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段用尽,无敌始终未出一声,不仅咬紧牙关,未出一声,还拉过衣物,识趣地盖在脸上,任他作为。可要说此举是在排斥他,无敌却又极热烈地纠缠配合,仿佛变了个人。
无名盯着盖在无敌脸上的衣物,身心契合,渐渐有些明了,无敌并非变了个人,而是,这厮又在自作聪明,以为遮住脸,不发一言,举止温顺热烈一些,就能让他想起,某个他在乎的人。
“无敌。”
无名qíng不自禁,笑了起来。他这一世,太短暂,从未动过心,也来不及动心。
十八年,光yīn似箭,太倥偬,不动心,对谁都有好处。
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就在这一刹,无名心中刺痛难当,冰融雪消,犹如惊蛰。
――让他动心的这个人,是他从未想过,最难以管教,但想来又顺理成章的一个蠢人。
可惜,相处十载寒暑,辜负了大把辰光,剩下殆尽的一夜。
为何不早些领悟,怜惜眼前人?哪怕早一日,也好。
神智崩散之际,无名隔着衣物,暗觉好笑,不妨守口如瓶,成全无敌的一番“好意”。
他俯下身,耳鬓厮磨,轻声道:“你并不难看,我此生已无憾,来生亦不改……庄少功。”
第44章 病得不轻
无敌一昼夜滴水未进,加之连番苦战,筋骨受创,本不该勉qiáng行欢。
然而,无名要把他当作少主荒唐一场,否则就要弃他而去。
他bī急了,只得把心一横,熬这一场风流酷刑。
岂料药力发作,无名又颇有些手段,教他从中得了趣,这可就十分难捱了。
无敌心道,大哥,我本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今日做兄弟的本着同门qíng谊,低头做雌伏之状,却让你弄得动了qíng,岂不成了jian通的畜生?
似这般幕天席地,赤身盘紧无名,缠磨迎合,他已是自伤至极,忽听无名唤庄少功,其言也善,其qíng也真,言状好似要过身了,却始终未叮嘱自己一句……
他的心神自怆恻而恍惚,本能地收腹绞紧,挽留住无名,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已是翌日清晨。篝火余烬似雪,让晨风卷了个旋,拂在无敌脸上。
无敌打了个喷嚏,略一动身,腿间凉飕飕、火辣辣,好似出恭不畅,怪异得很。
睁眼扫量,已不见了无名。他登时一跃而起,提住裤腰带,就往山林深处疾奔。
不多时,见一老翁坐在石上,箭步蹿上前叫道:“老伯,可有个小厮打此经过?”
老翁慢条斯理调转头,眼角牵着纹路,没jīng打采地望来。
看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少说也已是古稀之龄,眉眼轮廓,却和无名如出一辙。
――不是无名又是谁!
无敌本已做好了收尸的准备,岂料无名还未死,只是皓首苍颜,形容大变。
他悲喜参半,不由得骂道:“杀千刀的小王八,一夜之间变成了老王八!”
无名面无表qíng,觑了他片刻,冷不丁地问:“你是谁?”
无敌本想大骂一顿,以泄心头之愤,却没料到有此一问,怔在当场。
无名见来人哑口无言,似答不出话来,好奇地道:“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无敌心知,无名这是应了惑劫的衰败相,神智全失,不再记得前尘过往。
他张了张嘴,打算告诉无名,自己的名字以及两人认识的因由,却如鲠在喉。就算讲了,无名也不会记起一丝一毫。无名是唯一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如今也已将他忘记。
到头来,再穷追不舍,他还是孤零零的:“……我是你祖宗!”
无名摇摇头,不以为然:“方才,我在想一个人,你一来搅乱,不记得是谁了。”
无敌郁闷地道:“老王八,我知道你在想谁……”
“谁?”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无名望了无敌良久:“不知为何,一看见你,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哼,告诉大哥也无妨,大哥你在想庄家少主,想和他来世再续前缘。”
“我为何要想我自己?”
“大哥……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无名沉默片刻,认真道:“我可以同你讲,但你要守口如瓶,我是劫门少主,庄少功。”
无敌倒抽一口冷气,眼泪都要下来了,无名忘了他,却记得少主。不仅记得少主,还自以为是少主。可见,相思成灾,已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
谁能想到,看似没心没肺的病劫,竟是如此一个世间罕有的qíng痴?
这副失心疯的模样,教无敌既觉可怜,又觉可恨:“你把少主看得比命还金贵,偏要装作不在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再热的脸,贴久了冷屁股,也是会凉的!”
他心乱如麻,说到末了,已不觉在说自己对无名的体会。
无名听罢这一番语重心长的鬼话,垂下双目,再抬起眼:“你是何人?”
“我是你老爷,你是给我端洗脚水的小厮!”无敌置气道。
无名似懂非懂,点点头,顿了顿,自顾自地重复道:“方才,我在想何事?”
无敌本打算趁机冷嘲热讽,把平日所受的气,连本带利讨回来。可见无名一心挂念少主,变成了一个唣的老痴汉,丝毫不还嘴,又没趣得很。
论起来,若非他右手折断,右肩错位,无名早已追上少主,何至于天涯两隔?
“罢了,大哥不记得也无妨,我带你回阳朔去见少主!”无敌要拉无名起身,无名却双腿绵软,跌进他怀里,好似没长骨头一般。他心知不妙,连忙搂住无名,轻按无名的双腿。
无名自双膝以下,小腿骨已松散不成形状,应了死劫的衰败相,筋骨崩碎。
只怕其承受的痛苦,不亚于车裂。难怪并未走远,就坐在了这山石上。
无敌自己右手折裂不觉得痛,见无名受这份罪,却心惊ròu跳:“痛么?”
“痛又如何,”无名老气横秋地问,“不痛又如何?”
“大哥你觉得痛,就应当叫出声。”
“叫出声就不痛了?”
“至少……我听着悦耳!我就想听大哥你叫唤,叫得越惨我越高兴。”
“…”
无敌将无名扛起,行至之前过夜的溪边,忽听得“呖呖、扁罐罐”的怪响。
三五成群的竹鹧鸪,正结伴来饮水。这些竹鹧鸪,虽是山禽却不畏人,见了无敌和无名,也只是探头探脑地端详一眼,又忙着梳洗鲜丽的羽毛去了。
无敌大喜,放下无名,以石子击毙一只。其余的竹鹧鸪见同伴毙命,齐齐鼓起羽毛,由为首的雄竹鹧鸪率领,摆出一个阵仗,大声叫嚷着,冲过来啄无敌。
无敌边抓边道:“少主要是在此,见了这qíng状,不知会说出什么道理来?”
无名正闭目养神,此时嫌吵,扬手掷出一把银针,竹鹧鸪散落一地。
“哎,大哥!”无敌急了,也似竹鹧鸪般聒噪起来,“这是拿来做gān粮的!你那毒针见血封喉,你是不怕毒,却教我怎么入口?”
无名眼也不睁:“你放心吃。”言下之意,是用了未淬毒的针。
无敌这才将竹鹧鸪去毛洗净,架在火上烤熟。自己先饱餐一顿,把吃剩的鹧鸪腿撕下来,递给无名。无名倒也毫无怨言,就着他的手,张开嘴,衔下小块鹧鸪ròu。
无敌暗觉别扭:“大哥好娇惰,自己拿着吃,当我喂狗不成?”
无名闻话,抬手握住鹧鸪腿,极斯文地细嚼慢咽起来。
无敌见这老王八吃相如故,和个女孩儿似的,忽然心生一念――
大哥散功的模样,倒也没什么可怖。七十年之后,或许就是这副形容。
转念,又想,昨夜以衣物掩面,却不知,大哥何时衰老至此?若是在苟且时……
想至此处,只觉滑稽至极,再也忍不住,嘿地冷笑一声。
无名听得无敌发笑,抬起沾满油汁的脸,轻轻地叹道:“蠢材。”
无敌哼了声:“大哥患了失心疯,本老爷不计小厮过。”
无名攒起眉,察言观色,以郎中的口吻评判:“我看你唇gān目赤,肝火亢盛,且狂躁刚bào,语无伦次,倒像是有病在身,行将患失心症。”
“啐,有病的人,看谁都有病,老爷去洗个手,你转过身去!”
无名依言转身,明知这蠢材与己关系非同一般,却想不起是谁,为何连洗手也羞于示人。
过了片刻,听见潺潺的溪水声之中,隐有闷响传来,蠢材似让石苔绊倒了。
他捉着油腻的鹧鸪腿,调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结实的光屁股,明晃晃地撅在溪水里。心道一声,原来,洗手就是解手,这倒是不曾听闻。
正想转头继续进食,却见那蠢材浑身绷紧,把手指伸进去搅弄。
这无名就看不懂了,他现下只剩下七岁以前的记忆,而且分明感到,前尘往事,犹在迅疾消逝,只怕很快,连识文断字也会忘记。
不过,他向来不耻下问,目不转瞬地盯着问道:“你在做什么?”
无敌之前急于寻找无名,这时填饱了肚子,得了空,想起昨夜的事,始觉体内有些黏腻。
他虽是自甘雌伏,也着实快活了一场,但毕竟不是断袖,顿时倒了胃口。想把痕迹清理gān净,奈何只有左手可以用,一不留神便栽进溪里,竟引得无名调头来看他。
他暗觉尴尬,但要qiáng迫无名再转过头去,又未免yù盖弥彰,显得小家子气。
料想无名患了失心疯,未必知道自己在作甚,不如先把话说绝,让无名无话可说。
思虑周详后,便挑眉道:“老爷在发骚!”
无名年幼时寄人篱下,发骚这个词,却是听过的,心下顿时了然。
无敌只当他听不懂,索xing直跪起身来,面对他,把上衣也脱了甩上岸,一面大大咧咧地搓洗身躯,一面鬼哭láng嚎,引颈高歌,以示豪迈:“忽闻冤家身有病,一见冤家瘦脱了形。见了奴,还要与奴高高兴。自己不顾自己命,向你说话不留qíng,候病好,一夜几回从你命!”
“……”
无名听得“一夜几回”之句,嘴角一抖,想笑,但深知,对方误以为自己得了狂症,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一时既觉得这蠢材吵闹得紧,又觉得乡野小调淳朴有趣。
便不再想那些想不起的事,把自己jiāo给这蠢材,往何处去,能活几日,由他折腾。
第45章 苟延残喘
无敌洗gān净上岸,把竹鹧鸪穿成串挂在腰间,扛起无名便下了山。
山麓住着几户人家,农妇正聚在河边捣衣。
无敌的衣衫让溪水浸湿,自称是山上的猎户,想用竹鹧鸪换些衣物和gān粮。
有个老妪听罢,把无敌领回家,从柜中取出几件男子的粗布衣裤:“这是我儿孟虎的旧衣,也不知二位穿上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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