“糟了,他现在没法吞咽啊。”
“我来。”
墨问接了水,自己含上一口,对上李冼的唇,在他喉骨处轻轻一捏,把水渡进他口中,qiáng迫他吞咽下去。
沈心松了口气,墨问把李冼放平了,问道:“你给他吃的这是什么?”
“回chūn丹,救急用的,应该能缓解七月半的药xing。”她秀眉微蹙,自语道,“这个秦羽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陛下身体已经弱到这种程度,还给他用七月半,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么?常人用了还不见得能活过来,何况是他了。”
“他多久能醒?”
沈心看了一眼李冼,“药应该已经化开了。”便取出银针,给他施了几针,李冼浑身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呛咳,而后慢慢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墨问这才终于舒了口气,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却依然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沈心又给李冼把了脉,安慰他道:“脉象虽然弱,但还算稳定,回chūn丹应该可以帮他过这一劫。”却又突然皱起了眉,“不过……”
“不过什么?”
“哦,没什么。”她收了按在李冼脉上的手,“我先给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你来帮我。”
墨问点点头,跟她一起给李冼褪了衣物。虽说他已有心理准备,知道他身上的状况定是不好看,却没想到竟如此严重,浑身上下遍布了各样的鞭痕,青紫瘀血。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看见他腰后还有一处烙痕,再往下看……
沈心已经别过了脸。
墨问几乎怒不可遏,怕伤了李冼,连忙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双目赤红浑身颤抖,额上青筋bào起,一手按在桌角,从牙fèng里挤出几个字:
“斛律孤……!”
他不自觉地手上用力,竟从桌角掰下一块木头来,捏在手心用力一攥,瞬间化为齑粉。
沈心见他如此这般,心头不由一骇,忙道:“墨问,你冷静些!”
墨问突然仰头大喊一声,穿着粗气,许久才慢慢压抑下胸中怒火,眼睛却更红了。他平日里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伤了李冼半分,可他现在……私密之处竟是这般不堪,也不知一年当中,究竟受了多少凌|rǔ!
他现在,终于明白李冼为什么要喝毒酒自尽,怕不止是不想再被当做筹码,更多的……是无法再忍rǔ偷生苟且度日。
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这种事qíng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在?大胤的颜面何在?!
斛律孤……把他凌迟三千刀,一根一根拆了他的骨头,挑了他的筋络,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墨问,”沈心试图叫他,“现在什么事都暂且往后推,你过来帮我,他感染太严重了,我得给他用药水洗肠。”
墨问狠狠闭了闭眼,“知道了,你去配药吧。”
待沈心走了,他才回到李冼身边,却几乎不敢去碰他,心里的怒气过了,便只剩下了疼,比废他道行还疼,比自断尾骨还疼,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俯下身,把头抵在李冼额头,闭上眼,眼角却有泪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小冼,求你醒一醒,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喃喃自语,并不知沈心已经回来了,后者站在门口,饶是她这般千锻万打的铁石心肠,也是眼底cháo湿,许久才端着盆子走了进来。
后面她怎么给李冼洗的伤,墨问没敢看,一直背对着她,生怕自己一转头,就会压不住心中qíng绪而爆发。
沈心给李冼洗好了下身的伤,换上亵裤,才开始去处理他身上其他的伤,又道:“我给他塞了药棉,万一他醒了,一定觉得难受,你可千万看好他,不要让他自己碰了。”
墨问只是点头。
屋外大雨依旧不停,雨声盖过了人的脚步声,玄甲军已经护送了李冶一行人回来,李冶问清了沈心所在,便直奔而来,入了房间,看见她正给李冼包扎伤口,问道:“小冼怎么样了?”
沈心手下不停,答他道:“还算稳定。”
李冶“哦”了一声,看见地上放着一盆血水,觉得有些奇怪,李冼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口能流这么多血才对,刚想问一句是怎么回事,又听她道:“我现在没空理你,你若要我给你拔箭,还得多等些时候。”
他不禁有些怔愣,心说这人明明也没转头看自己,怎么知道他受了箭伤的?想着却在椅子里坐了,肩膀上当真疼得厉害,路上又难免淋了些雨,更是杀得生疼,浑身也没了力气,白着一张脸喝了几口水休息片刻。
不多时又闯进一个人来,也被淋得跟个落汤jī似的,一边脱着湿衣服一边道:“这雨还真大啊,怎么说下就下,还不肯停了。”
沈心依旧没回头,只听他声音便知道是谁,“谢言抓到了没有?”
秦羽在李冶对过坐了,也喝水解渴,答道:“当然抓到了,我堂堂玄甲军再抓不住一个书生,面子还往哪搁。”撂了茶杯,“尤其是我们心姐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呢。放心吧,我已经把他和那个狗屁可汗斛律孤都jiāo给玄武了,不怕看不住他们。”
他探头探脑,想看看李冼的qíng况,却被她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开口问:“心姐,陛下怎么样了?”
沈心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还算稳定。秦羽,你犯的错事我以后再收拾你,你现在有闲工夫,不如给毓王殿下处理一下伤口,我腾不出手来。”
“哦……”秦羽看向李冶,“殿下伤得不轻啊,这箭的位置可是把琵琶骨都she穿了吧?”
李冶被他看得直发怵,眼皮一跳,“你、你行吗?”
秦羽被他看低,顿时不乐意了,“殿下这话怎么说的,我们玄甲军中人可人人会治伤,就算没心姐那么医术高明,这点小伤小碰,还是不在话下。”他说着站起身,“来来来,殿下,我这就给你拔箭。”
他给李冶剪开了肩膀处的衣物,把那箭矢露出来,寻了块gān净的布擦掉箭杆上的血。李冶被他一碰都疼得不行了,却又怕惊扰了沈心而不敢大叫,赶紧撕了截衣服团了团塞进自己口中,咬着不敢出声。
秦羽用粗布垫在箭杆上,手上发力,一点点把那入骨之箭拔了出来。李冶疼得浑身冷汗都冒了不少,眼前发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心姐,有烈酒吗?”
沈心还是没抬眼,“地上。”
秦羽又寻来烈酒,开了塞子,趁李冶那痛劲儿还没过,道:“殿下,得罪了。你这伤口淋了雨,天气又热,很容易感染,我得给你消消毒。”
李冶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对方就已经把酒浇了上来,热辣的剧痛真是让他半个身子都快没了知觉,另一只手抓着椅子扶手,脑袋后仰,嘴里塞的布差点被他咬穿。
“喔,殿下,看不出来你还是条汉子嘛,这么疼都没晕过去,不错不错。”
李冶没力气理会他的风凉话,吐了口中布条,直喘粗气,半天缓不过来。秦羽给他止了血,上了药,包扎好,又用绷带帮他把左臂吊在身前,道:“不过你这胳膊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还好你伤的是左肩,要是右肩,我还得找人给你天天喂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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