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是一桩少年人皆有的烦恼,无敌将这微不足道的烦恼,却看得比生死考验还严峻。
他时而怀疑,无名给他下了药,使他难以自持;时而怀疑,他让无名弄出了毛病,腿间之物不听使唤了;时而又认为,他骨子里就是孟làng的,这一节不像好汉的脾xing,实在是把他难倒了。
不论如何,无敌宁死也不肯自己动手,化解这少年人皆有的些微烦恼。
仿佛一旦如此作为,就印证了他一个遭男子玩弄透了又抛弃的货色,不但好汉的颜面无存,心子也难免要伤一下。当真是火烧屁股,燃眉之急,一个头两个大,苦不堪言。
无敌辗转反侧,让这些微烦恼困住,突发奇想,咬牙思忖道――
也不需大哥那贼王八来泻火,若此时,有个采花大盗从天而降,老爷就从了!
然而,并没有采花大盗从天而降。采花大盗见了他这般的汉子,只会望风而逃,乃至就此金盆洗手,遁入空门,也不会从天而降。他一面是清楚明白的,一面又不甘,一身气力没处使,若不使出来,便要惦念无名。一旦惦念无名,腿间的物事就烧得厉害,打井水冲洗身躯也不顶事。
最终,他灵光一现,一跃而起,心道,老爷打拳去,再若不济事,揪他个悖时鬼来揍!
第99章 一枪倾心
这夜里也巧,无敌盼着采花大盗从天而降,当真就有人越墙入吕府,碰歪了一片瓦。
府中人均未察觉,但在院子里打拳泄火、盼望着采花大盗从天而降的无敌,素来有功夫傍身。
虽不如无名,却也是耳聪目明,百余步外叶落的些微声响,他也听得清。
当下循声而去,只见一条军汉怀中抱瓜,在月下连跳带蹿,往内宅的抱厦去了。
这抱厦位于吕府正院右侧,乃是喜鹊安歇的屋舍,此时已熄了灯火。
无敌心道,这个采花大盗,却不是冲老爷来的。
有心栽花花不发。他颇有些遗憾,又挂念喜鹊的安危,把骚托托的chūnqíng收拾了,敛声藏息,贴墙根紧跟住军汉不放。抱瓜的军汉不知huáng雀在后,行至抱厦前,回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把虚掩的门轻推开,闪身入内。随后,屋内一男一女,在夜半时分,卿卿我我,gān些面红心跳的勾当。
无敌这才省得,喜鹊留了门,是在偷汉子――到底不是中原女子,地恨嫁时,区区一个瓜,就冒着事发后身败名裂、教吕夫人逐出府的风险,让军汉诓到了手!
他在心底为喜鹊不平,他横竖是一个断袖,胡乱找个相好,也不吃亏。
喜鹊是女子,这般偷汉子,却是飞蛾扑火,迟早要闹出事的。可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也只有给那贼军汉来个扎火囤,催bī二人成婚,才不至于功亏一篑,眼睁睁看喜鹊出了龙潭又入虎xué。
想至此处,无敌在阶前坐下,为喜鹊和军汉把风,隐约听得些甜蜜的言语,不由得想起无名来,暗道,这个军汉恁地会风流,大哥那臭王八,连个瓜也不曾买给老爷。
好容易待屋内云雨消歇,他骤然跳起身,一掌把门闩震开,一头闯将进去,作捉jian状:“好你个贼妮子,老爷有心娶你为妻,送你来见姑母,却看你gān的好事!”
喜鹊见是无敌,慌忙把衣裳系上,也没听清他说什么,拦住军汉,就下榻来劝:“原来是马二哥,轻些声,有什么误会,合上门来讲,莫吵醒了姑母。”
“休要叫老爷马二哥,”无敌雄赳赳气昂昂地叫道,“老爷没你这个妹子!”
“马二哥,这是怎么了?”喜鹊掩住门,伺候无敌坐下,把甜瓜切开,捧给他吃,“之前还好好的,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痛快了?你说与我知晓,却不要气坏了身子。”
无敌背对喜鹊一屁股坐了,搪开汁水四溅的甜瓜,傲然道:“直娘贼的赃物,老爷不吃!”
这时,军汉已穿好鞋袜下榻,将刀挎在腰侧,一听此言,火气直往上涌:“这乃刀猴,愣七坎正的,夜闯内宅,崩个咋,骂谁是直娘贼?”
无敌睥睨着军汉,这军汉五官端正,样貌略显稚嫩,便是先前在吕府扫地的小五。
喜鹊对小五道:“这个是我哥,于我有大恩,你再若对他不敬,我便不睬你了。”
小五不得已,换了好脸色,以中原官话道:“原来是哥哥,恕小弟失礼则个。”
“谁是你哥哥?”无敌捋起袖子,把胳膊往桌沿上一横,震得满桌瓜果杯盏跳了一跳,“喜鹊这妮子,是老爷我先看上的,老爷从蒙府将她救出,千里迢迢来雁门,本是要秉明她的姑母,明媒正娶,许她做正室。老爷为她得罪了蒙家,还把饭碗丢了,一路上从不曾动她分毫,护着她,宠着她,还给了她大把银票,你这贼鸟军汉有什么,哼,一个甜瓜,便诓了她的身子!”
喜鹊惊诧非常,微微红了脸:“马二哥,你怎么……你……不是断袖么?”
无敌见她说破,只得自圆其说,挥胳膊抡拳头,粗声大气地道:“老爷以往寻不见女子,不得已断了袖,有女子在身旁时,老爷还断袖作甚?”
小五听闻无敌是断袖,隐约明白了些,在桌前坐下,感同身受地套近乎:“哥哥说的是,这个辛酸,喜鹊不懂。辕门也有许多断袖,被bī无奈。说句心底话,兄弟也庶几断袖,讨不着婆娘,和哥哥也是同道中人!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喜鹊见他两个胡说八道,好歹是不会动手了,便只是无奈地白了一眼,从旁端茶倒水。
无敌以手掩面,黯然神伤,叹息了一回,沉声道:“好菜,都让猪拱了。”
小五点头道:“可不是――不是,哥哥,你这话啥意思?”
无敌觑了觑小五,望向喜鹊,忽而捶胸顿足起来:“悖±弦我千辛万苦,送这小妮子来代州,图什么?只为讨个媳妇。她却嫌弃老爷,鬼迷心窍跟了你,老爷心里好恨!”
小五听他讲得j惶,有些过意不去:“天涯何处无芳糙,哥哥看开些罢。我和喜鹊是两qíng相悦,我定会娶她过门。只是如今是戴罪之身,过些时日才能成婚。我大小是个百户,总有一日官复原职,比哥哥你这跑江湖的稳当。就算战死沙场,也饿不着她,她和我生了娃,以后也是百户,累世不愁。哥哥送喜鹊来,兄弟承qíng,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兄弟愿效犬马之劳。”
喜鹊听得小五要与她成婚,欢喜得搂住小五亲了一口,无敌便也见好就收,对小五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你须早日秉明吕夫人,男子汉顶天立地,不做瓜田李下、偷jī摸狗的勾当。实话告诉你,老爷是个有功夫的。你待喜鹊不好时,老爷上天追你灵霄殿,入地追你阎王前!”
小五见无敌忍痛割爱,成人之美,便指天画地发誓,明日一定将心意告知吕夫人。
三人把甜瓜分来吃了,无敌和小五说些闲话,喜鹊替他两个打扇,倒也十分消暑。
眼见夜已深,小五随无敌翻出内宅门,便在他落脚的南院安歇。
翌日,一道见吕夫人。吕夫人听闻喜鹊与小五qíng投意合,虽想无敌做她的东chuáng快婿,却也没奈何,唤来喜鹊责备几句,择了良辰吉日,为二人筹办婚事。
从这一日起,小五自感亏欠无敌,常携酒来陪他消遣,只好得没穿一条裤子。
吕夫人也觉对不住无敌,教吕管军去探镇关候的口风,意yù举荐他为代州军效力。
无敌浑然不知,盘算好了,待亲眼见小五娶了喜鹊,喝一杯喜酒,便离开此地。
这期间,无敌也曾乔装一番,独自往茶坊酒肆,打听无名等人的近况。
此地离恒山极近,山岳盟的弟子来采办,在打尖歇脚时,偶尔会讲一些江湖见闻。
无敌听这些弟子讲来,劫门已然易主,如今的家主庄少功,划出半个鸳鸯滩,让夜盟主的千金夜烟岚重建乾坤盟,还与西域拜火教往来,又与新任蛊门门主玉铃香有jiāoqíng,听闻匠门少主鲁琅也送了贺礼,而神调门马牛二老、一向不出谷的药王谷谷主苏青竹亲自登门道贺。这般的气焰,早晚要成为皇帝的眼中钉。又有弟子压低声说道,皇帝怕是不敢动劫门,毕竟,有那个人在。
无敌心知,“那个人”指的是无名,这王八的名号,好似提一提就要倒霉。
他早知无名练成了九如神功,回庄家一战必捷。此时更松了口气,不免有些得意。仿佛与无名好了一场,终究是他占了大便宜。如此占了便宜就跑,他也算是独一份,可谓威武不能屈。
这般得意地回到吕府,恰逢小五来寻他吃酒。二人坐在篾席上,痛饮一番,论起了枪棒。
小五道:“哥哥,你们江湖人士,用的是白蜡木枪。俗称花枪,杆子软,易抖出枪花,中看不中用,算不得真正的枪,尺寸一长就萎了,也就寻常士卒使一使。我们代州的骑兵不用,似兄弟我这般世袭的武官,有真正的枪。我年幼时,先父引我认枪,认枪先认树,这是祖传之秘。”
无敌本是半个武痴,于兵器颇有些造诣,当即问道:“你怎地认树?”
“上雁门山,挑合眼缘的树――质地要硬,纹理要直。先父常讲,十年树木,终身树人,木是一树一获,而人是一树百获。认枪先认树,认树便是树心。树了心,挑一段合眼缘的树木。我等戎马一世,生死荣rǔ,就指着这一段树木。它若折了,人也就毙了。这就是命根子。”
无敌为之动容,这个是真正爱枪之人,晓得枪最宝贵之处,不是枪头,而是枪杆子。
小五又道:“觅得了这合眼缘的树木,至少取一丈长短,制成积竹木模祭罢天地武圣,才上枪头。如此而成的大枪,是极坚之物,能破天下一切兵器,才是真正的霸王枪。”
无敌笑道:“这个大枪,在民间确是罕见,不如花枪便宜轻巧,我这江湖人士却也使得。”
小五不知无敌的厉害,心下不信,口中说道:“哥哥可知,在这代州,有一位策勋镇关侯兼一等云骑尉,现领山西都指挥使司的超品大将,名讳作柳飞沉的,真正是使枪的大家,他的霸王枪法是一绝,保边疆平安,不去江湖中卖弄,才鲜有世人听闻。”
无敌认为,但凡朝廷要员,皆是一副大胡子,一个大肚子,听了付之一笑:“什么侯爷都司,好大一个官,不必使甚枪法,官威就吓倒了人。”
小五虽在吕夫人面前发过这位侯爷的牢骚,实则却对其敬若神明,心中有些计较,也不与无敌争论,当夜宿在南院,和无敌作一处安歇。待听得三更鼓响,搡无敌道:“哥哥起身。”
无敌打着哈欠摆手道:“大半夜嚷什么,要哥哥我陪你去摆柳?乖了,chuáng下有夜壶。”
“不是,这夜间有个好胡阑,哥哥随兄弟去了,定会喜欢。”
无敌来了jīng神,揉开一双明亮的眼,鄙夷地道:“你这厮,逛窑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螟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