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名环住无敌的腰,轻轻地贴上他的后背,把他搂在怀里。
无敌试图掰开无名的手,岂料内力相差悬殊,反倒像是yù拒还迎。他心道,大哥真把我当做女子玩弄了。可“各取所需、苟且并非儿女之qíng”的豪言,也是他自己讲的,无怪乎无名会误会他,何况,已苟且过一回,再做推拒之态,未免有些矫揉造作。
他一气之下,任由无名在自己身上爱抚,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引着无名的手往腿间要害游走,无名却无意停留,漫无目的地摩挲,他只觉那手指不带yù念地将自己的身躯描绘了一遍,说不出的温柔舒适、催人入眠,便也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第60章 蜜里调油
无名搂着无敌,指掌游走爱抚,待无敌酣然入梦后,才住手调心入定。
他为冰蚕丝所伤,以七返九转之法推血过宫,数个时辰便恢复了元气。
这武功以xing命双修为本,不仅能使碎裂的筋骨愈合,且能随心所yù将气血运至脏腑。自昨夜咯出淤血,肺上的毛病,竟也大有起色,和无敌长篇大论,也不觉气虚。
唯一的弊病,就是运功之后,腹中十分饥饿,难以入眠。
左右是睡不着,无名静下心来,趁这片刻闲暇,把小半辈子的经历审度了一遍。
他从未忘记,母亲为庄忌雄所负,死无葬身之地。而他寄人篱下,好不容易脱身,却又连累了江家。当初他只能任人宰割,隐姓埋名入庄家做死士,一则是他决不会拆穿庄少功的身份,二则是他决不会认庄忌雄和俞氏为父母,三则是他只能如此报复――
冷眼看庄忌雄将江家遗子认作亲生儿子养大,而其唯一的血脉,自己却做了个短命的死士,练《天人五衰》这门害的邪功,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可无敌如此胡搅蛮缠,连死也不肯让他耳根清静,使他误打误撞堪破了《天人五衰》的玄机,如获新生。这以后的日子,算是白捡来的……还没个安排。
无名一走神,忽觉怀中微动,无敌于睡梦之中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而卧。
这蠢材生得很喜庆,倒也并不难看,神仪英武,睡颜也是器宇轩昂,眉上一缕不服帖的卷发,遮了半边眼睛,压弯了乌浓的眼睫。
他擎住这缕卷发,替无敌别至耳后,才松手,卷发却又滑落下来。
无敌似觉得痒,眼睑微颤,含混地嘟囔了一声,挪动身躯向他拱来。
无名起了捉弄的心思,伸出两根指头,捏住无敌的鼻尖。
无敌喘不过气,抬手扒他的手腕,昂头张嘴换息,模样颇有些滑稽。
无名瞧了片刻,凑头封住无敌的唇,把舌探入那一片温热柔软之中……
无敌睡得正酣,骤觉一物撬开唇齿,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在舌间舔舐。
他心神一凛,辨出是无名在捣鬼,可也不知为何,这般不紧不慢地舔弄,轻吞慢咽地吸吮榨取,好似一只娇弱的小猫在饮水,毫无腌H之感,撩得他有些焦渴、心痒。
无名察觉无敌分明是让他吻醒了,身躯有些僵硬,却梗着脖子装睡。
他拧了拧无敌紧实的腰身:“醒了就别装睡。”
无敌这才睁眼,眼底闪动着qíngyù的火光:“老爷睡得好好的,做什么舔老爷?”
“我饿了。”无名理所当然道。
“你饿了关老爷屁事,”无敌坐起身,斟茶漱去满嘴药味,“舔老爷又不管饱!”
“去找吃的。”
“大哥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去找?”
“……”无名不说话,一副没jīng打采的模样,仿佛已经饿得无力下chuáng。
无敌只得在dòng府中胡乱翻找一气,奈何巧汉难为无米之炊:“没吃的!”
无名点点头,不知从哪寻来一张皱巴巴的旧画,老神在在地观摩。
画中有一名极英俊的黑衣男子,坐在小院梅树下的琴案旁,抱着个孩童,凤目低垂,窥睇着宣纸正前方,好似在瞧作画的心上人,眼波传意,蕴着克制而入骨的qíng思。
无名的目光停在题字上,“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与死”。
无敌见无名专心致志地赏画,不屑地瞥了画中男子一眼,这男子的线条十分硬朗,身量与他有些相似,却不如他年轻健壮,且神qíng颇有些木讷:“以前怎没看出,大哥你还是个断袖中的饿鬼,对着个英俊汉子的画像,就茶饭不思了?”
无名的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的确是很饿:“你把玉非关扛过来。”
“怎的,”无敌眉头大皱,“要吃人ròu?”
无名自画中抬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无敌,难道他像是个吃人的妖怪?
无敌暗想,困在dòng府中,迟早得饿死,按大哥的xing子,什么都能入口,为了回去见少主,这吃人的事,只怕也做得出。想罢,依言行事,将不玉非关放在石chuáng上。
无名自行囊中取出针袋,柳叶小刀和九针,银光闪闪,沿玉非关的身躯铺展。继而扯开玉非关的衣襟,兀自挽袖擢刀,正是个大快朵颐的架势。
无敌嘿然冷笑,忍不住嘲讽道:“大哥,母螳螂会吃公螳螂――”
无名对灯仔细燎一柄柳叶刀:“你想说什么?”
“你实在饿得想吃人,”无敌故作轻松,“不如在我身上切几块ròu,我身子骨健朗,也比这老猪狗gān净。从此,你我就扯直了,谁也不欠谁。”
无名凝视无敌良久,习惯了这厮的自作聪明,缓缓点头,算是默许了。
无敌撸起袖子,把小臂递到无名唇畔,作慷慨就义、舍身喂虎之状。
无名上下打量,有了些微兴致:“无敌,你可知道,你身上,何处ròu最厚?”
无敌自知胸膛的ròu最厚实,然而自此处下刀,颇有些怪异,少了割ròu救亲的悲壮之感,也不好看,因此环手抱胸,沉着脸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
无名绕至无敌身后,持刀的指节微动,银光划了个弧,刀柄抵上他的臀:“你这坐墩ròu,最丰厚,头一刀,肥八瘦二,可以熬油,醒锅。”
无敌盘骨狭窄,大约是习武过于勤恳,臀肌比寻常男子饱满结实许多。
刀柄陷入中间的fèng里,往底处磨,布料绷出两瓣圆翘的形状。
无名经验十足地评判道:“第二刀,肥四瘦六,皮薄ròu嫩,佐以川椒和青蒜,炝炒出灯盏窝,就是一盘上好的川菜――回锅ròu。”
“……”无敌猛地醒悟,夺过刀柄,回转身怒道,“大哥你还是死了好,老爷好心救你,你反倒拿老爷寻开心,真他娘的不知好歹!”
无名不吭声,眼若深潭chūn水,映出眼前人的怒容,嘴角漾出稍许得逞的笑影。这神qíng既顽劣,又恬淡,好似饱经沧桑,忽地返老还童,竟透着些封藏已久的孩子气。
无敌与无名朝夕相对,从未见过这般笑容。表里不一的玉貌韶颜,一刹极慢地绽出梨涡。没有一丝丝暧昧,自然而然流露的,是一目了然的纯粹的无耻。
真的是讨打至极:“大哥!你可知道,你身上何处ròu最厚?”
“我脸皮厚。”无名想也不想地答,一点也不难猜。
“……”无敌无话可说。
调戏毕,无名又端起了五劫老大的架子,正色道:“把刀还给我。”
无敌冷哼一声,擢着柳叶小刀,抱手傲然扭开头。
“一点也不乖。”无名取了几枚银针,扎在玉非关的神庭、大椎和鸠尾等xué位上。
“……”这责备的口吻,好似把他当作不懂事的小儿,无敌恨不得一头撞墙。
就在此时,衣襟大敞的玉非关睁开眼,悠悠地问:“在下似乎醒得不是时候?”
无敌脸色顿变,意yù飞刀取玉非关xing命,奈何无名坐在玉非关身畔,遮住了玉非关的要害。只听无名道:“天亮了,正是时候。”
玉非关凝神谛听片刻:“鲍掌柜家的公jī才打鸣,醒得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
“我施针暂时制住你的躁狂妄想之症,非长久之计,你若想保住玉非关的xing命,还是趁早取出化生蛊,否则,此蛊的毒汁浸入脑中,他迟早会失去心智,作法自毙。”
玉非关叹道:“苏贤弟也曾如此奉劝在下,只是,一旦取出化生蛊,在下这缕神思随蛊散去,不能再左右侄儿,他一定会闯下山,江湖中,便要有一场浩劫了。”
“我有一法,砭石针灸配以汤药,佐以qíng劫之术,可令玉非关与你合为一体。”
玉非关眉宇微动:“若在下没猜错,阁下想必是庄家的病劫,练得五劫皆通,倒也很难得。在下这侄儿是个可怜人,阁下若有法子化解他的心结,在下一定全力配合。”
无名点点头,这白昼的玉非关,谈吐十分有条理,比夜里聪慧许多。
无敌戒备地打量着玉非关,想到昨夜惨遭这老疯子羞rǔ,心中别扭至极。
玉非关望向无敌,失笑道:“看来,昨夜多有得罪,还请阁下海涵。”
“……你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无敌勉qiáng压住火气,冷冷地问。
“能猜出一二,”这白昼的玉非关,也是个厚脸皮的人,瞻瞧无敌破碎的衣襟,一本正经地道,“阁下不必害怕,在下并无恶意,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
不待无敌发作,无名颐指气使道:“无敌,你去茶铺买些吃的。”
无敌听他好似对此地了如指掌,不由得奇怪道:“大哥你怎知山上有茶铺?”
“听得见。”无名理所当然地解答。
无敌一脸不解,茶铺离玉非关的dòng府有不少脚程,就是狗耳朵,也未必能听见。
玉非关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阁下无师自通,堪破《天人五衰》的玄机,得入我门中,天资厚极,福缘亦不浅。只是,逆行《天人五衰》心法,也还有许多谬误,若在下能为阁下指正,使阁下不再受经脉易位之苦,那便是三生有幸了。”
无名道:“正想请教。”他替玉非关治病,自然不是一无所求地做善事。
玉非关如此委婉地引诱他,正是要以此和他做一场买卖,是个久经世故的明白人。
彼此有所图,心里有数,才能化敌为友,如此平心静气地jiāo谈。
无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这两个真是诡异,莫名地融洽。
第61章 天人五衰
“昨夜二位误闯在下的卧房,只怕触动了dòng口石门的机关。这是在下设来以防不测的,”玉非关听无敌要去茶铺买吃食,起身踱至瑶琴旁,斜势按弦绰注,冰蚕丝弦与琴板蛇腹断纹相磨,走手音如松涛倾泻,沙醇悦耳,“还请二位见宥。”
琴弦逐一牵紧,带动琴案里的机括,dòng府的石门随之訇然开启。
无敌蹿过dòng府甬道,如猛虎出笼,奔向破晓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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