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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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年少公子行至半途,经不住吓,当即求爷爷告奶奶,要无敌放他过去。
无敌这才心满意足,还不忘吆喝道:“你们这帮杂鱼脱险,欠了老爷的人qíng。”
无名最后一个跃过来,无敌看也不看他,望着夜烟岚驰去的方向,说风凉话:“好一个纤云弄巧,红绡搭桥,成就一双无度的牛郎织女。”
无名瞥了他一记,他故作羞答答的女儿态,补充道:“我要是夜家千金,我就嫁了。”
末了,还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搡无名的腰:“大哥,好心计。”
无名无动于衷,不理会无敌,提气去追夜烟岚和庄少功。
无敌这才想起,他中了千欢断绝散,用不得内功,轻身功夫也不能使:“大哥等我!”
嚎了一嗓子,未有回应,也顾不得体面与否,步履生风,拔腿往山下狂奔。
庄少功听得无敌恭迎,就睁开了眼,当真是绝处逢生欢喜无限,要夜烟岚勒马等候。
然而夜烟岚记着无名的话,直径驰下山,哪里敢有半点差池?
可终究也未跑远,察觉林子里有异响,甩掉盯梢的尾巴,她便把马停在山麓的杏花巷后。
这杏花巷紧挨着城墙根,再往东走,过了六角井,就是夜盟主所说的聚宝门。
出了聚宝门,过了“弄青梅、骑竹马”的长gān里,再往南,就离开金陵了。
夜烟岚长于此,实在不愿离开,回头望那凤台山,想到父亲独自面对朝廷官兵,不觉又潸然泪下。等候无名和无敌的工夫,她自衣襟里摸出一块红绳系着的金锁,暗暗睹物思人。
这金锁有小儿巴掌大小,正面yīn刻着鹰纹,背面阳刻着láng纹,不像是中原的雕工。
“这是何物?”庄少功见夜烟岚满面泪痕,忍不住要让她讲些话,以免再想那伤心事。
“我年幼时,爹jiāo给我的,说可以帮我消灾挡祸,逢凶化吉。”夜烟岚qiáng行振作道。
庄少功有意分散她的心思,看金锁有半指厚,中有一线纹理,便道:“这锁形似奁匣,理应可以打开,却没有锁孔,既然做工如此jīng致,就不该有这等纰漏。”
不待夜烟岚细想,无名和无敌已一前一后到巷口,催促他二人上马。
无名指间捏着几枚小刀,那架势,已然是在下山途中与人jiāo过了手。
夜烟岚抹去泪痕,带庄少功继续策马疾驰。无名和无敌,于旁侧的屋顶间纵跃相护。
论迅捷,竟是马不如人,让在屋顶上望风抄近路的无名占了上风。
无敌不能用轻功,仅凭匠门少主鲁琅赠的一身行头,飞檐走壁,有些不称手。
他偶尔碰下砖瓦,惹得屋中的老汉和悍妇追出来骂街,称他是杀千刀的飞贼。
他不甘落后,一面cao纵飞天钩,惊天动地攀爬打滚,一面扭头骂骂咧咧地回敬。
纵然是在危难之中,庄少功和夜烟岚也还是不由自主,让无敌逗得苦笑出声。
无敌原本酝酿了一句:“大哥,你看,你没有我就不行。”
这时也说不出口了,只因,无名时不时回顾刺来的眼神,分明是嫌他碍事。

第40章 瓮中捉鳖

庄少功和夜烟岚,策马出了杏花巷,驰过六角井,便见数十黑衣人守在街口。
两厢打了个照面,为首一人自报家门道:“乾坤无人识,朝世隐迷踪。”
夜烟岚听出是乾坤盟一堂的切口,应声道:“万战不提刃,黑鹰蔑群雄。”
“属下黑鹰堂刺客,奉盟主之令,守在此地,护送小姐及诸位公子出城。”
为首的黑衣人抱拳行礼,拨开黑斗篷,亮出腰际的鹰纹革带,以此为证。
“有劳兄弟们引路,”夜烟岚据鞍还礼,低声向庄少功道,“听爹讲,黑鹰堂刺客,平日藏身匿迹,不到紧要关头,决不轻易示人,出行必有海东青相伴。如今见人不见鹰,必有蹊跷。”
庄少功坐在她怀中,听得脸色微变,抬眼去看无名,无名正踞在屋顶上,点了点头,以示静观其变。一众各怀心事,继续趱路。又遇见十余名逃难的世家公子,称是途中向小贩打探过了,金陵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唯这有聚宝门,未听闻有官兵入内。
再沿耸入青云的城墙,行了半里,果然有个丈高门dòng,鎏金大字书云“聚宝门”。
城门附近,既未设拒马枪,也无士卒把守,一片萧瑟。
众人停在聚宝门前,阵阵穿堂风chuī过,遍体生寒。
无敌抱手仰望片刻,对纵身落地的无名道:“此地忒清净,要说没有诈,大哥我跟你姓。”
“你知道我姓什么?”无名漫不经心地问。
无敌冷哼一声:“不是姓江名王八吗?就算我不知,片时问阎王爷,也就知道了。”
“你想跟我一起见阎王?”
“那是自然,这城门就是鬼门关。我得仔细看清,你投胎何处,好避开你。不过你作恶多端,想必投畜生道,我念同门之谊,投个主人家,清蒸你这王八也无妨!”
无敌逞了口舌之快,容不得无名发难,率先蹿过聚宝门。往前一瞧,是一座城墙环拥的护门的瓮城。其后另有一道外城门,由镔铁和实木铸成,高悬在城台的闸槽内。
此门足有千斤之重,俗称千斤闸。外敌入侵时,降下闸门,敌军就无计可施。
夜烟岚见那千斤闸尚悬在城台上,且相去不远,当机立断,yù催马闯过去。
无名快步赶至,一把拽住马辔头,以示制止。
不待夜烟岚出言询问,城头已战鼓雷鸣,紧接着,便是三军将士的摇旗呐喊声。
原来,同行的世家公子中,有个轻功高手,沉不住气,纵向千斤闸。满拟身法迅猛,眨眼便能出城。孰料,城头登时立起无数令旗和弓兵,竟是早已埋伏在此。
不待他靠近闸门,万箭离弦,雨点般扎落,直将他那七尺之躯钉成了筛子。
轻功高手丧命后,箭镞仍遮天蔽日盖下。众人置身于无遮无拦的瓮城中,抵背招架。无敌大开大合,游走抓挡,缴来大把箭枝,兴冲冲地炫耀道:“大哥,比谁抓的箭多,如何?”
无名静立不动,只待利箭近了身,才赶蚊子似地抬手拨一下:“省些力气。”
一gān世家公子悉数负伤,正勉力支撑,见这两个煞星,一个急于分高下,一个无动于衷,均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何尝不想效仿无名,省些力气,然而自顾尚不暇,如何能以逸待劳?
庄少功倒是最省力的那一个,坐在鞍上,活似箭靶,亏得有夜烟岚保护,才不曾跌落下马。
夜烟岚见乱箭来势甚急,顾不得许多,道了声:“义兄,快伏下!”
庄少功未能听清,夜烟岚一把将他按得伏在马鬃上。她一面拔剑拨挡,一面拨转马头,打算原路撤退。一回顾,惊觉门dòng里,立着那些护送的黑衣人。
此刻,黑衣人扯去斗篷,扔了黑鹰堂行头,齐齐露出绣有麒麟纹的赤金软甲。
无敌且挡且回头,于百忙之中啐了声:“原来是捕风营的鹰犬!”
夜烟岚惊疑不定,连吁几声,稳住马问:“捕风营?”
“你问我大哥,”无敌甩手掷出一排箭,暂且阻住捕风营,“这是他的老相好。”
“应惊羽在刑部时的同僚,”无名慢条斯理地接过话茬,“捕风捉影,罗织朝臣的罪状,也管江湖是非。看来,令尊的黑鹰堂,已遭他们毒手。”
三人说话间,外城门的千斤闸,已在箭雨中沉缓降下,闸槽dàng起无数尘埃。
夜烟岚走投无路,咬牙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和他们拼了!”
说罢便要下马搦战,恰在此时,城头鼓声再起,忽然收了弓箭。
紧接着,自瓮城四角的藏兵dòng中,源源不绝,涌出一股股披坚执锐的伏兵。
这些伏兵甫一涌出,也不上前,且在外围包抄,将夜烟岚等人困在中心,这般排兵布阵,持戈层层环绕旋转,又留出八个豁口,好似自有章法,令人目眩。
同行的世家公子相顾骇然。他们皆是武林人士,年纪和庄少功一般大小,即便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也是新秀未茁。论单打独斗,或可一试。论阵法,却是隔行如隔山了。
一时皆不敢轻举妄动,只盼有人能指点破阵。
庄少功熟读文韬武略,本可指点一二,奈何涉世未深,之前又伏在鞍前,颠得七荤八素。此刻两眼发花,只看见四周盔甲如cháo、枪聚成林,心中惶急,本能地去望无名。
无名依旧是波澜不惊:“我断后。”转过身去,便与捕风营战成一团。
无敌与无名早有默契,有无名断后,他得了空,立定略一逡视,对夜烟岚道:“这八门金锁阵,豁口为锁,似虚而实。你朝东南,防守最严处冲去。”
说罢,他大喝一声:“少主从这里走!”掷出回旋镖,佯装去突破最近的豁口。
立在城头的将领见状,急换令旗,阵型随之一改,豁口化作圆环,围住无敌。
且以铁盾为墙,自盾间的fèng隙里,刺出不计其数的长枪。
乍看之下,好似一朵利刃构成的莲花,自绽开而收合,将无敌紧紧锁住。
与此同时,夜烟岚正按无敌指点,往士卒汇集处冲去,恰逢阵法更替,森严稠密的枪海,转瞬化为一线疏散的长蛇阵,正是兵力最薄弱的所在。
她jīng神一振,两手jiāo替持缰和抡剑,剑光如电,在迎来的铁甲铜胄间闪掠。
一排士卒让她割开咽喉,旋即捂住颈项,翻倒在血泊中。
庄少功坐在夜烟岚身前,又愧又惊,愧的是他不如无敌,怎就一味依赖无名,想不到这是十阵中的八门金锁阵?惊的是落下了无名和无敌,而夜烟岚一身缟素,竟然沾上血腥,为带他出城,伤了这许多xing命。
其余世家公子见死劫声东击西,使得夜家千金和庄家少主突围,均面露喜色,趁机紧随庄夜二人,一面为他们保驾,一面杀向千斤闸。
眼看离外城门近了,千斤闸降至一丈高,冲过去绰绰有余。生死在此一搏,夜烟岚纵缰疾驰,骏马却奋鬃长嘶,往前一矮,跪倒在地。她携庄少功翻下马来,凝目一看,马腿左右关节,赫然各扎着三支箭。却不知何人于何时放出冷箭,六箭连珠,迫使骏马跪地。
城头陡然士气高涨,齐声呐喊:
“瓮中逆贼,束手受降,犹可活命!若执迷不悟,休怪箭下无qíng!”
夜烟岚闻声抬头,只见外城门上,有一黑披红衣人,正挽弓搭箭,遥指自己。
此人英姿勃发,逆光而立,有如天神。不是旁人,正是官复原职的应惊羽。
他自比武擂台败给燕寻之后,便下山复命,领了圣上口谕,在此助阵。
与比武时相较,此刻的应惊羽判若两人。夜烟岚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如此有威仪的一个人,也曾来参加招亲。一时为他的箭法震慑,数十步之遥,千斤闸即将落地,她竟不敢贸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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