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厮…还真是记仇的很啊。
“你打算如何入城?”城门外,单司渺无奈地抖了抖手上的锁链,瞧着前方执扇风流的君大公子。
洪洲城内外守卫森严,比他们出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想进滕王阁,怕是在他们踏入洪州城门的那一刻,便会惊动那阁内的主人。
君无衣不答,可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望着城外来来往往的车马,似是在等着什么人路过一般。
不多一会儿,便见来了个车队,瞧了端的怪异。说它怪异,是因为那车队中男男女女,形色各异,却均被锁链串成一串,如同囚犯一般被压往城内。可说他们是囚犯,却又个个衣衫讲究,整齐划一,甚至还有很多童男童女,被抱在手中。
“这些人是……”单司渺很快注意到了领头的二人,可不正是他见过的将离和皇甫祈。
君无衣手中折扇一收,沉声道,“是祭品。”
“祭品?”单司渺面上一惊,心中生出些不好的感觉来。
将离与皇甫见到君无衣并不吃惊,由此可见,这二人确实是君无衣的人。君无衣挥手免了二人的礼,很快将自己的人尽数安□□了这奇怪的车队之中。
而单司渺同他,则大大方方地坐进了马车之中,似乎并不怕入城的盘查一般。
“祭品是什么意思?”单司渺皱眉问道。
“你说呢。”君无衣面无表qíng的挑了挑眉梢,指着外头的人道,“那些额心之中画了红线的,叫人卯,意思就是从当中劈成两半,再晒成人gān,另一些点了朱砂的叫人烹,煮熟了再放入供台上,都是用来祭天的,加上地,玄,人,huáng,少说也有上千。”
君无衣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可单司渺仍然有些接受无能。以活人大批为祭,这种残忍至极的古法应该早止于商周之时,秦皇殉葬,也不过是以陶俑代之,更别提后世君王。没想到这李鸿英竟然妄为至此,当真是人神共愤,死不足惜。
君无衣见他神色,也不再言语,他第一次见到修罗殿中的东西时,又何止震惊百倍。如果他今日败了,怕是整个相思门,连同凌云凌霄,都会被供上祭台。
车队缓缓驶入了城内,持有令牌的皇甫与将离带着他们安然度过了守卫森严的关卡。祭品乃是神用,又有何人敢染指。
君无衣掀开车帘,瞧着那斜入云霄的九天殿阁,微微眯起了眼。
咚————
晚宴的钟声终是响了起来,滕王阁中,依照名望地位,从内阁排到外阁的宴席,共计一千六百余桌。光是宾客,便有上万人。
象征着尊贵与吉祥的四十二声钟声过后,李鸿英已换上了一身玄麟金襄蛟纹袍,大袖一挥,走向了门外的主宴场。
钟声余音渐歇,歌舞乐伶鱼贯而入,一旁的万财神拿着长达阶下的礼单,开始宣读众人贺寿之礼。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此场面之壮观,怕是京中万国朝拜,也不过如此。
先是颂歌祭天,再是雅乐初起,祝词从武林翘楚而起,继而名门世族,辖地从属,最后到平民百姓,才子青衣,光是能入这礼单之人的势力,怕是就要占了小半个江山。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权倾一方。
“卿——相思门君无衣,献,献……献……”念到此处,万财神清了清嗓子,忽然停了下来。
“这……王爷……”礼单之中,似乎多了些不速之客。
“继续念。”李鸿英淡淡道,目光寻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宾客。
万财神缓了缓心神,又咳嗽了一声,终是大着胆子继续念,“相思门君无衣,一献武林佳人,凌霄仙子,以贺滕王大寿!”
这话扬扬dàngdàng,从殿里传到了殿外,瞬间就冻住了原本欢庆的气氛。
“王爷,还要不要念?”万财神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李鸿英身旁,问道。
“念。”李鸿英虽面上没什么表qíng,可手上的扳指却是被习惯xing地捏住了。万财神见他眼色一转,心领神会地回到了一旁,继续念起了礼单。
“相思门君无衣,二献武林秘籍…无…无相诀一本,为滕王贺寿!”
若说刚刚是鸦雀无声,那么伴着万财神吐出的无相诀三字,整个大殿都沸腾了起来,这三个字,是多少武林人的梦想,哪怕此时不知真假,光是听到这三个字,便能让堂下大部分人做个拼死一搏的决定。
“王爷…这……”万财神此时也慌了神,这要是在寿宴上控住不住场面,让这群江湖láng虎打了起来,那还得了。
“继续念。”李鸿英嘴边勾起一丝冷笑,远远地便瞧见君无衣领着一男一女,捧着一个匣子,晃晃悠悠地往里走来,所过之处,无不蠢蠢yù动。
而他身后的单司渺同凌霄,分明是阶下之囚,锁链铃铛。
“相思门君无衣…三献长生门门主,以贺滕王寿!”万财神念到最后已有些麻木,他几乎已经看到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前兆。
好在,李鸿英的心qíng似乎不错,万财神偷偷瞄了眼座上的男人,心中稍稍缓出一口气来。
可一旁的楚修,却是再也冷静不下来。死死握住椅把的手微微颤抖着,终是在君无衣走上大殿之前,猛然站起身来。
“义父不如先瞧瞧楚修的大礼,如何。”
第99章 第四十五章
话音落下,还未得李鸿英首肯,第一声礼pào便响彻天际。
可伴随着第一声礼pào炸裂的,不止是那烟花漫天,还有腥风血雨。
杀戮自外阁而起,身着红色铠甲的侍卫,如秋色中的枫林,火红如血,混着漫天而来的箭雨,气势如虹地喊杀着往内阁冲去,显然早有预谋。
砰——又一支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掩了外面的厮杀声,但很快,浴血来报的亲信,闯了进来,却未撼动主上之人的一丝表qíng。
座下的宾客已安奈不住各自的私yù站起身来,眼瞧着一场寿宴将乱,只座上主人魏然不动。
“修儿,你这份大礼,倒是特别。”话虽是对楚修说的,李鸿英放下了酒杯却瞥向了座下的李长升。
李长升此时连手都在发抖,酒杯中的酒被撒了一半,埋着头去瞄一旁的楚修。
咻——
第一支箭she向座上之人时,楚修也同一时间跃身而起,却是朝着大殿中央的君无衣而去。
君无衣人未动,却见李鸿英眼一眯,手一抬,一掌拍在了座下的扶手上,只听见轰地一声,那玉质的王座整个陷下去足足一尺,而李鸿英则整个人拔身而起,收掌为爪,生生将到面前的楚修bī开了三分。
楚修一击不成,反手搭起身侧弓箭,只见那弓箭本藏于他腹侧间,小巧珑玲,ròu眼打量,约莫不足二尺,可随手拉来,却是铿锵有声,气力非凡。
箭势如虹间,李鸿英仍瞥见那尖上的暗黑色,明显是淬了剧毒的。
“来人呐,上!”伴着李长升一声带着颤音的叫喊,百余蛰伏的叛军冲将出来,将大殿中央的李鸿英团团围住。
屋上影卫见势yù护主,却是寡不敌众。
“好好好,这份大礼,倒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李鸿英朗声笑道,带着内力的声音足足传出几百米远。
周身武功不济者,立即被这一声震伤了内腑,蹲下身去咳出一口血来。
楚修捂耳平退二步,瞬间又she出一支玲珑箭来,君无衣避之不及,只觉掌中一轻,匣子随着箭势脱手而出,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来。
楚修见一击得手,yù上前去夺,却觉身侧一股邪力透息而来,回头想躲,却已是来不及了。
下意识的拉弓而出,却因距离过近,被李鸿英双指夹住了弓弦。
大殿之内,众多宾客见此一变,又还哪里忍得住,趁机纷纷出手,盯着那匣子而去,不多片刻便打做一团,先前还肃穆端庄的大殿此时已彻底乱了个透。
君无衣拉着身后二人退在一旁,身后单司渺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瞧着。
李鸿英也不理会周围乱局,手中一个用力,断了楚修的弓,复而一掌拍出,未留余地,只见那楚修刚飞出去三米远,又在空中身形一顿,继而被吸将回来。
“义父,没用的,就算杀了我,滕王阁,今日也定会倾覆。”楚修满嘴是血,依然大笑起来。
二十年前,魏王作乱,李鸿英趁机陷害,血洗他楚家满门,并将年幼的自己纳入手中□□,今日,他终是,终是可以替满门冤魂血洗此仇,还有…还有那个纯净如水的女子。
“你们…你们上啊。”李长升见李鸿英势如猛虎,赶紧催人上前。
李鸿英手握楚修,一回头,那眼中厉色瞧的李长升差点膝盖一软,跪下身来。
周身所围者大约三四十人,李鸿英扯开嘴角,丢了手中楚修,负手立在当中,似是在等他们上来送死。
“父…父王…只要你能退位让贤,我……”
“蠢货。”冷冷吐出二字,只见李鸿英大袖一挥,犹如大鹏展翅,冲着李长升而来。
周围叛军挡他不住,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李长升吓地躲进了众人身后,却依旧能瞧见远处那个宛若修罗的男人一路过关斩将,首级轻取。一想到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李长升心中yīn影更加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从小就未曾入过他的眼,从外貌到心智,从权谋到武学,他没有遗传到对方任何的优点,他在那人眼中,从来都只是个废物。
可当对方一把捏住他脖子时,他仍然抱有一丝期望,自己,毕竟是他亲生的。
“修儿,义父教过你,无论是何种境地,切莫轻敌,看来,你是忘了。”李鸿英根本没有正眼去瞧李长升,手中一松,一声长啸之后,滕王阁中,忽地又变了天。
清一色的黑色重甲倾盖而下,不分敌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正为了抢夺秘籍而打的热火朝天的一众人,瞬间就被埋在了这森森铁骑之下。
君无衣足尖一点,带着凌霄与单司渺掠至高处,粗略瞧去,埋伏的铁甲,至少也有五千余人。
叛军很快就被击溃,楚修伏在地上瞧着这一切,目眦yù裂。
待到一切已成定局,李鸿英终是负手走上了长长的阶梯,回了王座之上,带着那被血所浸透的木匣子。
意料之中的结局,却有着意料之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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