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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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了惊吓,连忙扑进无敌怀里,不敢再看这诡异的qíng形。
无敌抱起受惊的苍术,心中的惊骇之qíng,亦难以言表:
“老先生,你说有一种武功,可以置身于九十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之中……”
弹词先生神qíng冗杂,仿佛有些敬畏,不失温柔,还有些悲哀:“不错。老夫只学会些皮毛,不及此人万一。笛声漫过之处,山中的一糙一木,皆在他心里。以他的耳力,只要他不想,谁能上山去?唉,尘寰扰扰,孽海茫茫。下海擒龙易,金盆洗手难。纵然放下屠刀,躲进深山,却还是免不了造下杀业。”
无敌不解道:“老先生,你说的这个‘他’,到底是谁?”
“便是少侠要找之人,”弹词先生用雪掩埋了尸骸,“方才,他听闻少侠有五岳真形图,愿意与少侠相见,才留了你二人xing命,随老夫来罢。”
弹词先生向无敌索要五岳真形图,验明真伪,让他扛起棺材,带着苍术,随自己进九老dòng。
dòng里不见天日,甬道错综复杂,有许多渔网般的小dòng,时而挂满奇大无比的蝙蝠,时而爬满冰蚕,若非有人领路,哪怕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只会困死在dòng中。
无敌步步为营,行了有三里地左右,终于看见了光亮,正要出dòng,忽觉劲风扑面。
他侧身避让,劲风钉入石fèng中,竟是一枚枣核。
“白爷,”弹词先生见状,出dòng唤道,“来的是客人,别伤了他。”
无敌和苍术跟上去瞧,原来是一只半人高的白猿猴,正蹲在dòng口,咀嚼个不停。
弹词先生取出装着五岳真形图的竹管,jiāo给白猿:“领两位客人去见你家主人。”转身向无敌道:“老夫内息受阻,要去调理一二,少陪了。”
无敌一头雾水:“且慢,老先生,这白猿的主人,就是姓玉的高人?”
弹词先生不答只道:“可叹缘成业,非关行昧藏。”说罢,摇了摇头,飘然而去。
无敌听苏谷主吟过这两句诗,不知当作何解。
他救人心切,也顾不得细思,随白猿走了十里山路,登上一座雪峰。
峰顶断崖披皑,一望如玉,又好似一道雪瀑布,凝挂在苍穹中。
行至此处,地势高绝,已非人境,却不乏依山结庐的人家。
山路两侧,不乏茶铺、打铁铺和估衣铺,热闹好似村寨。茶铺前,一个妙龄少女言笑晏晏,正和掌柜说着话:“可不是么,家师向来认为,五味乱口,但鲍老前辈你家的斋饭……”
苍术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少女的倩影,叫了一声:“云苓姊姊!”
少女闻话转身,看见苍术,快步上前,又看见无敌,不由得脸上一红,矜持道:“你……你怎么来啦?”
苍术激动道:“谷主让我来找活神仙,不,是这位无敌哥哥要找活神仙,我……”
名唤云苓的少女拉住他的小手:“你慢慢说,路上吃了不少苦罢?”
无敌见这师姐弟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离愁别恨,而白猿急于要去断崖,不免有些焦躁。
“这位公子,多谢你照顾我师弟,”云苓察言观色,一指斜对面的屋舍,“家师在此静修,我带师弟去拜会她老人家。公子见过了玉前辈,不妨移驾前来一叙。”
无敌心道,你师父妙罗坤道,是个道姑,怎么好叙话?你和苍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有许多话要叙,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打搅?
他憋了几句打趣的话,严肃地点了点头,把苍术jiāo给云苓照料,提气追上白猿。
白猿见他使出轻功,竟也不甘落后,飞檐走壁,顷刻便奔至峰顶断崖处。
一名白衣男子衣袂飘飘,正候在断崖云海前,他自白猿手中接过五岳真形图,待无敌走近,微微一笑,抱拳见礼道:“苏贤弟让阁下前来,不知有何贵gān?”
无敌见他手持玉笛,称苏谷主为苏贤弟,便问道:“尊驾,就是玉前辈?”
玉非关道:“一生寸功未立,前辈二字,可不敢当。”
无敌细细端量玉非关,气质谈吐皆儒雅,直教人如沐chūn风。
心道,苏谷主教我见了玉非关,最好恭敬些,哪怕受些屈rǔ,也总不会害了我。本以为此人脾气古怪,今日一见,却是个极谦逊的xing子,真教人闹不明白。
他把上山求医的原委讲了一遍:“我大哥筋骨尽碎,本想请苏谷主医治。苏谷主称,前辈你jīng通接骨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左右。不知可否烦劳前辈,为我大哥治病?”
玉非关听罢莞尔:“苏贤弟于在下,恩重如山。昔年把予他五岳真形图,便是要满足他一个心愿。如今他把图赠给了阁下,人qíng也就转给了阁下。别说替令兄接骨,就算阁下是要锦绣膏梁,问鼎江湖,乃至舆图换稿,在下也一诺无辞,自当尽力。”
无敌一怔,听玉非关说来,这问鼎江湖、舆图换稿,似乎是举手之劳。一副风流蕴藉的模样,像是哄惯了无知少女,口吻殷切亲热。他心中生疑,觑了玉非关片刻:“……打扰前辈清修,已是惶恐得很了,但求前辈出手为我大哥治病。”
玉非关颔首,引着无敌顺断崖边的石阶往下走,进了一处dòng府。
dòng府不大,除了做厅堂的石室,还有两间卧房,最里的一间门扉紧闭。
玉非关让无敌把无名放在石chuáng上,兀自立在chuáng前,也不动手诊脉,静静地听了会儿,忽地转过身,拎来一壶热水,替无敌沏了一碗茶:“敝处简陋,没什么好招待,唯有这峨眉雪芽,采自白雪未尽、chūn芽初萌时,清心养xing,别有一番滋味。”
无敌哪有心思品茗:“玉前辈,我大哥他练一门功夫,如今散了功……”
玉非关道:“阁下不必着急,令兄练的是《天人五衰》,来自阳朔庄家,是么?”
无敌本以为玉非关藏身于深山,和苏谷主一般,不通江湖事务,听闻此言,不由得惊诧莫名:“前辈怎知,我大哥练的是《天人五衰》?前辈与庄家有jiāoqíng?”
“说来话长,终归是因在下而起。其实,阁下不必找在下。令兄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以令兄的天资,定能堪破《天人五衰》的玄机,回归正途。若是堪不破,在下再出手为他接骨,也不迟。只是如此一来,他便前功尽弃,委实令人扼腕了。”
无敌端详着玉非关,疑心这是推脱之词:“《天人五衰》有什么玄机?”
玉非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阁下右腕经脉,似有些滞碍,可否借手观瞧?”
无敌谨记苏谷主的叮嘱,凡事须得依着这位高人,只得撸起袖口,把右手递了过去。
玉非关把住无敌的手,推揉片刻,眉头微皱:“谁给阁下接的骨?”
“我大哥……有什么不妥么?”
玉非关摇摇头:“有些接歪了,虽不影响起居,却有损拳脚功夫。”
无敌听得五味杂陈,笑道:“这不怪我大哥,是我上蹿下跳,没注意调养。”
玉非关略一沉吟,取来一盒冰蚕丝:“阁下怕痛么?”
无敌心知,对方是可怜自己千里求医,不忍看自己无功而返,要为自己重新接骨:“我大哥筋骨尽碎,也不曾呼痛。我总是要比他qiáng一些的。”
“如此便好。令兄正在堪破《天人五衰》的紧要关头。不妨在敝处小住些时日,在下好略尽绵力,照拂一二。阁下这腕骨,不如也重新接过。若不怕痛,就不用麻沸散。麻沸散虽能减轻疼痛,却会令人迟钝。常人倒不打紧,习武之人,不够敏锐,便有xing命之忧,还是不用为妙。”
无敌听玉非关说话如此谦逊耐心体贴,回想起他以笛声飞雪杀人的绝技,只觉丝毫看不透他,几乎有些不自在了:“前辈说的是,小子无知,一切任凭前辈做主。”
玉非关握着无敌的手腕,轻轻一捏,眼中忽闪过玩味的光芒:“阁下重qíng重义,不贪图功名富贵,对濒死的兄长不离不弃,有些神似在下的一位故人。”
无敌心神一分,只觉初愈的腕骨一刹裂开,数股冰蚕丝钻入皮ròu中,好似活物般迅疾游走,将碎骨fèng合捆绑。他还来不及咬牙忍痛,玉非关已松开手:“好了。”
“……”无敌将信将疑,活动手腕,冰蚕丝随之牵动,剧痛之余,微微有些凉意。
玉非关笑道:“阁下若想好得快些,还是不要乱动为妙。”
无敌见他在谈笑间以冰蚕丝接骨,当真是惊喜jiāo加,有这等的技艺,为无名接骨,还不是小事一桩?“多谢前辈为我接骨,前辈肯照拂我大哥,生死ròu骨,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在下也是还苏贤弟人qíng罢了,”玉非关正色道,“不过,阁下与令兄在此小住,有一件事,十分要紧,须得牢记在心。”
无敌指天划地发誓:“别说一件事,就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我也听前辈差遣。”
玉非关道:“那倒不必,雪瀑崖上住的皆是退隐的正道高人,身手不在阁下今日见过的弹词先生之下。阁下想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也不肯答应――只是,这dòng府最深处的石室,是在下的卧房。每日huáng昏后,不论阁下听见什么动静,切莫入内察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56章 作茧自缚

无敌听得奇怪,心道,怎么进不得玉非关的卧房?玉非关又不是huáng花大闺女,还怕自己去夜袭不成?转念一想,对方或许是在卧房中练功――
练功要挑场合,刚猛的外家功夫,须在开阔处练;正派内功的呼吸法门,须在高山上练;yīn狠的杀人之术,须在暗室中练。想来,玉非关练的是见不得光的杀人术。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玉非关答应照拂无名,还替他接好了腕骨,无敌自认没有恩将仇报、偷师学艺之心。
因此满口应承,只道自己绝不会去玉非关的卧房。
无敌留在dòng府中,劈柴烧水,照顾无名,去茶铺买吃食,和借住在妙罗坤道家的苍术玩乐,或随白猿漫步于野岭,打猎摘果,日复一日,与玉非关相安无事。
荏苒之间,已至隆冬,断崖上的积雪深数尺。
玉非关开始绘九九消寒图,笔力苍劲,一枝墨梅瘦枝,九九八十一瓣梅花,贴在石厅中。
每日晨起,蘸一笔朱砂,染红一瓣。
无敌问染梅花有何用,玉非关道是数九。问数九有何用,道是应节气的消遣。
玉非关把笔jiāo给无敌,要无敌来染。无敌拒绝道:“粗人一个,没的坏了丹青。”
玉非关便覆住无敌执笔的手,在梅瓣上轻而稳地圈一记:“这不是画的很好么。”
无敌年幼时失去双亲,察觉玉非关并无恶意,且如长辈般慈爱,初见时防备的心思渐渐地淡了,闲来无事,就和玉非关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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