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周到。」柳驭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贺安却只低着头完全当没看到,自顾自地往下说,「将军说舅少爷人品出众,才貌双全,人又绝顶聪明。不管想gān什么都没有gān不成的。您要是看中哪家人品出众的姑娘,不管对方家世背景如何,有他亲自替您提亲,对方一定不会拒绝。要您这几天也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合适心仪的女子……」
「滚滚滚……」柳驭风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用力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你给我滚。叫贺仲廷也给我滚。我的事用不着他cao心。你们主子奴才都滚。嫌我住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当初可是他自己求我住在这里的。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想打发我走没这么容易。」
贺仲廷是什么意思?那天晚上他们明明已经什么都做过了。那人在他身下温柔多qíng百依百顺的样子他一闭上眼睛就记得清清楚楚。这才几天?他居然要自己搬出去。什么叫现在成年了?什么叫老住在府里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是他教了那个男人开了窍,识了男人好处。贺仲廷嫌他留在府里碍着他寻欢作乐找男人?这,这个人居然敢……
他姓贺的生是他们柳家的人死是他们柳家的鬼。他姐姐死得早没办法看着他,可他柳驭风却还活着。他还没死贺仲廷就敢给他爬墙,真是反了他了!
贺安听话的滚开,临走之前还不死心的转身扔了句话,「舅少爷您何必这么生气?娶妻生子本来就是人之常qíng。将军一心一意替您着想,您可不要辜负将军的一番美意。」
「滚。」
柳驭风到底还是没忍住把书房拆了个gān净。坐在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直喘粗气。可是贺安最后的话让他生气之余却不得不冷静。娶妻生子本来就是人之常qíng。贺仲廷那个石头脑袋的人哪里可能会像他一样生出这么多花花肠子?他的本xing那么内向,怎么可能把自己打发走了去找男人来寻欢作乐?这种事他柳驭风做得出来,贺仲廷却是打死也做不出来。
他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为他买房购田,置产安家。所做一切都体贴周到。连府里要请什么人都叫贺安按着他的喜好决定。这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做到这样仔细认真,除了他那个老实地过份姐夫之外。
柳驭风抬眼看着书房里唯一没被波及的那副贺仲廷写的《咏柳》字画,碧玉妆成一树高,千条垂下绿丝涛。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chūn风似剪刀。简单的四句话,却韵含着无限深qíng。咏柳,咏「柳」。他时时在书房里挂着这样一副字,只因为他姓柳!那人爱自己至深,可是究竟深到什么地步柳驭风根本无法知道。他只是无法克制地想着贺仲廷,想得肝肠俱痛。
原来不懂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柳驭风心里烦乱骑了马奔出府,胡乱走了一会儿。只觉得满街人来人往,吵得他越发心烦。便扔下马跑到江月楼挑了个靠江雅间喝闷酒。结果越喝越闷,越喝越烦。
刚准备扔下银子走人,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个人的声音极为耳熟悉。
「叫你们再送好酒来聋了不成?快送来,还怕你安大爷没银子付账吗?」
柳驭风听出那人正是安子慕,心里一动急忙跑了过去。
「安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安子慕喝得半醉,丝毫没有初见他时的风流倜傥,一张英挺俊容也弄得神qíng憔悴,láng狈不堪。见了柳驭风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柳兄弟,是你啊!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柳驭风只是摇头。本来他觉得安子慕见多识广,是他寻欢作乐的前辈。他心里搞不清楚贺仲廷的事想来请教一下。结果看他样子弄得比自己还要凄惨,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别的?
好在安子慕虽然不能替他解决问题,倒也能陪他一起喝酒。总比他一个人越喝越难受要好得多。
于是他不客气,自己拿到酒杯倒了一杯就喝。
两个人默默的喝了半天。突然柳驭风眼睛一瞥,瞧到安子慕神qíng大变。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欢欢喜喜地挽着一个高大男子的手边说边聊,好不亲热。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少年的绝世容貌依旧让人印象深刻。比几年前见他时美了数倍不止,不得骆念沉又是谁?
他原来以为安子慕进展顺利,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也难怪安子慕心qíng不好借酒浇愁。
眼见那亲热的两人越走越远,消失不见。柳驭风正想劝上几句,突然看到安子慕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神被漆在那里似的呆呆看着某处,比刚才见到骆念沉和人亲热时候要激动,连手指都颤了起来。握不住的酒杯在桌面骨碌碌的转个不停。
柳驭风再往外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划过一只小船,上面站着骆思远。只见他神qíng黯然,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轻愁。比上次见到他时越发削瘦,穿着一身湖白衣裳,似乎随时都要被风chuī走似的。
大概是安子慕的视线实在太过炽热,骆思远无意抬头正好对上了边。柳驭风清楚看到他神色大变,伤心夹杂着恨意狠狠瞪了安子慕一眼,然后便转身回了船舱。一直到小船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都没见他再出来过。
安子慕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回不了神,一副魂魄被勾走了一半的魂不守舍样。
「大哥认识骆大公子?」
安子慕一仰头喝下半杯酒猛的点头,「认识。」
「然后?」
安子慕长长叹口气,「我第一次见他在扬州jì院。他呆头呆脑被朋友骗过去,不知道怎么脱身。我见他呆得有些意思,替他解了围。后来几次接触相谈甚欢,也就结jiāo了这个朋友。我虽然朋友多,但是大多都是像柳兄弟这样的同道中人。像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倒是见得少。他xing子单纯待我很诚心。我也一直照顾他不让人欺负他。这次我追他弟弟被他知道,他气得不轻,现在更是连朋友也不与我做了。」
安子慕说到这里越发难受,举起酒杯连喝酒三杯。「早知道不去追他弟弟就好了。花了一肚子心思也没追到,反而……」说不下去的他重重叹了口气。
柳驭风见他如此烦恼忍不住问他,「适才我见到骆小公子和个男人手拉手样子极亲密地走过去了。安大哥怎么不追?」
安子慕摆了摆手,「我对他已经尽了心,他不动qíng我也没办法。这种事不能你qíng我愿有什么意思?」口气里虽然还有些不舍,但是倒也放得开,显然并非为qíng所苦。
听他这么说柳驭风已经清楚他的烦恼根源。
「大哥我问你,你在这里喝闷酒。到底因为你没追到骆小公子呢;还是因为骆大公子生你气不和你做朋友?」
「自然因为思远不理我了,天下美人虽多,思远却只有一个……」安子慕说完这句话突然愣了半天,然后哈哈大笑一反刚才的颓废。
「好兄弟,大哥多谢你一言惊醒梦中人。你这个人qíng大哥记下了。」说着急不可捺地冲了出去。跑堂的要不是见里面还有个柳驭风坐着,差一点就要以为他真是付不出酒钱逃账去了。
柳驭风见他跑得迅速,心里又是羡慕又有些忌妒。他一言惊醒安子慕,可惜谁来做他柳驭风的解铃人?
「你跑得倒快。一旦发现自己的心意就追过去了,还真是gān脆。」
说完这句话柳驭风突然也如梦初醒。安子慕可以追过去,他柳驭风为什么不能追?与其在这里喝闷酒烦恼,为什么不索xing跑到贺仲廷的身边去亲口问一问他是什么意思?也顺便解一解他乱成一团的心结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愤恨。
「贺仲廷,你给我等着。」
第七章
傍晚时分突降大雨,正在营帐内看书的贺仲廷心绪不宁地看着外面。从一大清早起,他就隐约觉得有事发生,一整天心不在焉。
「好大的雨啊。」副将张士林一边大声呼喝一边撩开帐门走了进来。他一直跟着贺仲廷打仗,两人qíng同手足。他xing子直慡说话声音又响,是军营里出了名的大声公。
「营里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好。」张士林哈哈大笑,「多亏将军上次在乱石坡把那些蛮子杀得大伤元气,这几天清静不少。」
「叫你准备的人马准备好了没?」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将军吩咐。」
贺仲廷点点头,「现在就走。叫四海吩咐营里照常开锅煮饭,不要露一点声色。全体将士以gān粮充饥武装待命。」
张士林点点头,「定不rǔ命。」
「小心些。」
张士林呵呵一笑,「将军还信不过我?」说完跟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走了。
贺仲廷起身穿上盔甲拿起佩剑慢慢用白布擦拭。也不知等了多久,雨势渐去,突然远处传来厮杀声,一片火光冲天。
「成了。」他急忙起身走出帐外,整营士兵均安静等着他发号施令。
贺仲廷也不废话,手一挥,「出发。」
这次他派张士林带了一千勇猛死士暗夜突袭,深入敌营打乱了对方阵脚,大军迅速围剿,一举将敌军击溃。
明明打得这么顺利,可是盘旋在贺仲廷心头的烦躁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次得胜而得到丝毫缓解。
「将军,这次我gān得怎么样?」张士林虽然灰头土脸,却是张着一口白牙笑得十分得意。
「我会向皇上替你请功的。」
「将军你就不能直接称赞我一声?」张士林大为不满。
「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做这些撒娇耍赖的表qíng也不怕别人看了恶心。」不等贺仲廷回答,一旁的王四海不以为然地嘲讽他。
「我五大三粗关你这个小白脸子什么事?」
「你骂谁小白脸子?」
「谁答腔就骂谁。」
满天火光之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仗刚打完,不过一些不伤大雅的逗嘴,自然没人管他们。
这时暗处的树上突然she来一支冷箭。好在贺仲廷眼明手快,举剑一挥拨落在地。他武功极好,反应迅速地cao起弓箭,朝着she来冷箭的方向回she过去。只听到一声闷叫,从树上跌下一个人影,一箭正中额头。
第二箭she过去时又从树上跌下一个人影,树上躲着的其他人趁这功夫双足一点,抢了树下一匹马逃了出去。
张士林和王四海早已经反应过来。张士海手脚灵活从旁边抓了匹马骑上去,赶紧追了过去。
王四海急得跳脚,「那笨蛋。」
「你跟着一起去拦着他些,探个虚实就回来,小心有诈。」
「知道了。」
眼见两人走得远了,贺仲廷才叹了口气吩咐大家回营。
等他们回到营地安顿好一切回到大帐里,贺仲廷终于知道自己一整天的心神不宁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见贺安愁眉苦脸地等在他的营帐里。
「将军,你吩咐我在京城办的事我已经全办好了。现在特来向你复命。」
可惜他的话贺仲廷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那个大大方方坐在他chuáng上,拿炭火盆烤着衣服的人身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来?难不成他已经想他至狂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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