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宣骜未曾将青荒剑转移。
早在他发现龙鳞之前,青荒剑就已经被盗走了。
思及此处,他眸中霎时she出两道清光,直直地bī向应携风,语气急冲冲的:“周承现在人在哪里?”
“啊?”应携风闻言一怔,“他……呃,你找他做什么?他今天正巧有事外出去了。”
萧聿光耸了耸眉,不说话。
“你怀疑是周管事把剑给偷了啊?”
应携风难以置信地翻了个白眼:“这不太可能吧。他那人平日里还是挺老实的。”
萧聿光敷衍地笑笑,沉默了一阵,接着悠然叹道:“唉。什么也别说啦。既然青荒剑已不知所踪,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一旁的应携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脸色有点凄苦:“哎,等等。你也说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青荒剑又不在这儿,我gān嘛不走,”萧聿光莫名其妙地笑了,继而伸手在应携风肩上轻拍两下,“放心吧,我们的约定还是作数的。”
应携风眼睛一亮:“真的?”
“嗯。”
“那你就带我走吧!”
应携风听后把脸一拉,惨叫着扑到萧聿光身上,就差“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萧聿光被他殷切的态度吓了一跳,然后啼笑皆非地问:“你不好好当你的第一偷神,跟我走gān嘛?”
“……”应携风缓缓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道,“你知道么,衡帝最近正打算来新州,估计最近几日就会出发。”
萧聿光大为震惊。
“啊?他怎么又……他来gān什么?”
他看着应携风yù哭无泪的表qíng,登时明白了,笑说:“你以为他是来抓你的?”
顿了顿,接着讽刺道:“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这也说不准啊,”应携风扭扭捏捏地挠了挠头发,“唉,甭管他来gān什么,反正我见了他就心虚!”
萧聿光意味悠长地“哦”了一声,嬉笑着说:“让你跟人打赌,还得意洋洋地跑到皇宫里去偷东西,现在后悔了吧?”
“喂,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么。”
应携风捂着半张愁容,撇撇嘴道:“现在后悔能有什么用啊,鳞片都已经丢了!你要是不肯帮我,那我只好找个地方躲一辈子——哼,反正江湖也就这么回事,我早就觉得厌了。”
萧聿光虽不忍见应携风每日里都担惊受怕,但如今他已得到了教训,而且有心隐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便没把龙鳞在自己手里的事qíng说出来。
“那你要怎么走,走去哪里,以后怎么办,都想好了么?”
“唉。”
应携风摇了摇头,万念俱灰地转身离开,还摆了摆手:“再说吧,再说吧……”
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真是让人心生恻隐。
萧聿光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然后仿若无事地走进房中。方秉义已经躺在chuáng上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容安详,看起来竟有几分与清醒时截然不同的孤冷之感。
烛光在窗纸上照出了一轮光圈,略微有些刺眼。萧聿光抬手扣上灯罩,坐在桌边神游了片刻才起身上chuáng。
贰拾柒
幽暗的房中隐隐有着虫鸣和叶落之声,有些扰人,却也添了几分悠游自在。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方秉义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恍惚间听到了一阵夹着低吟的喘息,断断续续,压抑隐忍,教人听了好不难受。
他蓦地醒过神,迅速下chuáng,手忙脚乱地执灯凑到萧聿光chuáng边。
“聿光?你怎么了?”
“……”
萧聿光微阖着眼,说不出话。他的嘴唇被咬得渗了些许血丝,惨白如纸的脸也在昏huáng的灯光下亮得让人心惊动魄。方秉义见状一阵心悸,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额头,碰到之后才惊觉他此刻脸上一片湿滑,全是冷汗。
“聿光?”方秉义不由慌了神,“你……你没事吧?”
“秉义兄……”
萧聿光费力地睁着眼看他,正yù说话,却见他忽然将被子一把掀开。
霎时之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房中肆意蔓延。
方秉义瞪着萧聿光腹侧湿漉漉的血坑,心神猛然一震,目光也变得惊恐万分:“天哪,你这是怎么了?”
萧聿光拧眉忍着伤处的剧痛,声若蚊虫地道:“叶……叶泽玟……”
“叶泽玟?”方秉义听到这个名字当下皱眉,“他?莫非,他给你下了药?”
说完立刻火冒三丈,一反昔日里的温和,qíng难自禁地在chuáng沿重重拍击下去:“这人怎么如此歹毒!”
萧聿光顿觉chuáng体一颤,引得身上的伤口也跟着又裂开了几分。
“哎,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方秉义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这么多血,你不会死吧?”
这个问题,坦白地说,萧聿光自己也不知道。
“秉义兄……”他轻轻地喘了两口气,无力道,“你……你把我衣服里的玉佩……拿出来。”
方秉义依言照做,很快就在他的袍子里摸出了一块青翠的玉佩。
温润的色泽,冰凉的触感,不难看出是件佳品。
玉佩的中央有一个镂空形成的字——玖。
“你带它进宫……去见衡帝,告诉他……青荒剑失窃,请他……速来宣家寨……”
方秉义讶然失色地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此物虽然工艺上乘,却想不到竟是出入宫廷的信物。
那萧聿光到底是什么身份?青荒剑是武林圣物,与衡帝又有何关系?
这些问题突然之间浮现在方秉义的脑海里,但他显然无暇顾及,只是忧心更甚地盯着萧聿光看:“可……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行啊?”
萧聿光见他此刻婆婆妈妈的,心里又急又无奈,径自叮嘱道:“这块玉佩千万不可丢失……除了守卫,不能轻易示人。还有……你切记……千万不可对衡帝说,这块玉佩是我的……”
方秉义见他言语间神态恳切,仿佛在述说着盛大的天机,便不忍心拒绝了,连忙一口答应:“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事后我一定会把玉佩还给你的……”
“谢谢……”
“谢什么谢啊,”方秉义憋着满腔义气,无奈地看了萧聿光一眼,“说起来你还在武场上救过我,我这条命也算是你的了!”
说完便捏着玉佩站了起来,披上外袍,悉心地替萧聿光上药换绷带,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才启程。
房中恢复了平静。时间仍然一点一滴地流逝。
萧聿光半睁着眼,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他想,就算在他临死之际,云檀剑也必须jiāo到褚衡手里……
就在此时,忽有一人静静地走进房中。
萧聿光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却被他手中利刃she出的锋芒闪到了眼睛。
来人一袭灰袍,面遮乌巾,头顶纱帽,样子颇为yīn沉。萧聿光微微转头,只见他正眼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片刻便抬手摘下了面罩。
看清他的样貌之后,萧聿光并不是很惊诧,只疲然地动了动嘴角,声若蚊虫:“叶少主是来看……药力是否发作?”
叶泽玟微瞪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其中飘过一丝异色。他皱了皱眉,恍然提剑指着萧聿光的喉结,压低嗓音冷然道:“少废话。把药jiāo出来。”
“什么药……哦,”萧聿光忍着眼前的眩晕,装出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在身上的伤口处摸了一把,然后把血淋淋的手伸到叶泽玟面前,半开玩笑着道,“在这儿呢。”
“……”
叶泽玟瞧了他这副触目惊心的模样,脸色顿时一黑,手里的长剑亦随之一抖。
“别想跟我耍花样,你骗不了我,”他的眼底一片寒意,yīn森而刺骨,“你们当初去玄阳塔不就是为了得到药引!哼,素闻东禹国的□□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你们来到禄州,到底意yù何为,是不是想用这等yīn险的手段bī迫我们投降!”
萧聿光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朦朦胧胧地听出了他的意思,当下便知晓他是误会了,于是勉力挣扎着问:“你……你以为我是东禹的人?”
话刚说完,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叶泽玟见他十分虚弱,脸色便有所松动,眸光却仍是冷冽异常:“你用不着糊弄我。那天晚上我急着赶去救人,错拿了你们的东西,谁知后来偶然发现,那些都是东禹皇室钦赐的物品!”
萧聿光听后有点发怔,眉宇间似乎轻轻抖了一下。
听到这里,他心中大抵明白了。叶泽玟原是唯恐东禹制毒bī降,所以才故意砍伤自己,并且下了猛药,打算以此来作胁迫。
可惜自己现在体虚力乏,实在没有jīng神与他详细解释,于是只轻叹一声,不发言语。叶泽玟冷冷地看在眼中,却以为他是默认了,当下将脸一沉,语气森然地威胁道:“念在你曾救过我和君颉的份上,我并不愿取你xing命。但你若不识相,我可当真见死不救了!”
萧聿光这才悠悠不迫地掀起眼皮瞧向他,似笑非笑:“你当初……去武馆救人的时候,就没问问我是谁?”
叶泽玟闻言倏然一震,不由自主地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禄州武馆由皇室出资建立,里面的人都是吃皇粮的——对啊,自己当初怎么就没问清楚呢?
萧聿光瞥见他的表qíng,心中顿时有数,不由露出一丝惨笑。
叶泽玟的脸色游移不定,极为难看。他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仿佛在忍受什么qiáng烈的打击,径自地僵了半晌后,才白着一张脸,闷闷地说:“你只消静静躺着,避免伤口流血。待药劲过去之后,就没事了。”
萧聿光微微一惊,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瞄他。只见他局促不安地站了片刻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背影还透着些难以启齿的别扭。
闹声之后的平静,显得格外安宁。
天色似乎稍稍亮了一点。
萧聿光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里还能听见jī啼。
“……”
他觉得后背有点发烫,便微微侧转了身子,闭目养身。幸亏方秉义的止血药疗效极好,倒是不至让他失血过多,然而浑身松软无力、口gān舌燥倒是少不了的。
四面门窗禁闭,却仍能依稀听见滤过树林的厮打声。
萧聿光叹了口气,面色看似安详,心中却百转千回。他在想,周承此人并没有特殊的本领,也没有犯下杀头大罪,如果他打算带着云檀剑亡命天涯,必然要做足准备。
也许他尚未离开新州,甚至,尚未离开宣家寨。
“萧公子?”
恰在此时,应携风抱着一个布袋走进屋里,脸上笑嘻嘻的,与昨晚的愁相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咦,你怎么了?”
“没怎么,”萧聿光低咳一声,转移话题,“你这是要gān什么去啊?”
“哎呀,我昨晚彻夜未眠,想了很久,”应携风毫不客气地坐到桌边,“决定今早就走啦。找一个世外桃源,金盆洗手,安安分分地过完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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