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29:疾风劲草_风弄【完结】(10)

阅读记录

  他要把这叫人生气的小东西抓住,掀翻在地,压在他身上,蹂躏得他死去活来,再看看他还敢不敢说那个狂妄嚣张的「打」字。

  这是若言顺手拈来,而且顺理成章的对策。

  其实,他的计算本来没大错。

  问题在于,他现在的对手,那个咳血咳得一塌糊涂,脑神经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败了又败,打了又打的西雷鸣王殿下,萧家少主阁下,根本就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货色。

  对着这招攻敌必救,凤鸣没有侧移,没有后退,而是非常不顺理成章地,rǔ燕投林般疯狂,义无反顾迎了上去。

  嗤。

  利器扎入身体的声音轻微,却震撼人心。

  剑尖刺破皮肤,把已经破裂的肋骨一分为二,再直直扎入肺部。

  大量的血涌出来。

  从剑尖刺穿的胸膛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从凤鸣口中令人心悸地涌出来,一下子染红了若言不敢置信的深沉黑眼。

  他猛然伸手,抱住眼前这人,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嗤。

  依然是利器扎入身体的声音,不过这次在一瞬之后,燃起了不可思议的剧痛。

  若言低头,看见自己亲手扔给凤鸣的长剑,正被鲜血浇过剑身,而剑尖,已经扎进自己qiáng壮结实的左胸。

  扎得很深。

  深及心脏。

  「你……!」

  一字bào吐,倏忽而断。

  辉煌寝宫,赫赫龙chuáng之侧,蓦然陷入死亡前特有的僵持寂静。

  蚍蜉撼大树。

  小土狗对大野láng。

  无数次倒下,无数次爬起来,凤鸣对着那攻敌必救的一招,没有去救,悍然用身躯迎上剑尖,换来的就是这个——同样扎在若言身上,而且是左胸心脏上,狠狠的一剑。

  这是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是我命换你命,俗语中常说的,非常愚蠢的两败俱伤经典案例。

  但这,也是凤鸣内心里最坚韧的一块钻石,熠熠闪耀于这时代最bào戾君王眼前,向他证明,他从不曾懂得的那些道理。

  亡国者和平民百姓的xing命,也有价值,也有人在乎!

  有人,会为这些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复仇!

  滥杀无辜者。

  我!不!饶!

  凤鸣用破碎的肺,满口的血,告诉若言,只要够坚持,够毅力,这个世界上,始终还有公平。

  天地有正气。

  生命无尊卑。

  杀人者,人亦杀之。

  就如他不顺理成章地退避,所以若言必须也很不顺理成章地,中这要命一剑。

  这就是,西雷鸣王的——公平。

  梦中相遇,离王寝宫,溅血五步。

  若言和凤鸣一人狠挨一剑,如一对被两根铁签串一块的红布人偶,亲亲密密,同时倒往地上。

  「现在,」凤鸣喘着气,脸色青白,龇牙咧嘴地朝若言一笑,「懂了吧?」

  「懂了。」若言也一笑,撑着一口气,「本王今日若不死,必追你至大海尽头,神山峰下,囚你生生世世,以报此仇。」

  呃?

  好像彼此对懂了的意思……理解得不怎么一致?

  凤鸣在胸口剧痛,呼吸越来越艰难的qíng况下,模糊地想,要不要再口头教育一下这朽木不可雕的离王?

  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要挂了,这最后的时间应该省下来思念容恬。

  唉。

  不该想容恬。

  一想就心碎yù绝,魂断神伤。

  一分钟前还自以为勇敢无敌,能把若言gān掉,现在一想要和容恬永别,而且是死在若言的梦里……

  自责懊悔还来不及泉涌而出,万马奔腾,身边的男人忽然垂死挣扎,把他紧紧搂住了。

  「你gān什……呜!」

  双唇被狠狠覆盖。

  抱得紧,剑扎得更深一寸,穿透肺部,鲜血涌上喉咙,口腔里被伸过来的舌头一阵翻搅,血腥味越发浓重。

  「容恬配不上你。」低沉一句,轻震耳膜。

  结束恣意qiáng吻,离王不顾已经深入胸膛的利剑,更qiáng悍地靠近,撕开在剑战中划得七零八落的染血丝衣,一口咬上那深恶痛绝的rǔ上圆环。

  他配不上你。

  不许戴他的东西。

  咬着,狠狠甩头,一扯!

  血珠呈弧形溅向半空。

  象征心毒禁锢的rǔ环,被凤鸣曾经最畏惧的男人,若言,在颇有喜感的误会和嫉妒下,嚣张跋扈,充满占有yù地扯脱。

  被恶狠狠扔向寝宫大门方向的rǔ环,在空中掠出一丝暗影。

  落地之前,瞬间化为轻烟……

  「啊------!」

  凤鸣凄厉惨叫,冲破云霄。

  眼睛瞪大,几乎撑裂眼眶。

  璀璨光芒,就这样如旭日骤升,泼洒般破入眼帘,照出脑子一片dàngdàng悠悠的空白。

  再定睛一看,眼前模模糊糊,许多身影满是担忧地晃动。

  「凤鸣?凤鸣?」

  「少主?」

  「鸣王,你醒醒……」

  容恬在chuáng边抱着他,不肯释手。

  即使是自控力惊人,处事冷静的西雷王,也被凤鸣昏睡中忽然发出的惨叫bī出一身冷汗。

  容虎跪在chuáng前,一脸恨不得自尽赎罪的懊悔。

  「我……」凤鸣悠悠睁开眼,没有焦距地缓缓转了转眼珠,半天只发出一个单字。

  噩梦就是噩梦,醒了还是好痛。

  肋骨好痛,右肺好痛。

  依然满口血腥味。

  「凤鸣,你刚才又昏过去了。醒了就好。」

  「容恬,我……」

  「不要说话,」容恬温柔地注视他,qiáng笑着,「休息一下,我陪着你。」

  「我好像……」

  猛地一口鲜血涌出,衣裳锦被一片,尽染殷红。

  众人骇然惊呼。

  凤鸣反而咧嘴一笑。

  原来,这心毒噩梦里,阳魂受到的伤害,真的会影响现实中的身体呀。

  「我好像把若言在梦里……gān掉了。」

  话音刚落,气力已尽。

  凤鸣双眼一闭,往后瘫倒,倒在容恬温柔温暖的臂弯之间。

  第六章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这是天底下最岂有此理的事!」

  烈日下,民夫们像密密麻麻的小蚂蚁,肩扛重石,手抬横木,满身汗水泥泞地在石场和城墙之间往返。

  民夫很辛苦,监工的官吏们也一脸焦急,心头像爬着十万只蚂蚁似的。

  已经是日以继夜的赶工,但要在大王指定的日期前,把书谷城的城墙修筑完工,依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办好,大王发怒,不但城守大人要倒霉,连底下这些小官员恐怕也要被牵连倒霉。

  「快点!敢偷懒的,通通打死!」一想到自己堪忧的未来,官吏们手上的鞭子又狠狠地挥舞起来了。

  「岂有此理……唉呦!」

  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脚,肩上扛着一截木头,正在嘀嘀咕咕发泄的苏锦超猝不及防,不幸地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猛然回头,怒瞪身后的方向,「gān嘛踹人?!」

  就在他摔跤倒地的时候,一道鞭子刷地从他头顶上方扫过。

  如果不是摔了,恐怕这鞭子就要抽在身上,留下又一道血淋淋,火辣辣的印子。

  「见你太蠢,想把你踹聪明点。」

  绵涯懒得和他解释,轻踢他一脚,催促他从huáng泥地里爬起来。

  见苏锦超láng狈不堪地拍打身上那件脏得不能再脏的粗布衣,绵涯摇了摇头,把原本两手挽在背上的沉重箩筐,换一只手拿着,空出另一只手,弯腰拾起刚才被苏锦超失手掉落的那截木桩。

  木桩分量不轻,难怪这纨绔子弟扛得要死要活。

  但对从小做惯苦活的绵涯来说,不算什么。

  「你!呆站着gān什么?偷懒啊?」耳边忽然一声怒吼。

  一个负责监工的小官甩着鞭子,大步走过来。

  人人都在拼死地做活,这脏兮兮的瘦小子居然两手空空,还满脸蠢样,让人见了就想狠揍。

  「长官,他没偷懒,刚才是不小心摔跤了。你看,」绵涯立即把手里的木头递给苏锦超,谄笑着说,「他不正在gān活吗?」

  「哼!贱民就是贱民,又懒又贱。」

  苏锦超眼中,顿时怒火熊熊。

  小官却没有注意到,骂了一声,还鄙夷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低头时滴在huáng泥里的汗珠,让小官不禁仰起头,看了看天上可恶的太阳。

  这中午的大太阳,真是要命。

  拼命扇着风,脖子上还是吱吱地冒油。

  与其站在毒日头下面打骂这些蠢东西,还不如去略为yīn凉的棚子下,喝一杯清水。

  小官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这偷懒的家伙好了。

  「再让我看见你偷懒,就抽烂你的贱皮!猪一样的贱民!」威严地警告一句,官吏转身离开。

  「谢谢大人,小的一定努力gān活,报答大人的恩德。」绵涯做戏做全套地点头哈腰。

  苏锦超气呼呼地憋站,自从到了这个破地方,他已经从自身的经历和绵涯的种种恐吓下,明白了对压根不知道何谓高贵门第的可怜小官表明自己尊贵的身份,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还可能带来危险。

  为了光明万丈的未来,他必须忍rǔ负重,找到逃走的机会,等回到都城西雷,见了大王,再来清算这屈rǔ的一切。

  可是今天,他被当众rǔ骂了,骂的还是贱民,这个他从前志得意满,带着随从,骑着大马,在大街上,对他瞧不起的人们常常吐出的那个词。

  不知为何忽然就受不了!

  苏锦超猛地爆发了,把手里的木头往地上一砸,叉着腰大骂,「贱贱贱!你才贱!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

  尚未说完,丢下箩筐的绵涯扑上来,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彪悍地把苏锦超往角落里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放开你的手!好脏!都是灰!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贱?好啊,死傻子,你敢rǔ骂国家官员?」小官虽然走开几步,但走得还不够远,苏锦超这么气急一吼,聋子都能听见动静。

  立即转回来,凶狠地拦在两人面前。

  「大人,怎么敢骂您?」绵涯一双沾满土灰的大手,把手舞足蹈犹在反抗的苏锦超死死按住,一边抬头憨笑,「他虽然是个傻子,起码的好歹还是知道的。见大人年轻英俊,神采不凡,所以心生仰慕。他说的是……大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