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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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青年才俊,先是让无名一吓,不敢苟同那要满城百姓陪葬的做法,萌生了退意。此刻见夜盟主遇刺却毫不反抗,知晓大势已去,夜盟主是要以一命换取一城平安,均觉再留下来也是添乱,只得领受这份心意,由后山离去。
少顷,凤凰台上,只剩下夜盟主、夜烟岚、白轻卿、燕寻兄妹和庄少功一行人。
无名仍旧是恹恹的模样,牵来一架两套的马车,向庄少功道:“走了。”
庄少功正发着愣,听得“走了”二字,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问:“去何处?”
“回阳朔,”无名看向夜烟岚,轻描淡写道,“你抱她上马车,我送你们出城。”
听无名提及故里,庄少功只觉恍如隔世,挂念家中父母,归心似箭,然而要他撇下夜盟主,带夜烟岚逃走,他又于心不忍,一时心神恍惚,竟未留意无名的措辞。
无名只好亲力亲为,到夜烟岚面前,埋身把她扛上肩头。
夜烟岚又羞又气,急怒jiāo加,内功运至一处,竟冲开了风府xué,挣扎道:“你放开,我要留下来,陪父亲。”
无名耐心用尽,好似扛米袋般,左手把住她的后腰,任凭她踢打叫嚷,稳步往马车前行。
庄少功一看,也急得脸颊涨红,无名全然不知何为男女大防,这和qiáng抢民女有何异?
白轻卿按捺不住,想要拦住无名。燕寻见状,唤了声:“白兄!”
碍于夜盟主在场,即便其心脉为刺客所伤,白轻卿却也不敢轻易倒戈:“燕兄,岚妹不可以走!”
燕寻微笑道:“家破人亡,生离死别,总是令人感伤。既然这是夜盟主的意思,你就让他们安心上路罢。你我姑且留在此地,陪同夜盟主会一会官兵。夜盟主德高望重,指不定,还有哪位高人前来搭救,此事或有转机呢。”
庄少功虽然不谙世故,听至此处,却也知道,这燕寻图谋不轨,只怕是要留下来对付夜盟主。他更是放心不下,又深知自己无力回天,若要讲道义,理应让无名替夜盟主除去qiáng敌。可待官兵上山之后,夜盟主还是难逃一死,就连无名也有xing命之危。
他敬重夜盟主,但出于私心,实在不愿让无名白白送死,只能暗自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夜烟岚,把她当作亲妹妹对待。最终,他向夜盟主抱拳一礼,上了马车。

第39章 绝处相逢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不虚,来时上这凤台山,庄少功未觉陡峭,到了下山时,于颠簸中,勉力扶住车窗,往帘外一看,只见两匹马快如旋风,在环山小径上,打转狂奔,一侧便是万丈悬崖,不由得魂飞天外,心道,无名会驾车么?这要是马失前蹄,跌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大约是自知身处险境,连之前吵闹不已的夜烟岚,也冷静下来,不知在思量什么――
忽地妙目圆睁,一把拽过庄少功,一臂护住他,紧抵着内侧的车窗。
下一瞬,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另一侧的车窗暗了暗,好似有个庞然大物,擦过木质车舆,落入了悬崖。
“是落石,”夜烟岚虽然娇生惯养,却因年少时曾让山岳盟的歹人劫去,经历过生死考验,到底是要比庄少功有见识些,面色煞白地道,“燕寻那贼,放我们走,却在路上设伏。一会我把你扔出去,你贴紧山壁别动。”
庄少功本想挣开她,听闻此言,才领会了她的好意,窘迫地道:“夜姑娘,你是盟主唯一的血脉,不必周全我,你武艺高qiáng,自去逃生就是了。”
“你不是你家唯一的血脉么?”夜烟岚蹙眉,“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却帮了我不少忙。我爹常说,有恩不报枉为人。事到如今,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送出城去!”
两人争执间,又有不少巨石滚落下。纵是无名气力惊人,擅长驭马,却也架不住劣马胆小。
几块山石砸在道前,尘泥四溅,两匹马唬得扬蹄嘶鸣,一停顿,复让崩散的碎石击中,扭身血花飞溅,翻进悬崖。烟岚早有所料,想到父亲遇刺待毙,二爹自断经脉,她也无意苟活,倒不如陪父亲葬身凤台山,便在马车翻下去的一刹,抬掌破开车窗,把庄少功送回了路面。
庄少功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再回头看,青天白云,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夜姑娘!”庄少功才发誓保护夜烟岚,孰料世事无常,眨眼间,对方便已香消玉殒。
他心中大恸,一时想起了初遇的种种,只觉夜烟岚才貌双全,知晓自己是断袖,非但不嫌弃,反而出言宽慰,乃是平生遇见的最讲义气的女子,谓之知音也不足为过。
不知好人为何没有好报,夜盟主如此,夜烟岚也是如此。
正胡思乱想间,自崖下跃起一道黑影,赫然是身着劲装的无名。
无名怀中抱着一名白衣少女,少女毫发未损,紧闭着眼似在等死,不是夜烟岚又是谁?
无名一言不发,放下夜烟岚,理了理肩上的行囊。这行囊,竟是救夜烟岚时,他从马车里捞上来的家当。看那分轻重缓急的架势,倒像捞细软家当是首要的,捞夜烟岚是顺手的。
他抬手将拦路巨石拨下山崖,脚下不停,侧身继续前行。
夜烟岚大难不死,才知道这个闷不吭声的仆人厉害,问庄少功,这人是谁。
庄少功告诉她,这少年郎叫无名。夜烟岚又道:“你家仆人都这般厉害么?”
庄少功摇摇头,想起了不知所踪的无敌,又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劝道:“夜姑娘,你切莫轻生。无名既然肯保你我出城,就没有出不去的道理。我们……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夜烟岚见识了无名的身手,就凭方才他应变奇速,跳崖相救的决断,以及如履平地上来的功夫,她就知晓,此人武功,决不再自家父亲之下,父亲已是一盟之主,江湖中一等人物。
这般的身手,在庄家,却只能做个鞍前马后的仆人,不知庄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想到有一线生机,大仇或可报,她的心思活络稍许,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义兄,你放心,我理会得。”
庄少功听夜烟岚称自己为义兄,知道她已识得大局,也顾不得说话,加紧赶路。
他不会武功,脚力不比夜烟岚,仅仅是躲避落石,就十分吃力。不多时,便气喘吁吁。
无名忽然停住,把行囊挪在怀中,躬下身,呈出背脊:“你上来。”
庄少功领会了他的用意,顿时面红耳赤,说什么也不肯伏上去。
“不如我来背义兄,”夜烟岚观颜察色,已经明白了几分,耐不住把裾角系成接结,毅然地道,“你们主仆授受不亲,我和义兄却授受可亲。”
庄少功自觉让这妇孺照顾,枉为男儿,一时羞愧jiāo加,恨不得一死了之。
无名没心思调侃庄少功,无qíng无绪地催促:“别误事。”
庄少功把眼一闭,僵硬地趴在无名背上,双臂抱住他的肩,热血直冲头顶。这一趴,才知晓,无名的身量,并非看起来那般柔弱纤细,可也分明感到,无名的气息微微一沉。
想起qíng劫和老劫,极爱护这个患有痨病的大哥,庄少功忐忑地琢磨,要让他们得知,自己趴在无名背上,还不得找自己搏命?但他实在拗不过无名……
无名哪管庄少功想什么,和夜烟岚运起轻功,脚不沾地在落石间飞跃。
不一时,来到一座断桥边。许多提前撤离的青年才俊,正聚在此处,议论纷纷。
庄少功生怕累着无名,连忙借故挣开他,上前询问qíng形。
原来,这座桥年久失修,架桥的铁索,又不知让谁动了手脚,头一辆过桥的马车,半途跌落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好在车中的人机灵,坠落时,便提气跃到了桥那头。
论起来,桥间的天堑,只有七丈长左右,只要轻功一流,的确能纵过去。
因此,能纵过天堑的轻功高手,皆已在桥那头,不愿撇下桥这头的同伴,才逗留在原地。
桥这头的人商议罢,打算以衣物结成绳索,让桥那头的轻功高手来牵。
有个喜好打赏缠头的豪门子弟,当即差仆役,从马车内抱出一匹上等的红绡来,要指挥众人,把这红绡拆成条结绳。无名冷不丁地问道:“红绡可足匹?”
豪门子弟见是无名,既惶恐又自得:“那是自然,本公子……”
无名不待他说完,抓住红绡一端,便往天堑纵,端的是身法如电,布匹随之猎猎飘dàng。
霎时间,一抹绮丽薄软的艳红,宛若虹光凌空铺展,煞是好看。
一呼一吸的功夫,无名已在桥那头立定,众人这才回过神,协力扯住红绡。
这一匹红绡,足有十丈长,当做桥板绰绰有余。只是质地薄脆,不会轻身功夫的人,仍不敢贸然借它踏过天堑,且面面相觑地gān瞪着眼。就在这时,一人中气十足地出声:“大哥,天都塌下来了,你不带少主逃难,玩什么新花样呢?”
无名扭头一看,无敌竟然立在身后,近在咫尺,看戏似地抱着手,就差没一脚踹他下山崖。且身穿玄色轻甲,披银色鹰纹斗篷,肩后还cha着四柄回旋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你从哪钻出来的?”
“你以为我想来?是匠门少主,担心你,哭着求着,要我来后山等你!”
无敌说罢,仰天翻了个白眼,以表达不屑之意。
无名二话不讲,拉开无敌的胳膊,把红绡一端jiāo给他。自己飞身跃回桥那端,从众人手中夺过红绡另一头,气沉丹田,往地上一按。
无敌尾随无名多年,哪里不知他的心意,当即也单膝跪地,膝头和手掌并用,压稳红绡。
无名催动天人五衰的心法,全身内力,自掌心劳宫xué涌出,悉数灌入红绡。
原本薄脆的布面,刹那弹起绷紧,任凭山风chuī拂,纹丝不动,坚硬好似铁板。
一gān青年才俊见状,仍不敢前行,这是劫门铺的路,自然是劫门少主先行了。
“策马带少主过去,”无名向夜烟岚道,“直径驰下山。”
夜烟岚愣了愣,心知事态紧急,别无他法。她一咬牙,自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天女散花似地往豪门子弟身前一扔,继而夺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鞍,把庄少功往怀里一带。
庄少功“啊”地大叫一声,本能地闭眼,攥住她的小臂,只听“驾”地一声娇叱,耳际马嘶风啸,紧接着,便是无敌浑厚的嗓音:“――恭迎少主过桥!”
这场面之惊险诡异,乃是在场诸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一匹骏马,载着一双璧人,驰过深渊天险,蹄下却只有薄如蝉翼的红绡。
而跪地按牢红绡的,赫然是名震江湖的死劫和病劫,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旁观的世家公子无不额头冒汗,趁着无名还未收功,争先恐后地踏过红绡。
无敌见状,起了捉弄的心思,嘿嘿地冷笑:“老爷不高兴,要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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