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夜色越发深邃,起早去了集市又赶了大半日的路,叶悔之觉得有些困倦,季沧海瞧在眼里吩咐吕亦带叶悔之去休息,临走叶悔之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替吕亦问了一句,“待那营将回来将军准备如何罚他,我这人好奇心重,不知道结果睡不着觉。”
季沧海面无表qíng的发问,“既然小侯爷睡不着,那不如再陪末将一起等等?”
叶悔之神色一僵,恬不知耻的答道,“忽然又觉得能睡着了。”
季沧海点点头,终究还是松了口,“若未饮酒,杖责五十,若敢饮酒,直接斩了。”
叶悔之瞥见身边故作沉稳的吕亦脸色白了白,自己也未再多言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抬腿走人,吕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似乎纠结了整整一路,终于在叶悔之要进营帐之前忍不住开口,“小侯爷,下官有个不qíng之请。”
叶悔之自然心知肚明,“替那营将求qíng?”
吕亦低眸答道,“正是。”
叶悔之摇摇头,“抱歉,做不到。”
吕亦觉得季沧海待这位小侯爷与别人尤其不同,正想开口再求,却是叶悔之继续开口打断了他,“吕先生,你一路想说未说,证明你心里也明白将军罚的没错,这居门关号称南溟第一关,虽是易守难攻之地,可连我也知道,万一这居门关一破,北境再无天险可踞,你们这些当兵的还能退守坚不可破的答寒城,可北境的百姓会如何?国防是关系国家生民的大事,岂容因着一己自私便有所懈怠,本侯虽不才,慈不掌兵的道理还是懂的,如若今日纵容了他人人都去效仿,后面的话还用我再说么?说句逾越之言,今日就算换做是本侯主事,判的比季将军只会重不会轻。”
吕亦本来觉得这年轻好看的小侯爷会是个出身富贵的好心肠少爷,想不到他竟是这般分明透彻,叶悔之的话不轻不重却仍像刀子一般刮着吕亦的面皮,吕亦恭敬的赔礼,“是下官错了。”
叶悔之笑笑,映着帐内透出的暖光便显得柔和许多,“那营将能得你这样的人全力回护定然不会是个糊涂人,料想擅离职守再敢喝酒这种事他也做不出,至于那五十军棍,又打不死人,本侯当初在季将军手下也挨过好几次三十军棍,如今不也好好的么。”虽然打的时候季沧海都不知道。
难得吕亦淡定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的表qíng,叶悔之却没事人一般,直接撩帘子进营帐睡大觉去了。
吕亦在原处愣了一会儿,觉得小侯爷这瞧着好说话实则军纪严明的模样,像极了那位已经故去的小叶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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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大年三十清早,军营各处都传来了噼里啪啦的pào仗声,南溟国的习俗,除夕早饭之前一定要燃一挂鞭pào寓意红红火火,虽然现今是在备战期不许大肆庆祝,但这些小习俗在驻北军里还是允许的。叶悔之听到鞭pào声掀开帘子出了营帐,正瞧见军师吕先生正在给几个贴chūn联的士兵讲什么今日为月穷岁尽之日之类的,叶悔之走过去也想听上几句,吕先生见了叶悔之笑着行了礼问道,“小侯爷,早饭吃了吗?”
自从前日吕亦替营将孟斑求qíng未果之后,反而对叶悔之的态度好了许多,并不是说之前他对叶悔之有失礼的地方,只不过初次见面他只将叶悔之当做皇城贵胄,对他的谦恭只是因为叶悔之的身份,然而两人深谈之后,吕亦觉得这位小侯爷并非那种不谙世事的纨绔之流,反而有见地有原则又平易近人,于是心中除了恭敬之心便也多了亲近之意,认定叶悔之是可jiāo之人。
叶悔之回了句还没吃,见到吕亦又想起了那位被抓了现行的倒霉营将,于是便关心了一句,“你们营将的伤可好些了?”
那日叶悔之所言不错,孟斑其人还是懂得分寸的,虽是私自外出会友却并未饮酒,是以回来虽然被季沧海命人按在地上揍了五十军棍,不过倒也保住小命没被拖出去砍了,吕亦笑着伸手朝不远处指了指,“这不在那儿放pào仗呢么,皮躁ròu厚没什么大碍了。”
叶悔之顺着吕先生的指向望了望,果然望见了孟斑正举着一挂噼里啪啦的pào仗一瘸一拐的到处追人,叶悔之想起季沧海那么个要qiángxing子,被皇上揍了军棍还赖在chuáng上趴了不少日子,可见这孟斑是真的皮躁ròu厚。
吕亦带着士兵贴完了眼前帐子的chūn联,又选了一副给叶悔之看,“小侯爷,这幅贴在你营帐门口怎么样?”
叶悔之客气的摇摇头,“心领了,我还在守孝,三年内不贴chūn联的。”
吕亦待要再开口,这时候洪修却急匆匆的过来了,他本来从没指望过叶悔之肯早起,可来了北境住进军营之后叶悔之就变了个人一般,日日都是同兵士一样早起,就算不跟着cao练也绝不赖chuáng,洪修知道叶悔之一定起来了便急着过来喊他一起去吃早饭,方才季沧海淡定的坐在饭桌前淡定的望着洪修淡定的不肯碰筷子,于是善解人意的小红/袖当即明白了自家将军的意思,他是年三十想和叶悔之一同吃早饭,于是洪修更加善解人意的来寻人了。
军营的早饭向来没什么好吃的,哪怕是过大年也依旧是馒头、米粥和几碟小咸菜,吃过饭洪修特别有眼色的收拾完桌子找借口走人,叶悔之闲着无聊掀开帐子去门口瞧热闹,季沧海也跟了出去两人并肩站着晒太阳。叶悔之瞧见左左右右的帐子都已经贴完了chūn联,单单季沧海的主帐还空着,叶悔之笑着打趣季沧海,“你看你揍了孟营将,吕先生连chūn联都不肯给你贴了。”
季沧海瞧了瞧自己光秃秃的帐门口,淡定答道,“是我吩咐的,主帐不用贴。”
叶悔之有些意外,抿着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好半天才低声说你不必如此,季沧海声音依旧淡淡的,却能感受到他的认真,“悔之,你是我至亲之人,我自然要同你一起守孝。”
叶悔之点了点头,再抬头望向季沧海的时候眼中多了一抹笑意,季沧海也笑了,很温和很淡的笑,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只要望着对方便都明白了。
“将军。”吕亦来找季沧海的时候,季沧海已经回了帐子里看燕流痕派人送来的密信,而叶悔之则坐在一旁探着头跟着一起瞧,见到吕亦来找,季沧海将手中的信纸反手扣在桌面上,若无其事的发问,“吕先生有事?”
吕亦跟着大伙放鞭pào贴chūn联忙活了一早上,此时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他笑着开口,“回禀将军,军营里的chūn联都贴完了,可是营寨门口的chūn联大伙都说要请将军出手写一副才气派。”
叶悔之在一旁笑着附和,“有眼光。”
季沧海的字要说写的有多好倒也说不上,毕竟皇城中还摆着一位小柳状元,人家那字才是颜筋柳骨一字千金,可叶悔之就是喜欢季沧海的字,笔力劲挺、刚健磅礴,每一笔都透着一股子的硬气,都说字如其人,那是季沧海敛在内里显少显露的豪迈和坚毅。
大好的日子季沧海自然不会扫兴,他随手将密信压在砚台下,让吕亦把带来的chūn联纸在书桌上摆好,然后又看向主动研墨的叶悔之,“你当没有你的事么,我写字,你来想chūn联好了。”
洪修掀了帘子进来,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他阔步走到书桌边同几个人打招呼,“这是要写大门口的对子?”
吕亦答话,“正等着小侯爷的佳句。”
有个饱学多才的吕亦在眼前,叶悔之哪里敢班门弄斧,刚刚他便要推辞,只不过是洪修进来被打断了,现下吕亦一开口,叶悔之急忙摇头,“还是吕先生来吧,我就不在大才面前丢人现眼了。”
“也是,”洪修点头附和,“去年你不是想了个文绉绉的chūn联挂在将军府门口么,有一次我瞧见小柳状元来的时候停在门口看了看,然后一脸嫌弃的抬腿进门了,好像见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似的。”
叶悔之面子挂不住,嚷嚷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憋不住放了个屁才那个表qíng,洪修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rǔ,也跟着叶悔之一起嚷嚷,“你胡说八道,那可是小柳状元,小柳状元那么冰清玉洁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屁?”
叶悔之生无可恋的望向季沧海,“想不到他竟然是好柳龙骧这口的。”
季沧海面上淡然说出的话却揶揄,“想不到他竟然知道冰清玉洁这个词。”
洪修瞪着那对牛眼珠子憋的面上发红,吕亦却被逗得笑出声来,他笑够了才开口打圆场,“现下可变不出个冰清玉洁的小柳状元替咱们想对联,这chūn联还是要劳烦小侯爷了,不然洪副将你来?”
洪修最讨厌这些个伤chūn悲秋吟诗作对的东西,一听说让自己来,洪修马上闭嘴摇头,叶悔之望向吕亦,吕亦知晓他什么意思笑着拒绝,“小侯爷可饶了我吧,这满营的对子都是我想的,此时半句也想不出了。”
盛qíng难却,叶悔之想了想,取过一张纸笺,将láng毫蘸了墨把方才想的对联写了下来,然后又推给众人看,“这个行不行?”
上联:和顺一门有百福。
下联:平安二字值千金。
洪修探着头瞅了瞅,嘀咕说怎么这么简单,嘀咕完又发问,“那横批是什么?”
叶悔之在纸上毫不犹豫的写下了四个字——国泰民安。
吕亦瞧见颇为感慨的望向叶悔之,对于他们这些戍边兵士来说,这平安二字值千金是何等贵重的心意,而他们年复一年的在这冰天雪地里驻守,用xing命和年岁守护的,不就是这短短的四个字,国泰民安。
洪修大大咧咧的在一旁夸赞这横批好,丝毫没注意吕亦眼中隐了许多感动,季沧海并没言语,只是取过毛笔,蘸足了墨汁,然后一气呵成将对联写好,待吕亦和洪修一起捧着对联出了营帐,季沧海才将叶悔之拉到身前用力的抱了抱,叶悔之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季沧海笑着将人放开,答了句无事。
季沧海心cháo涌动,既感慨又心疼,叶悔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拈花一笑万山横的不羁少年郎了,曾经他眼中看的是瑞雪红梅,笔下赞的是锦绣山河,他明朗他张扬他肆意,而如今他身在军营,时时刻刻的端着束着,他眼里是边关安危兵士xing命,他心中是生民是疆土是国运,太多东西汹涌而至压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觉间便长大了。
叶悔之不知道季沧海心中所想,只是重新拿出压在砚台下的密信递到季沧海面前,“好端端的,西戎国使者为什么要带着公主来访,他们难道不知道南溟正在打仗,胆子也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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