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穆襄,因为被护得太好,因为什么也不用做,这样令他着实不安。他怕若是继续下去,不是自己先服软成了仰赖穆襄而活的兔丝,就是再与穆襄大吵一架,让彼此关系更加恶劣。
「掌门师兄!」
韩寒一进寒山派大厅,便有弟子过来相请。他才开口问道:「怎么?」便见着厅上坐着个模样可爱的小小孩童,两只脚还在椅子上晃啊晃,手上端着一盏香茗,正经八百地在品着茶。
那孩童一见他入内,稚气的脸上漾起完全与年龄不搭嘎的笑,奶声奶气地喊道:「亲亲小寒儿啊--」
韩寒被对方叫得浑身jī皮疙瘩起了来,抖了一抖,怒道:「不是说了别叫我小寒儿!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以为你回去了!」
小chūn托腮看着他,而后略微jian诈地笑了笑。
「gān什么?」韩寒被看得头皮发麻。
「我本来是想回去了,可是马车走到一半听见你们出了事,所以又踅了回来。」小chūn说。传消息的是云倾的下属。韩寒前阵子消失时各方急得人仰马翻,那时云倾便留了几个人在写意山庄和寒山派,这会儿也是靠了那几个还没收回来的人,小chūn才得到消息。
韩寒原以为小chūn说的是他四师姊宴浮华和柳长月那档子事,但没料小chūn接着开口却是道:「听说,你和你家那口子吵架了啊?」
「什、什么我家那口子!」韩寒差点跳起来。
「好好好,不是你家那口子!」小chūn说:「是你家穆襄!」
「还不都一样!」韩寒红着脸吼。
「qíng人之间啊,chuáng头吵chuáng尾和,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一样,一言不合时常有,但互相忍忍,没多久便会过去了。」小chūn抱着茶盏,神qíng娴静地说:
「刚才我上山的时候见到个人杵在山下,明明想上山来,却又怕被赶走,苦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真是可怜。你啊,这xing子也就穆襄受得了,难为我特地出谷给你送来那味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chūn药『心儿怦怦一直跳』。到现下都大半年了居然还会和他闹别扭,我啊,完全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欸,真是恨铁不成钢!」
韩寒恼羞成怒地叫道:「你才是!你这xing子也只有东方云倾受得了你!乱下那啥乱七八糟的药,我差点都给你害得……害得……」韩寒说不下去。
小chūnjian笑道:「害得几天几夜下不了chuáng是不?欸欸,你不用说了,神医的药神医自己都亲身试过,真的很厉害的!」
「可恶!」韩寒大步走过去,拎起赵小chūn的衣襟便要将他扔出门外。
这时,门外又有弟子来报:「启禀掌门师兄,穆少爷来访!」
韩寒的手颤了一下,小chūn便又从空中掉回原来的座位上。
韩寒摸了摸脸,抚了抚衣衫,神qíng本是有些紧张,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可还没同那木头和好,随即又变了脸色,重重哼了声。
「本掌门事务繁忙,没空招呼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告诉他,他想gān什么自己gān嘛去,不要来吵我!」放了话之后,韩寒立即朝内堂走去,只是脚步因为过于仓促,两脚一绊险险跌跤。
小chūn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奶奶个熊,害臊也别逃得这么快啊!」
穆襄入内时见小chūn正坐在厅上一派安详地喝着茶,只是一愣,随即拱手施礼道:「赵大夫有礼!」
小chūn喜欢人家称他作大夫,他一听见大夫这两字心qíng便会好,遂也回了甜甜的笑,说道:「穆兄有礼!是来找小寒的吗?真不凑巧,小寒刚刚明明还在的,可你一来,他便又不在了。」
穆襄苦笑点头。「我在门外便听见他那席话了。」
「他似乎很气你啊!」小chūn悠悠喝了口茶。
穆襄半晌不语。
小chūn眨了眨眼,古灵jīng怪的神qíng与那稚嫩可人的外表完全不符。
小chūn道:「你这人没什么不好,就是有时木头了点,小寒儿就那点心思罢了,你竟也摸不透。不过不怕,现有神医一名在此,什么病都治得了,你尽管说说,赵小chūn一泡药下去,包你相思病没一会儿便好!」
穆襄让小chūn夸张的神qíng逗得差点笑了出来,但他面容还是淡淡的,带着些许忧愁,像江南三月里那远山翠树、烟波渺渺,如梦似幻,逸雅得不像真实。
小chūn不禁摸了摸下巴,发现这穆襄原来还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难怪韩寒的心死钉在他身上,拿斧头都劈不开。
穆襄垂眸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糟蹋了小寒的心意。我这几日反覆地想,才明白小寒心里的意思。」
「噢?」这倒有趣了,莫非木头开窍?小chūn一双眼闪亮起来,直盯着穆襄瞧。
穆襄缓道:「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我害怕再度失去小寒,所以私心将他圈在怀里,我欺他、瞒他,只为让他远离危险。只是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将一切都jiāo给了我,却让我那般看待,也难怪他会生气。」
小chūn连连点头。「人家可是堂堂一派掌门,论江湖地位,如今更是比少庄主你高上一层的。你要他躲在你背后,的确是瞧不起他了。」
穆襄眉头轻蹙,带起了苦恼的神qíng。「但我绝非想限制他,我只是不愿他受伤,不想他有丝毫意外。」
小chūn问:「那你将这话同他讲过没有?」
穆襄摇头。「事到如今只怕他再也不愿见我……小寒他有时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有时……」
小chūn眼珠子转了转,像打量着什么,而后突然朝着穆襄咧嘴一笑,道:「对了,听说你之前与我那薄qíng寡xing的四师姊夫对了一战,qíng形如何?」
穆襄经小chūn提起这事,脸上神色才稍微舒缓了些。「说到这事还得谢谢赵大夫,那日幸运由宴小宫主手中得到你所调制的灵药,这才能及时救我叔叔一条xing命,只是用去宴小宫主一粒护命药丸,这恩qíng不知该如何偿还。」
小chūn摆了摆手。「那东西本来就是给有需要的人吃的,再做就有。倒是我那四师姊夫的武功高不高?你对上他肯定打得很厉害吧?怎着,伤得重不重?」
穆襄一愣,答道:「劳赵大夫关心,当日一战速战速决侥幸得胜,伤得并不重。」
小chūn放下手中茶盏,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桃红色的小瓷瓶来。他取了一粒药,对穆襄说:「嘴张开!」
穆襄没有怀疑便张开了嘴,让小chūn将那药丸弹入他口中。
「这是?」吞下药后,穆襄才问。
小chūn爬下椅子,来到穆襄身前,踮高脚尖伸出小手贴住穆襄胸腹,催动内力化开药xing。
几乎便在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穆襄体内猛地兴起,激得他腹中一片翻搅,而后喉头一股腥甜冒出,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小chūn嘎嘎地笑了出来:「现在,伤得很重了!」
穆襄只觉浑身虚软,整个人摇摇yù坠,他不解地看向赵小chūn,但那人却笑得更是没心没肺,说道:「争气点啊木头!都帮你做到这地步了,可别再让小寒儿有机会从你手中逃掉!抓牢些啊--」
第十章
当弟子来报穆襄出事之时,韩寒正和金花在房里为白翎的事qíng开打,韩寒一听便急急往大厅奔去,留下金花无趣地撑着下颔玩着杯盏,打起哈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寒边走边问。
弟子紧张回道:「也不知是怎么地,穆少爷和赵大夫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突然吐了几口血出来。」
待韩寒赶到大厅一看,吓得魂都飞了。穆襄弯着身躯脸色苍白地站着,不只青衣之上,连地上也全都是鲜红血迹。
这哪里是吐了几口血,分明都要吐掉一缸了!
「阿襄!」惊吓过度的韩寒焦急奔向前去,将穆襄揽入怀里。穆襄面色苍白,出气多入气少,已是虚弱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韩寒神色慌张,对站在穆襄身旁那个只到他们腰间的赵小chūn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才进去一会儿,就吐血吐成这样?」
小chūn面色凝重地道:「穆襄受了重伤!」
「重伤?怎么可能!」韩寒整个人都乱了。
小chūn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他近日定是与人有过殊死之斗对不对?心神耗费过大、心脉又被震伤,再因不得休息持续cao劳,外兼没人关心,引致心qíng郁结病qíng恶化,才吐了这么多的血。」
「啊!」韩寒急道:「定是日前与柳长月比试时受的伤,我以为他没有事,原来他竟瞒着我!那怎么办、小chūn,这该怎么办?吐血吐成这样,会不会有xing命之忧!?」
穆襄被韩寒牢牢搂在怀里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连开口说话的能耐也没有。看着韩寒这般担心,甚至连眼眶都红了,他本想要这人别伤心,一切都不要紧,只是他的手才微微抬起,便被人紧紧握了。
从韩寒手掌心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感觉万分地暖,舍不得放开……于是……便也……小小私心地将头枕在这人肩上,让这人撑住了他。
都忘了,同为男子、同有并肩而立的能耐,他愿为这人撑起一片天,这人也当如是想,肯为自己付出一切。
「小寒……」穆襄喃喃地说出这人的名字,声音细小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但韩寒却用力回握了他的手。
韩寒声音抖啊抖地,问道:「你一定有什么小药丸可以治好他的内伤吧?快拿几颗出来让他吃啊!」
小chūn撇了撇嘴。「纵使有灵丹妙药,缺人照料也是没用。韩掌门不是事务繁忙,没空招呼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还要人家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去?他这样子我看什么都gān不了,唯有等死了,姓赵的才不想làng费灵丹妙药救个没人照料、终究要死的人。」
「谁说他没人照料的?」韩寒吼道:「把药给我,我会照顾好他!」
韩寒这一吼,小chūn脖子便是一缩,喊道:「唉呀,求药也能这么凶,你当大夫都是好欺负,随你搓圆捏扁的吗?」
「赵小chūn!」韩寒吼到脸红脖子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给你。」一见韩寒眼眶泛起泪,小chūn二话不说立即乖乖把伤药jiāo到韩寒手上。「一日三次,一共十日。多吃点猪血鸭血,没多久就可以补得回来。」
穆襄原来住的那间房已经给了金花,韩寒便将人带回了自己房里安置下来。
轻手轻脚喂穆襄吃过药,再烧了些热水为他将身上血迹擦去,他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连最喜欢的金花远远探头朝他看了两次都没空理会。
穆襄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发觉不但身上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退,吐纳之间甚至比以往更为轻盈,除手脚仍是无力以外,再无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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