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也是一脸惋惜:“这卷子已经在我们中流传开了,都为他惋惜。多好的苗子哟。”
“温月,不是我说你,你这高徒也太像你了,当年你来京城可不就是这副模样。要不那赵将军……”
他突然顿住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云开的脸色,哈哈gān笑了两声。
温云开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何大人连送都来不及,站在原地拍自己的嘴:“这嘴啊,真是,叫你多嘴……”
月华浓
接下来的几天,是皇上顺理成章的召见。
中了榜的多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一群人入了皇宫面圣。前几名的,皇上当面许了官职,入的圣眼的便直接点做京官,其余的不外乎是做了外县知县。
皇上有问起身家的,便老实托盘而出。到魏连朔这里,又是一番问询。听他是魏家独子,那魏老也是先帝重臣,这便又多了几分关照,直接点为京修院编著。
这可是甲等状元郎才有的待遇啊。
又留他们用了午膳,这才归家了。
魏连朔中榜的消息早已快马加鞭传到了西城,魏老爷自觉欣慰,魏夫人也是如此。魏老爷说,连朔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魏夫人心下了然,提起了那许小姐。
魏老爷摸摸胡子,好像是想起了这么个丫头,道,许老我是知道的,他的女儿想必也有趣的很。只是许老还在京城为官,连朔也不知去向如何,且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果然,几日后,又传来了魏连朔已得了京城的官职。那京修院就是重臣的培养地啊,他当年也是从那里入仕的。魏老爷心下满意,与魏夫人商量后,一封家书寄到了燕城。
燕城方府。
魏连朔读完信是一脸的愁云,他把信拍在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重咥,你既已得官职,也该成家了。”
“听你娘说,那许小姐是早有约定的。她家在京城,许老与我相jiāo多年,知根知底,也不枉作是一番良缘。”
方见信拿起信来读了一遍,看着一脸黑云的好友,道,“这……你何时与什么许小姐有的婚约?”
“之前在西城的时候,我答应了母亲,一旦考中就与那谁谁谁成亲。”
“怎答应的如此仓促?”
“我没办法。当时与穆言,……被我母亲发现了。她以此为条件,那时我只当权宜之计,何曾想过以后。”
听他一席言语,方见信也不知该如何了。
穆言自从放榜后便不曾回来,一直住在温府。他们也在一起不久了,自己好友的xing子他如何不清楚,他能待穆言到如此,又为他应下婚事,其中qíng分一目了然。
只是,魏老爷那里又如何说的过去呢?
这一步,恐怕还是要低着头走了。
那许家老爷也收到了魏老爷的信。
他早已听闻魏连朔高中,况且几年前见他就已经是一表人才,三年过去肯定是越发英挺了。
他家风开放,又素来疼惜小女儿。先是把小女叫了进来,提起了之前去过的西城魏府,又提起了魏连朔,见女儿反应羞涩,并无反感。便提笔给魏老爷回了应信。
一来二去,这桩婚事还真就这么敲定了。
魏连朔一时想不出对策,在家闷着。方见信没办法,只好带着那家书去了温府。
敲门。
却是温云开亲自开的。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温云开先别过脸,道,“何事?”
方见信看着他,用眼神勾勒他每一处,觉得心里的各种qíng愫就快要爆发,但他还是控制住了,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给了他。
“重咥家里来信,要他成婚。”
“估计这次他是逃不了了。”
“那子息怎么办?”
“我如何知道,重咥是为了他,才在三年前答应了这门婚事。如今也是实在毫无办法。”
温云开不应,抬手要关门。方见信却突然阻拦了他的动作。
温云开抬眼看他。
他调整声音,盯着温云开道,“我不是他,重咥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却没有。”
“我说了一世,便是一世,不会有半点虚妄。”
温云开衣衫里的手紧紧握住,半晌,他抬头,眼里是一片冷清,“所以呢?于我何gān?”
这日,燕城飘起了雨。
因为皇城所在,又是名副其实的都城,燕城的城墙修的高大,远远看上去yīn森冷漠,守城的官兵一拨又一拨的轮换,城墙却载着陈旧的砖瓦矗立。
远方,是带着土huáng色的山脉。
北方的chūn意来的晚了一些。
这场雨来的迅猛,像是带着使命,执意浇灌这一片gān燥的大地。
chūn雨过后,整个城显出gān净的样子,宛若新生。
可天空,依旧是那个天空。
穆言在温云开府中待了许久,仿佛一颗心终于落定了。就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一直惶惶不安,等到行刑日子确认后,才终于能安心吃一顿饭。
知道自己无多日可活,反而心安理得。
明日,魏连朔就要成亲了。
是那许家小姐,许庆央,自三年前西城一别后,他还未见过她,三年时光,想必她已经出落成窈窕佳人了。
郎才女貌,倒也是天作之合。
他刚拿到信的那晚,整个人是呆滞的状态。就像那行刑的囚徒,早先知道刀子是要从脖子上落下,然而刀起刀落,鲜血飞溅,那一刻的疼痛有人能见么?
早知今日这样难割舍,痛彻心扉,为何当初又心甘qíng愿的入了局?
何因得何果,因果不相离。
“重咥,你知道么,人乃万物之灵。不似糙木,也不若飞禽。”
“所以,我相信你,你有你要走的路,这我从很久以前就清楚。我不愿阻拦你,不要让我背上骂名好么。”
“可是子息,你舍得么。”魏连朔抬起怀中人的头,印上吻,“就算我与她如此亲密,你也没关系么。”
穆言心里一痛,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脉,难以呼吸。他不能有时间多想,不能让自己清醒。
他用力的回吻过去,手熟练地抚摸。将两人的身体贴紧,又更近一些,摩擦,下一刻,他被压倒在chuáng铺间。
帘帐下,烛光间,有身影重叠。
这一夜,他们宛若两条濒死的鱼,对方的唇舌是唯一的活路,翻滚,jiāo缠,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彼此的气息。
到天亮。
次日,魏连朔起chuáng,步履沉重的走到了许家。
这一路,仿佛是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他走的无力又不能抗拒。
许老爷见了他自是欢喜,他父母不在京城,这场婚事的细节便jiāo给他来商定,面对着对方的滔滔不绝,他只是安静听完,道了声甚好便敲定了。
接下来,选吉日,发请帖,备婚礼,日子像是死鱼身上的鳞片,呼啦间片片掉落,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
凭魏老许老的名声,这在京也不能算作是小小的婚礼,曾得过两人庇佑的官员尽数到场,魏连朔的新近同门也来凑了热闹。一时间,许府热闹非凡,门口车马不绝。
许小姐自在房中候着,新郎官却免不了先要过场一番。
迎人接客,觥筹jiāo错,这边道一声多谢,那厢又罚酒一杯,魏连朔仿佛是被人捉在手里,要他去哪他便去。
不能停,一停心里就空落落的。
不能看,不能看那满屋姹紫嫣红的颜色,宾客们尽qíng饮酒的笑脸。
每一处红,每一处欢声笑语都在提醒着他有多无力。
吉时到了。
新娘子一身鲜红,头饰夺目,她从门口近来,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推着魏连朔往深渊又近了一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dòng房!”
接着众人拍手欢笑,这一场盛宴才刚到兴处。
许庆央在房中等着。头上的盖头让她觉得有些气闷,她听着远处的闹声很想自己掀起盖头去听听瞧瞧,可又想起养娘的叮嘱,“小姐,这盖头是万万不能自己掀起的。”
那魏连朔她自是见过的,虽然他们那时不曾多说话,可他生的高大俊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英气,哪个女子不会为这样的男子动心呢?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红唇轻轻抿了一下,嘴角漾起一股笑意。听见有吵闹声传来,又赶快收敛起表qíng,端正坐好,等他进来。
门开了。
有人进来了。
许庆央有些紧张,握紧了衣袖。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
她终究还是有些小孩心xing,没忍住,偷偷掀了盖头的一角,原来那魏连朔却趴在桌子上了。
她又提起裙角往过走了走,戳了戳他,魏连朔这才睁开眼。
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的红色。
眼前人穿着一身红,从头到脚。他喝了许多酒,整个人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知道自己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梦见穆言成了他名正言顺的良人。梦境中,他也是一身的夺目的红。
掀开盖头,是他眼角眉梢褪不去的羞涩。
“子……息……”
他捧起那人的脸,感受到怀里人微微的颤动,吻了下去。
烛光明灭,人影微动。
霜华未尽,月色正浓。
新妇缱绻,又夜色温柔。
而那深巷处,多是旧人。
心上有离秋。
往归处
两年后。
温宅还是清冷如夕。温云开回了西城,走时,带着一坯骨灰。
穆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深刻的表qíng,并不留于表象,但能感觉到有种痛觉从心底蔓延到了眼底,他没有让任何人送,带着小漆回到了西城。
后来,听魏连朔说,那骨灰正是那十几年前征西亡故的赵将军。
中间曲折长短,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又到了秋。
燕城的秋天和西城不同,没有满城桂花飘香,也没有连绵不绝的细雨,街上多是梧桐叶,再过几日,深秋寒风自北而入,城里又将铺满落叶,与那金碧辉煌的皇城倒也相应。
穆言走在歪七八钮的巷子中,身后跟着一个人,那是个十来岁的小童,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也圆鼓鼓的,穆言给他起名叫做穆尘,也算是随了他的姓。
穆尘是他捡回来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