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钱监!
蒋太尉真是好胆,连铸钱监都敢伸手。只私铸铜钱这一项就可以让太尉九族死上一轮了!
史毅没能看到蔺维言变脸,很是不满足地舔舔嘴唇,放肆地笑了一声:“大人以为栗阳县县令来见会稽郡郡守做什么呢?栗阳县地处偏僻,偏偏人口不少……”
蔺维言手心微微出汗,锐利的目光锁住史毅的脸,史毅毫不在乎,恶劣地拉长声音道:“最适合练兵!”
与此同时,蔺维言的宅子里,唐佑鸣手一抖,一滴墨水滴在龙飞凤舞的“静”字正中央,一幅好字彻底废了。
在一边伺候的红枫绿乔对视一眼,拿不准要不要上来收了这幅废字。
唐佑鸣搁下笔,盯着那副字看了一会儿才道:“都收拾了吧。”
红枫连忙上来整理,绿乔则端着水等唐佑鸣净手,小声劝慰道:“主子不要担心,圣旨都到了,史侍御史还能翻出天去?”
唐佑鸣摇了摇头:“你不懂。”
太尉盯着扬州州牧这个位置很久了,扬州上下暗桩内线到处都是,不然蔺维言身为一州长官,怎么也不可能在会稽郡这么个地方举步维艰。光看蔺维言带来的人都是士兵就知道了,蔺维言根本不信任自己的下属,qíng况比唐佑鸣来之前猜测的还要糟糕。
可皇帝会管里面有多少内幕吗?他只会把扬州出的罗乱事算在蔺维言头上。
现在他们甚至只能希望太尉和史毅犯下的事小一些,再小一些,如果真出了什么惊天的案子,第一个不好过的就是蔺维言。
可是太尉用这么大的手笔埋桩子,怎么看都所谋非小。
这次的案子前láng后虎,怎么解决都很难全身而退。
“我去睡一会儿,如果蔺大人回来,或者传了什么消息回来,叫我起来。”
绿乔点头:“主子放心。”
最后,蔺维言与huáng郡尉传来的消息前后脚到了宅子。
“怎么样?”唐佑鸣照例在小几上摆了两只冰碗,手里的银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自己的那碗,“史侍御史都说什么了?”
蔺维言也不废话,直接将供状和huáng郡尉传回的消息递给唐佑鸣:“王爷自己看吧。”
唐佑鸣接过那沓东西,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
见他看得差不多,蔺维言问道:“王爷怎么看?”
唐佑鸣面无异色地将东西还给蔺维言:“重点不是我怎么看,而是陛下怎么看。”
帝心难测远比其他的问题更难处理。
蔺维言迟疑片刻:“王爷认为,陛下对太尉包藏祸心这件事,了解多少呢?”
唐佑鸣的手指在勺柄上敲击了两下,没有纠正蔺维言的称呼问题:“有猜测,有证据,但不全面。”
蔺维言点头道:“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供状一定要递上去,让陛下知道我们查明了真相。”
“可若是证据确凿,又容易让陛下下不来台。”唐佑鸣慢慢接口道,“所以我们要给‘无辜’的太尉留下辩解的余地。”至于陛下信不信蒋太尉的辩解么……
“另外,卑职认为,此事不宜牵扯更多的人。”蔺维言端起冰碗,“限制在会稽郡郡内就好,不然qíng况怕要失控。”
唐佑鸣微笑说:“蔺大人此言有理。”
若是限制在会稽郡郡内,大牢里还有陈锐这个郡守可以顶罪,若是涉及扬州铸钱监的事上报了,那么该顶罪的就是蔺维言了。不管事后怎么整治铸钱监以绝后患,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自保。
不过从此以后,太尉再想向扬州伸手就不容易了,唐佑鸣不信蔺维言剁不下他的爪子。
没多久,蔺维言的折子再一次进京,震惊了整个朝廷。
太尉蒋泽居然私下授意自己的门生会稽郡郡守畜养私兵,本就想讨好贿赂会稽郡郡守的栗阳县县令满口应下,犯下滔天大罪。同为太尉蒋泽门生的史侍御史不止不知悔改,反而纵容亲子知法犯法,后来更是亲手谋害了栗阳县县令毁灭证据。
当日,太尉蒋泽亲手摘下金印紫绶,伏于朝堂之上大呼冤枉。
最后,经陛下查实,其中略有误会。
会稽郡郡守确实曾给太尉写信问过栗阳县之事,却不是为了畜养私兵,而是因为陛下半年前转“府兵制”为“募兵制”的圣旨施行困难,求助于太尉。太尉倾囊以授,却没想到会稽郡郡守陈锐胆大包天,趁机募集私兵,酿成恶果,反而连累忠良。史侍御史心术不正,正苦于无法讨好太尉,得此机会,自然不愿放过。他自作聪明暗害栗阳县县令,事qíng败露后还意图栽赃太尉,实乃罪大恶极。
真相大白,太尉实属冤枉,陛下感念太尉劳苦功高又受此无妄之灾,赏金百两。太尉自称受之有愧,自己御下不严才酿此恶果,自请闭门思过。
事qíng一波三折,至此结束,传至宜城时,已是三日之后。
☆、雷霆一击(三)
“效果不错。”苦夏的唐佑鸣把冰块当饭吃,手里的茶都是冰过的,“虽然是场闹剧。”
蔺维言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这边的事qíng只差收尾,我要尽快回去。”解决铸钱监的事qíng。
唐佑鸣瞄他一眼:“再过两日,本王也要回京了。想想路上舟车劳顿,天气酷热,实在心烦。”
蔺维言权当没听到他的抱怨:“此次事qíng能够顺利解决,全仗青梓倾力相助。”虽然不习惯也不喜欢直接称呼唐佑鸣的字,可这一次确实仰仗唐佑鸣颇多。更重要的是,说错了,敬王会闹脾气,没两日他就要离开,这个时候惹他不悦实在没必要。
唐佑鸣下意识地在摆放在身边的冰盆里蘸了蘸手指:“独说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找到史毅的把柄。”
蔺维言摇头:“至少我没能想到从史泰下手。”无论如何,最后的圣旨上都不可能提及唐佑鸣提供了什么罪状,纵然知道这对唐佑鸣更好,可这不影响蔺维言对唐佑鸣有亏欠的感觉。
看到唐佑鸣将在冰盆里弄的冰凉的手指贴在太阳xué上,蔺维言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冰盆从他身边移走:“不要太过贪凉,对身体不好。”
在吃食和享受上,唐佑鸣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红枫绿乔软磨硬泡也不管用。蔺维言来时,打开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连他都觉得有些过了,怪不得红枫绿乔一个劲儿拜托他,让他劝劝唐佑鸣。
唐佑鸣眼巴巴地看着蔺维言把冰盆挪走,等蔺维言转过头的时候又恢复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表qíng:“虽说暂时解决了危机,可铸钱监和蒋太尉依旧不可小觑。”
除了被所有人希望闭嘴的史泰被不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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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皂白地就地问斩以外,史家和会稽郡郡守家所有的男丁都被发配边疆,女xing则如唐佑鸣所想,全部被充为官奴,毫无翻身之地。这二人,一人在御史台为线,一人是封疆大吏,一时间全倒了,还差点牵扯到蒋太尉本人,给太尉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太尉的势力伤筋动骨,自然对蔺维言恨之入骨。“蒋太尉的手再伸到扬州来也不容易。”蔺维言不甚在意地说,“倒是青梓在京城要多加小心。”
唐佑鸣嗤笑:“我想这有点难,每月参我的折子比山高不也就那样,想个新罪名给我也不太容易。”
蔺维言见他不以为耻的模样,不由摇头,不再多话。
方以白脸色青白,瘦骨嶙峋,手中攥着帕子,紧紧抿着唇坐在chuáng上。房门忽然打开让她吓了一跳,有些神经质地转头,看到进来的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丫鬟小芷后才松了口气:“怎么了?”
“小姐,奴婢熬了点汤,您用点吧。这两日你都没怎么吃饭。”小芷有些担忧地捧着餐盘,“奴婢给您端过去?”
方以白压下烦躁:“端过来吧。”小芷很开心地应了一声。
小芷放下餐盘时,方以白忽然伸出手:“你手腕怎么了?”
小芷支吾一声,下意识地盖住手腕上的青紫:“也、也没怎么,奴婢自己不小心烫到了。”
方以白大怒:“她们还敢对你动手?!”
小芷带着颤音劝道:“小姐别生气,偶然而已。您不用担心奴婢,反正再过两天我们就开这里了,小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跟她们起冲突。”
方以白咬紧牙,半晌忽然泄了气:“怕就怕我们离不开。”
小芷瞪大眼睛,差点掉下眼泪来:“敬、敬王不是说明日带我们一起进京吗?”
方以白拉住小芷的手,叹了一口气:“那样的大人物,能记住我们?我会写详细的状子,也不过是抱了万一的希望而已,能看到那个畜生被惩治已经是意外之喜,哪还敢奢求更多呢?”话音落下,纵然她心xing坚毅,也免不了有些绝望。
当日,她与嫡母嫡姐一同出门踏青,最后却剩至她一人,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嫡母自己也没想到,她玩的小手段居然能造成这样的后果。方以白想笑,却笑不出来,自己被那个畜生掳走糟蹋了,还想要她为了姐妹们的婚配缄口不言?做梦!
哪怕只有一点的希望,她也要让侮rǔ过自己的人受到惩罚!
外人的看法?她遭受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能有好名声么,既然已经坠入十八层地狱,qíng况再坏又能比现在差到哪里?也就是那个畜生早已离开,不然她早就藏着匕首找机会给他个了断了。
自己被人糟蹋了,嫡母更不可能给她寻个好亲事,与其被自己所谓的“丈夫”糟蹋第二次,倒不如死在家里痛快!
敬王实在不是她敢高攀的,他能将那个畜生绳之以法,她已经乐极,至于离开这里进京求学……若是真的能成,她此生都奉敬王为主,就算不成,她也不会怨天尤人,这家是呆不下去了,大不了削了发做姑子。可若是嫡母她们bī人太甚,就不要怪她拉人下地狱了!
在敬王派人找来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方以白能活下来都靠自己qiáng撑,好容易可以下chuáng走动,又被克扣衣食,冷言冷语,身体几乎彻底垮了。现在她骨瘦如柴,只在心里发发狠就喘了几大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芷连忙安慰她:“小姐别想了!敬王殿下给您送了那么多贵重药材,怎么会忘了您呢!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就算真的不行……”小芷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奴婢无论如何都追随小姐。”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小芷摸了摸眼泪道:“主子坐着吧,奴婢出去看看。”
不多时,小芷又进来了,满脸惊喜:“小姐!是太太身边的人,说是敬王殿下派人来接你了!”
方以白猛地站起来,嘴唇哆嗦两下,忽然坐回去,痛哭起来。
方以白出去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睛周围的红肿,也被小芷细细地用妆盖上了。她不能靠自己走太远的距离,扶着小芷的手,却昂首挺胸。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吃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