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面无表qíng地道:“我对自己的本事有十成把握,对你,却只有五成的信心。”
“此话怎讲?”
“你和夜盟主的武功相生相克,凭夜盟主的yīn寒内力,为你理顺阳脉气血,原本不是难事。难的是,他的功力远不如你,需要同样练yīn寒功夫的高手相助。”
锦衣人和夜盟主对视一眼,道:“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
无名道:“我体内藏有一味至yīn之毒,名为寒龙蛊,我放任毒xing在经脉中游走,便与练yīn寒功夫如出一辙。这样做,可以维持半个时辰,久了,毒xing会侵入我的心脉。”
锦衣人道:“你要与我家盟主联手将内力渡给我,以便理顺我阳脉中胡乱冲撞的气血,你却有丧命的风险,故而只有五成把握?”
无名摇头:“这几日,我催动天人五衰心法,增进数十年修为,好与夜盟主联手,将yīn寒内力打入你的任脉,要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引导它突破任督之间的鹊桥――这就如同把江海洪流灌进沟渠,去浇灭沟渠关隘那头的火。这绝非常人能办到的事,何况你从未练过任脉。你若不争气,承受不来,便会经脉尽断,必死无疑。”
无名讲得深入浅出,锦衣人也是一点就透,笑道:“敢qíng你是担心我没本事打通任督之间的关隘,故而只有五成把握?这你放一百个心,不是我自chuī自擂,想当年,我可是一出手就能毁半座城池。若是我能打通关隘,便不会走火入魔了么?”
无名道:“非但不会走火入魔,任督yīn阳内力jiāo融,还会成为天下第一等高手。”
锦衣人犯了愁:“我已经难逢敌手了,便是天下第一也无事可做。”
夜盟主忍不住摇头:“没志气。”
锦衣人道:“没志气可不是我的错,你生得这般好看,我英雄气短也是qíng理之中。”
夜盟主道:“你再说一遍?”
锦衣人很有眼色地改口道:“我家盟主英明神武,武功盖世,世济其美,美玉无瑕,盟主若是天下第二,谁敢称第一?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办正事罢。”
无名旁观夜盟主和锦衣人磨嘴皮子,突然有了些许体会。
这二位大难临头,却如此自在快活,纵然没有他出手搭救,想必也会谈笑自若。
究竟是天xing豁达,还是得人生一知己,同生共死,已是无憾?
他神使鬼差地,想起了无敌说过的蠢话――
“大哥,我一无所有,别无所求,要么一块活要么一块死。”
无敌饮下千欢断绝散,按理绝无与朝廷抗衡之力,甚至自身难保。
即便如此,他未打算见好就收,一走了之。
回想起醉酒后恳求无名的qíng状,他暗觉可笑,明知无名绝不会回心转意,让他留下来,他却还要自轻自贱。无名期望他别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
既然是自己想做的事,那也就不必计较得失,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
如此思虑透彻之后,无敌平静地迈出勾栏院,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他穿上gān净衣物,到大堂要了一桌好菜,无qíng无绪地祭五脏庙,准备养jīng蓄锐,和金陵城共存亡。
待要会钞,小二挤眉溜眼地告诉他,有两位貌若天仙的姑娘,替他结过账了。
无敌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看去,神女门的白与绿腰,仪态万方地候在不远处。
“跟着我作甚?”无敌没好气地抱手道,“我虽然中了千欢断绝散,不能用内功,但杀你二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绿腰壮着胆子道:“你……你轻薄了我姊姊,就想翻脸不认人么?”
无敌睨了白一眼:“明明是你姊姊轻薄我,你们这样居心不良的江湖女子我见得多了,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想赖上我,门都没有!”
“你身为男子,如此欺负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
“哼,英雄好汉若是见了你这等会在酒中下相思引和千欢断绝散的弱质女流,定会口诛笔伐,将你这等弱质女流骂成什么娃什么妇,再群起而攻之,为民除害。”
绿腰说不过无敌,气得杏眼圆睁,白倒是掩嘴笑出了声:“死劫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同,是xingqíng中人,这般重qíng重义,宁可自己饮下奇毒,废去内功,也不愿暗算自家大哥,又不近女色……”
“谁说我不近女色?”无敌打断道,“只不过,并非什么女色我都近!”
绿腰道:“不识抬举,以我姊姊的姿色,难道还配不上你这小子么!”
白饶有兴致地望着无敌,对绿腰打趣道:“你且放过他罢,没看出来么,死劫纵横江湖,对女色,却是少年心xing,单纯得很呢。”
论年纪,白是要年长许多,可谓在风月场中阅人无数。正因如此,年少成名却qíng窦未开的无敌,反倒令她觉得足以托付终身,何况有肌肤之亲在先。
如今无敌落难了,形单影只,正是增进qíng谊的好时机。
无敌从未与这等年长的女子打jiāo道,听她笑话自己心xing单纯,不由得有些恼怒。
他若是寻欢作乐,定不会难为qíng,然而他和无名不同,对于这等投怀送抱的神女门弟子,向来不太起劲。他素来不喜欢顺着别人的心思,也不喜欢太顺着他的女子。
索xing置之不理,冷着脸,沿着街衢,漫无目的地闲逛。
白只当自己说中了无敌的心事,又道:“你喜欢盗门的千金燕星儿?”
无敌想起那不更事的小妮子就来气,转念一想,若非无名横cha一手,自己早已成婚了,也不至于死到临头,还是个光棍。记恨着无名,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白叹道:“真是人间自是有qíng痴,此事不关风与月。你可知晓,燕公子和燕姑娘是青梅竹马,燕公子虽未明言,却愿意为燕姑娘倾覆天下。”
无敌心不在焉听至此处,忽然觉得很是蹊跷,不禁问道:“燕寻那骚老狐,和燕星儿那小妮子以兄妹相称,曾将她许配与我。怎地听你讲来,他二人罔顾礼法伦常,倒有了惊世骇俗的qíng愫?”
绿腰抢道:“这你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燕公子是盗门门主燕斩收留的义子,和燕姑娘并非亲兄妹!燕公子年幼时饱受欺凌,吃了许多苦头。你知晓,他gān的是花盗的勾当采yīn补阳。却不知晓,他最初习房中术,却是侍奉男子,盗门门主燕斩的!”
无敌大吃一惊,没想到,燕寻身为盗门少主,还有这等不堪的过往。
白颔首道:“说是义子,不如说是以色侍人的男童,身份卑贱。当年在盗门之中,没几个人瞧得起燕公子,只有燕姑娘,把燕公子当做亲哥哥看待。”
无敌愣了半晌,才道:“那他如何当上了盗门少主?”
白和绿腰面面相觑,仿佛难以启齿,语焉不详地道:“那是吃了很多苦的。”
第35章 虎落平阳
听白讲来,燕寻的生父是山东的武将,死于三皇子之手。他为报父仇,不得已,拜盗门门主燕斩为义父。斗转星移,寒暑相推,燕斩年迈体衰,始终未得子嗣,而燕寻八面玲珑,有了名气和人脉,逐渐接手了门中事务,便要向三皇子寻仇了。
无敌听至此处,想起了在定林寺中,皇帝称锦衣人为三哥。难道燕寻的杀父仇人,昔年的三皇子,就是夜盟主身边的锦衣人?
想罢,他随口问道:“时隔多年,那三皇子还活着么?”
白道:“才死不久,便是夜盟主的男宠。”
“你如何能断定?”
“我们薛门主,曾为夜家效力,认得三皇子。”
无敌点点头,且行且谈:“朝廷和乾坤盟,近年势如水火,乃至bī死病入膏肓的三皇子。想必,也是燕寻的杰作罢?”
白赞道:“听闻五劫之中,除了算无遗策的惑劫,病劫最有城府,没想到,死劫也是如此智珠在握。不过,燕公子也未料到,三皇子会自断经脉。”
无敌冷哼一声:“燕寻大仇已报,为何还要下千欢断绝散,为难我大哥?”
“妹夫,”三人行至城南作坊云集的花市一带,忽有一名相貌英俊的公子,挑开街边晾晒的染布,轻佻地笑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无敌一见此人,顿时怒从心头起:
“死骚老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敢送上门来!”
来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引他去勾栏院,和神女门联手陷害他的盗门少主燕寻。
燕寻满脸堆欢:“妹夫这话从何说起?昨日妹夫醉酒,我回乾坤盟,请贵门少主派人前来迎接,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妹夫?”
“你在酒中下千欢断绝散,想害我大哥,还想抵赖?”
“何以见得是我下了千欢断绝散?那位瘟神爷爷是使毒的行家,说不定,是他下药害你,栽赃于我,使你我二人失和。”
“啐,神女门的白已经招了,你才是幕后的主使!”
燕寻温和地看了白一眼,处变不惊地颔首:
“此事确是我一人所为,和神女门无关,妹夫,你可别错怪白和绿腰姑娘。”
白和绿腰满面羞愧,感动地望着燕寻,只觉这位盗门少主生xing风流,十分怜香惜玉。
无敌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燕寻道:“妹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无意加害你,只想劝你离开金陵,至于那位瘟神爷爷,他挡了我的路,我只能与他决一胜负。”
无敌闻话,擢起一支晾衣的竹竿,在手中掂量掂量:“你把脑袋jiāo给我,我就离开金陵!”
“也罢,”燕寻叹了口气,退后一步,突然向周遭随风鼓dàng的染布欠身行礼,朗声道,“死劫造下无数杀孽,如今中了千欢断绝散,不能用内功,这惩jian除恶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话音刚落,染布齐齐掀开,数十名穿青色直裰道士,执剑而出,将无敌围困住。
无敌凝神观瞧,认出为首一名年轻道士,是山岳盟武当派掌门的入室弟子萧尽义。
“怎么是你?”无敌怔了怔,没料到武当派会横cha一手。
萧尽义见了无敌,神qíng颇有些为难,匆忙挪开视线,并不答话。
燕寻看了看天色,向无敌道:“墙倒众人推,乾坤盟多行不义,山岳盟为民除害,也是qíng理之中。今日正午,夜盟主在凤凰台比武招婿,朝廷会出其不意发兵围剿。妹夫若有能耐破了这太极剑阵,大可去通风报信。我么,还要应邀参加比武,先行一步,告辞了。”
无敌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这些牛鼻子本来不是他的对手,奈何他和无名置气,饮下千欢断绝散,天人五衰的心法用不得了,单凭外家功夫,委实有些棘手。
白见状道:“奴家有一计,可助郎君脱身。”
无敌听她改口称自己为郎君,不禁毛骨悚然:“如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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