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部位遭到了侵袭,褚衡终于忍无可忍地剧颤了一下,一把推开身上的人,缓了须臾,红着脸挑起话题道:“……咳,那个,方秉义已经醒了。”
“哦,”萧聿光歪着嘴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再度压上去:“醒了好啊。”
说完又色眯眯地把脸压下,带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叁拾
褚衡斜着眼睨他,悠然抬手捂住他的嘴:“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受伤么?”
话音未落,萧聿光就怔了一下。只见他邪魅地勾起嘴角,五指紧紧地扣在褚衡腰间,一脸“你不说我就不放手”的表qíng。褚衡慢条斯理地瞟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依我看,他是因为身份让梁佶那伙人知道了,所以才引来杀身之祸。”
“梁佶?”
萧聿光不紧不迫地松开手,坐回到凳子上,眉心有些难以察觉的褶皱:“按照他的xing格,生擒的可能xing比较大,怎么会赶尽杀绝呢。”
褚衡整了整衣服,从容坐起:“他不会,但他手下的人难保不会啊。那个叫商予的,就不像是个善茬儿。”
萧聿光听后微微点头,然后又问:“那你是把方秉义怎么安排的?”
“我暂且将他软禁在宫里了,接下来的打算还没想好。”
“软禁?”萧聿光有点惊讶,似乎还不可自抑地蹙了蹙眉毛,“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若是东禹迟迟不发兵,你还能一直把他留在宫里不成?”
褚衡听了他的话,脸色极其轻微地变了变。
“我能不能跟你回去见见他?”萧聿光又问道。
“……可以。”
褚衡略略一想,便同意了。两人同乘一骑进入皇宫,径直奔向方秉义的住处。然而,褚衡为了处理襄平姬的下葬事宜,把萧聿光送到门口之后就离开了。
萧聿光在门外时特地留神地看了一眼,只见殿外重兵把守,气势bī人,连蚊子都很难飞进去。
方秉义此时正躺在榻上欣赏落日,恬然地晃着双腿,模样甚为潇洒自在,直到听见动静才倏然起身。
“呃,聿光?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醒了,就过来看看。”
萧聿光挂着友善的笑容走近他,眉宇间却依稀泛着点愁色:“我让你来禄州求援,未承想到会把你害得这么惨。真是对不住啊。”
“说这些gān什么。”
方秉义毫不在意地一笑,露出几颗平整洁白的牙齿,显得既亲和又俏皮:“你救了我一命,我怎么能不管你啊。况且,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么?嘿嘿,混江湖嘛,总会受点小伤,无需介怀。”
说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啊”了一声,同时伸手入怀,谨慎地把萧聿光的玉佩掏了出来。
“喏,物归原主。”
萧聿光看着那块美丽剔透的玉佩,心里却是百味杂陈,难以言表。他接过玉佩,捏在手里摩挲着,然后轻轻道了声谢。方秉义则眸光深奥地盯着他,眼底流过一丝恻隐,叹道:“衡帝已经把开国史书给我看了。这块玉佩……”
话未说完,就开始唉声叹气起来。萧聿光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把眼皮一抬,语气揶揄着问:“你都知道了?”
“嗯,”方秉义是个又纯又直的汉子,脸上始终压着一股沉重之色,“没想到你竟是这样……这样荣耀的身世。不过……唉,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啊?”
“但说无妨。”萧聿光抿了抿嘴,淡淡道。
“我觉得吧,这神兵鬼怪的听着有点玄,”方秉义恹恹不乐地坐到chuáng榻上,两眼望向窗外,“虽然我也说不好,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萧聿光闻言勾起嘴角,吸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看过完整的史书,就会发现历史上确实有过两次召唤yīn兵的先例。”
“啊?”
方秉义惊愕地张大嘴,愣神了许久,迟迟没有说话。萧聿光略为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接着正色提醒道:“别说我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衡帝要是一直把你关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办啊?”
“呃……”
方秉义一时语塞,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萧聿光不准备和他绕弯子,当即便直截了当地说:“东禹那边正虎视眈眈,衡帝又错把你当成玖良将军的后人,怕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甚至还会杀了你。”
“唔……”
方秉义凝眉低应,若有所思,脸色忽而yīn翳了几分:“诶,对了。在城外暗算我的人若真是冲着玖氏后裔的身份来的,那你岂不是会有危险?”
“……”萧聿光没有料到他能这般语出惊人,不由脸色滞了滞,“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嘿嘿,当然有啊,”方秉义尴尬一笑,转而正色,“衡帝要是真有这个打算,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了。可是你上次不是特地叮嘱我,不能让他知道玉佩是你的么……”
萧聿光轻轻咬唇,默不作声。
“秉义兄,不如这样,”他忽而示意方秉义凑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助你逃出皇宫吧。”
“逃?”方秉义皱了皱鼻子,似乎有点不满,“我若回新州的话,衡帝想要抓我难道不是易如反掌么,逃了也是白逃啊。”
他说得很有道理。萧聿光听后亦是感到一阵苦恼。于qíng于理,他都不该让方秉义为了自己而背负虚假的身份,甚至还要在逃难中度过一段艰难的生活。
“如果不逃,那就任何余地都没有了。毕竟,衡帝的心思我们谁也猜不到。”
方秉义想了想,觉得挺赞同。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多是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教人捉摸不透。
“秉义兄,我只求你一件事,”萧聿光见他脸色有点动dàng,当下紧接着沉声说,“请你以后权当没见过这块玉佩,莫要再向任何人提及了!”
方秉义就算再傻,也能明白他话中的任何人偏指的是谁。
“好,我答应你。”
他满怀豪气地点了点头,问道:“哎,那你打算怎么帮我逃出去啊?虽然我知道你和衡帝的关系不太一般,可是这宫里戒备森严,怕是……”
萧聿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事暂且缓一缓。你现在出去,恐怕又会被人偷袭的。”
“……哦。”
方秉义呆愣愣地低应一声。萧聿光看着他,叹了口气,和他道别之后就踏出了殿门。陈青玄正守在外面,一见到他便急迎上去,态度很是恭谨:“萧公子,陛下有请。”
“那就劳烦公公带路吧。”
萧聿光耸了耸嘴角,神色辨不出悲喜。他顺从地跟着陈青玄走到渎湖旁边,远远便瞧见了一抹清瘦挺拔的身影,玉树临风,韵华卓然,直刺得人目眩神摇,心浮蹁跹。
陈青玄朝萧聿光微微颔首,然后就揣着拂尘离开了。
萧聿光从容不迫地走过去:“陛下。”
褚衡闻声转过头,嘴边噙着一丝耀眼的笑意。他向萧聿光走近了两步,眼神有点飘摇,语气却是舒缓平淡:“没有别人的时候,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他没有自称为“朕”,可见已将姿态放得极低。萧聿光听了不免心里一暖,但由于心事深沉,所以并未表现出喜色,而是一派镇定自如地问道:“陛下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褚衡对他的冷淡感到有些不悦,但见他神色不似往日那般轻佻,似乎有所忧虑,便也没有纠缠,而是直奔主题:“襄平姬的葬礼暂定在五日之后。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萧聿光闻言讶然:“这……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褚衡听他有意拒绝,不由微微颦眉,明亮如星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我原本给杨杞留了一个名额,但现在我不想让他来了。”
“为什么?”萧聿光大为困惑,眼睛跟着眨了两下,“子宁一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问一问啊。”
褚衡却不以为然,兀自轻咬着下唇,眼角一斜,幽愁暗恨汨汨而出:“不必问了。”
过了片刻。
“我不想知道。”
萧聿光轻轻挑眉,心中了然。
他也曾一度推断,襄平姬才是褚衡的生母。然而这个猜测一旦被证实,带来的只有痛苦和仇恨,远不如让其就此掩埋,无迹可寻。
“好,届时我一定会来陪你的。”
褚衡这才稍稍转忧为喜,绽出一个含苞待放的笑容:“嗯。”
萧聿光也跟着一笑,神色却有些复杂。他看着这样绵软乖巧的褚衡,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一番。纵使心痛万分,也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静静地守着他就行。
“对了,”褚衡忽然敛容道,“方秉义好像是个独身汉吧?”
提到方秉义,萧聿光霎时觉得心里沉了一下。
“嗯,”他停顿了须臾,“他无妻无子,亲人也都离世了,确实是个孤家寡人。”
褚衡“哦”了一声,脸上流过几丝隐秘的凄伤:“既然如此,那就先不放他回去了。”
萧聿光登时脸色一白:“陛下……”
“怎么?”
褚衡略显幽怨地瞥着他,似乎对他的反应极为不满:“你担心什么。宫里的条件这么好,我还会亏待他不成?”
“……”
萧聿光哑然无语,神qíng免不了几分yīn鸷。褚衡以为他打算为了方秉义而拂逆自己,脸色也很不好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多言。”
“我知道你把方秉义当朋友,自然不愿见他落此下场。但朕身为一国之主,决不可为了他一人,而将泱泱黎民弃之不顾。”
“你放心。到那时,朕自会把该有的荣耀全都给他。”
“虽然我也于心不忍,但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的话,萧聿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面色沉冷地望着褚衡的嘴唇,第一次发现那对唇瓣是如此刻薄,如此娇艳,仿佛染上了一层飘着腥味的鲜血。
叁拾壹
禄州,丞相府。
夕阳残照,烟云缥缈。
一名小厮颔首弯腰地站在李源面前:“丞相,萧公子求见。”
“唔?还不快请。”
李源放下茶盅,缓缓起身,他身侧的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在他右边的半百男子即为禄州知州,张琬。
“是聿光吧?我可是与他很久未见了。”
张琬捋须而笑,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妙龄女子,眉目间传出显然的慈爱之qíng。
萧聿光踏进厅堂,看到里面站着两位陌生人,也未显异样,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李叔。”
李源一见到他就很热络地迎了上去,朗笑道:“哈哈,萧贤侄可算是来了。”
“晚辈失礼,又来叨扰您了。”
萧聿光朝他行了一礼,继而看向张琬,沉吟须臾便发出一声轻笑,也朝着他深作一揖。
“聿光见过知州大人。”
张琬微笑着将他打量了一遍,眸光轻轻闪烁,笑意骤然加深:“呵呵,这孩子,竟然还能认出我来……唔,不错,真是个相貌堂堂、风姿过人的男子汉,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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