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见聂夙有自知之明,不敢胡乱开口,这才缓缓说道:「聂夙的断臂与我三人并无关系,他那叫天谴,谁叫他积恶甚深。
那日的事,掉下陷阱的是我家小五,因着他后头有深渊,姚光狡诈bī害他落下。我家小六为了救他哥跟着跳了下去,然我听见声音飞奔而去时只能抓住小六双脚,半个人在深渊内,半个人趴在深渊边缘。」
小三拿起果子咬,「咔嚓」一声,叫所有人心头震了一下。
小三接着说:「聂总管,那时可真谢谢你啊!」他笑,笑得yīn气森森。「先夺走我的书,再踩断我的脚,然后把我掀翻了下去。要不是我们碰到滑冰隧道,加上小五、小六机警,我师门三条人命可就葬送在你们手里了。」
听到这里的人无不惊讶的,甚至连苏远远也愕然抬头看着聂夙。
「你含血喷人!」聂夙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编造这些事qíng诬赖我与姚先生和武师父到底有何用意,若真要说是我们做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不要在这里一派胡言乱说一通。」
「要我拿出证据,那聂大总管为何不先说你一人奋勇救我三人的证据何在?」小三懒懒地道。
「我这只断臂就是证据!」聂夙道。
「原来断臂也能当证据啊~」小三嘴角微微扬起,扯了一个骇人的微笑。「小五,那咱们也给人看咱们的证据。」
小五来到小三身旁,蹲下替小三脱了靴子和袜子,将裤角往上拢,而后露出小三那只白嫩嫩,指甲修剪的圆圆,连五个指头也小小圆圆的脚来。而那脚的脚踝上却有一片曾经撕裂所留下的可怖伤痕,那是一道断骨穿透肌肤所形成的椎子状痕迹。
所有人看了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想,『哇,证据!』,而是内心先狂喊:『哇,三爷的脚竟然这么白嫩!』最后才是:『聂夙真是混帐,怎么忍心伤了那只脚!没天良啊、没天良啊!』
露过脚后,小五便又将小三的鞋袜穿好,放下裤角。
这些旁人来做可能会泄威风的事,小五做起来神qíng姿态却是叫人赏心悦目。因他不认为替小三脱鞋是件卑下的事,所以慎重为之。无亵意,自能态度逸然。
唉,不过师兄的脚白白叫一堆人看去,心qíng真是不好。双手环腰,脸上写着我是大侠我很威风没事勿扰扰者则死的小六这般想着。
苏远远现下脑子乱得很。一直以来她专注厨艺之余只想着聂夙一个人,她完全相信他,完全依赖他,但从小三出现后一切就被打乱了。
苏远远是堵定听信聂夙所言的,然而小三的说法却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聂夙把苏远远抱紧了些,问道:「远远,妳相信谁?这么多年的相处,妳知道我不会骗妳。」
苏远远顿了一下,但这一下却让聂夙皱起眉头。
苏远远说:「夙哥,我信你,可你的伤是真的,但三哥的伤也不假……这……我……我……」
聂夙先是震惊,而后难过地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既然妳相信苏三,我也不bī妳。事实我已经说了,日久见人心,待妳日后看清,便会知道苏三对妳是真是假。」
「夙哥……」苏远远瞧聂夙消沉的模样,有些着急。
聂夙这招以退为进,始终能抓住苏远远的心。
聂夙忧愁担心地说:「可妳就算信他,也千万别让他靠妳太近。你看他把将军楼弄成这样,又毁妳衣削妳发,我可真怕他伤害了妳。唯有这一点妳一定要听夙哥的话,别让他有机会伤着妳!」
「夙哥……」苏远远眼眶整个红了。她窝在心爱之人的怀里,抽了抽鼻子。
此时的三爷见苏远远那小模样便知这丫头的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就说世间陷入爱恋的人十个里有五个是疯子,另外五个是傻子,除非让他们一路往南冲,用力撞墙后脑袋清醒了,才有机会从这迷障中脱离。
可见苏远远的模样,要她能脱离聂夙的魔掌,简直比要小五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别时刻盯着他瞧还难。
小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转身要走。
聂夙却在这时大喊道:「苏三,你以为将军楼是什么地方,能任你这般一走了之吗?」
「怎?」三爷懒得对不是人的东西说话。
「将军楼乃是皇家所赐,御赐排匾还挂在大门之上,你这莽人毁了先祖皇帝御赐之所,这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
三爷连脚步也没停,边走边讲道:「老子的九族只有老子一个人,今日事你想对谁说便对谁说去,苏三一条命在此,取不取得了是你家的事。」
「待将军楼上秉圣上,你师门亦会一人不留。」聂夙怒道。
三爷哈哈大笑。「聂夙,你的对手是我。连我都灭不了,更何况我整个师门。」
小五、小六转头朝聂夙「呸」了一声,道:「jian人!自己没能耐,就想搬救兵。我师兄要你死,没人拦得住。孽畜你认命吧!」
「你们!」聂夙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脸色一整个难看至极。
小三大摇大摆地走了,小五、小六随侍身侧跟着离开。
角落四处的无聊权贵们喧哗声再起,一人一语说道:「其中必有蹊跷!」
「对,内qíng必定不单纯。你们看,苏三姓苏,苏家也姓苏!」
「……呿,我是说苏三、苏远远及聂夙三人之间的关系!天底下姓苏的人多的是去了。」
此时夕阳西下,将军楼外又来了几个人。
为首者穿着赤红色外袍,头戴金冠,样貌并不突出,只是身上的尊贵气息和后头的几个带刀侍卫让人让人一见便会多看好几眼。
这人一入门,看了一下残破的将军楼,才问角落的看官:「苏三人呢?」
「欸,王爷怎么来了?」几个朝廷小官员从角落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苏三刚走没多久而已,王爷没见着吗?」
庆王蒋岷摇了摇头,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众人心中纳闷,怎么苏三也和庆王有关系了?
于是……
「再开赌盘!」
「一赔十!」当然,苏三一,聂夙十。众人依照前例,仍旧一致看衰聂夙。
☆☆☆
从将军楼出来后,小三没有回家,而是往京郊走去。
正当小六疑惑小三是不是忘记该怎么回去时,眼前却出现一片不曾看过的新宅。
宅子的二十来扇窗全数打开,里头的摆设朴实简单,十数个店小二打扮的青涩少年辛勤地擦着桌子和椅子,工作似乎不甚沉重,还有几人面有余裕地说说笑笑。
小三从旁边走过,绕到宅子前门,小五、小六才发现这处原来是间食肆。
这儿前头有个不小的院子,用篱笆围起。除了一条小径外,原本就生在那处,整年皆能绽开的白色小四季jú长满了整片糙地。
宽敞的大门打开着,门上挂了块匾额写着「米香」,因为众多窗户大敞,不但让宅子gān净明亮,四周的田园与偶有的虫类鸣叫声,更让人感觉自在悠然,尤有采jú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感。
一入此境,那片质朴便叫人舒慡。
小三入了店里,柜台边原本正拿着账本讨论的两人抬起头来,看见是他,立刻喊了声「三爷」。
这二人正是当初无名肆那间面店里的人,一个是被他打乖会孝顺亲爹了的阿勤,一个是脑袋相当不简单的账房先生。
小三嘴角勾了勾,说:「呦,我道这京城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怎么你们两个见我没说见鬼了?」
阿勤立刻狗腿般地搓着手到小三面前,说道:「咱小三爷神通广大,就算全京城的人都死光也死不着小三爷,外头那些话咱们根本不信,每日尽职工作等着小三爷回来的。」
小三踹了阿勤一脚。「老子看起来很小吗?三爷就三爷,加个小字,想头下脚上再被吊上七天七夜啊!」
阿勤「唉呦」一声喊痛,跟着又腆着脸道:「这里是平房,没盖二楼,没有栏杆可以吊的。」
三爷嘴角扬得更高了。「没有栏杆,却有屋梁。屋梁更高。」
阿勤连忙道:「三爷我错了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鞭子好好收着便成,缠住我的腿,怕是会污了您的鞭子!」可内心却想:『臭小子你年纪的确就是比老子小啊,老子叫你小三爷都好吃亏了,现下还只能叫三爷!』
三爷哼哼两声,转向账房先生问:「那些厨子还放在水上龙宫?」
账房先生点头道:「正在那处苦练着,三爷可去看看,成时便可唤回来,『米香』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开业。」
「不用了,我出门前就去验过,这些日子不过是叫他们熟记手法罢了。米香后日开业,让他们明早回来适应一下环境。」小三接着说:「猪ròu有吗?我先练练手。」
「三爷要亲自下厨!?」阿勤惊讶道。
「你耳朵有比你爹更糟吗?你爹一次就能听清楚的事,你要爷同你说几次?」小三瞇了瞇眼。
「唉唉唉唉唉,是我错、又是我错!」阿勤立刻闭上嘴。
小三往厨房走去,一路上看见跑堂小二都朝他喊着:「三爷。」
声音并不大,但带着笑意与愉悦的嗓音,不用特别注意也能察觉出来。
小三点点头,进了厨房。
厨房里和外头一样gān净敞亮,十个炉灶成两排,旁边有桌椅可供厨子休息,最后头则是封存食材的房间。
这里地方大,没有普通人家的yīn暗之感,也不似将军楼的厨房密不透风,环境颇优。而此处便是小三的第三间店,外头招牌有写,店名「米香」。
这店的名字看起来像是费心思取的,可其实不然。
就像之前的那两间店一样,第一间没有名字,被唤做「无名肆」;第二间卖破包子的取名「第二间」;第三间也就是这间只卖饭的,用的是小三自己挑米种用心种出来的米,那米当初在神仙谷煮时光是飘散的香味就引得竹林间的药彘跳上跳下激动不已,因为米实在很香,所以叫做「米香」。
叫三爷取啥有意境、够jīng深的名字,那太难为三爷了。
他生来便缺这条筋。
点火开灶,把稍早送来的新鲜猪ròu取肩脥部位,切丁后下锅炸出ròu油。炸后的猪ròu丁取起待用,以ròu油与葱苏大火爆炒,沥油,加以酱糖水,回扣猪ròu丁。焰火中先炒后煮,其间香气四溢,成后是为水晶臊子丁。
开瓮取米,舀米间只见米质晶莹剔透,散发淡淡光芒,新米饱水泽亮,未吃但闻米香,便已先叹。
洗米,置于专门订制之木桶内,先蒸后闷,待米心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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