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回答道。
褚衡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成亲啊?”
萧聿光作恍然大悟状:“哦,既然陛下这么急切,那我明日就与忻芷小姐商量一下婚事吧。”
褚衡登时气结:“萧聿光,你……”
“开个玩笑嘛,”萧聿光笑得怪怪的,“知州府惨遭灭门事不过三年,因而不便举办喜事。”
褚衡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一旦过了三年的守孝之期,萧聿光就会娶张忻芷为妻了?
“哼,我跟你说实话吧,”他昂起骄傲的头颅,嘴角轻撇,“我是故意派你去边朗增援的。这样你就不能和张忻芷成亲了。”
萧聿光这时看着褚衡的样子,隐隐觉得不对劲,便问:“衡儿,你方才,是借酒装疯吧?”
褚衡愣了一下。
不好,被识破了。
深夜,微雪。
萧聿光压了压头顶的斗笠,走进家门。刚把马送回马厩,就见一人撑着伞迎了过来。
“景醇哥,你不会是淋着雪回来的吧?”
张忻芷望着他身上的雪,眼中满是疼惜。
“这雪下得突然,来不及做准备。”
萧聿光朝他温柔一笑。
“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啊?”
他边问边接过张忻芷手里的伞,领着她走到屋檐下,然后开始解衣抖雪。
“我……唔,我看到你回来,才能安心嘛。”
萧聿光看着她,微微一笑。
“穿这么少还跑出来,当心冻坏了身子。快回房去吧。”
“哦。那你也早点休息。”
张忻芷依依不舍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上台阶。未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迟疑着转过身:“景醇哥……”
萧聿光仍是闻声细语:“怎么了?”
“你与衡帝……是不是……”
萧聿光顿时表qíng一滞。
“……是不是私jiāo很好啊?”
听到这话,萧聿光才稍稍放下心。
他很能理解张忻芷这么问的缘由。
“与私jiāo无关。今日的晚宴不过是君臣聚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如若我不赴宴,倒是显得失礼了。”他波澜不惊地解释道。
“哦,”张忻芷微垂下头,姿态忽而有些扭捏,“那,那衡帝为什么要突然提拔你做中将啊?”
萧聿光勾起嘴角,目光温和:“怎么,这很奇怪?”
“呃,不是,”张忻芷忍不住把衣摆攥在了手心里,神态也局促不安起来,“萧家是名门望族,你又武器高qiáng,先前还在孙家堡一战中立了大功,能得到衡帝的器重不足为奇。只是……眼下边朗的战况很不乐观,我担心你日后……”
“战场之上,死伤难免。胜负自有天定,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况且你方才也说了,你景醇哥哥武艺高qiáng,哪这么轻易就会死啊。”
张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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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听着他戏谑的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支支吾吾地问:“景醇哥,你……你是不是……”萧聿光不太喜欢婆婆妈妈的,便道:“你想说什么,直言无妨。”
“衡帝他……”张忻芷yù言又止,斟酌了片刻才道,“我觉得衡帝与你jiāoqíng甚笃,此番他却把你列入了增援的队伍里,好像,有点儿奇怪……”
萧聿光微笑沉默。
他当然不能把褚衡的心机透露出来。
但是这事确实让他也感到有些费解。
照说褚衡已经知道他是玖氏后裔,应该更不会让他去送死才对。虽然这一年多来,两人因张忻芷而心存芥蒂,连往来也少了许多,但褚衡也不至于记仇如斯吧?
更何况,今晚在宫门前,他那副殷切真挚的目光和神态,更让萧聿光坚信,他的心里仍然是有自己的。
“这没什么。皇帝的脾气谁能摸透。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啊。”
张忻芷看着萧聿光,讶异的眼神中流露出浓重的担忧。萧聿光朝她一笑,说:“别想这么多了。眼下已经凌晨,你快去休息吧。”
自从张忻芷来到这里,萧聿光才知晓她原是体质羸弱,经不起风寒和劳累,便常嘱咐她注意身体。但无奈她xing子有些倔qiáng,每夜都等到萧聿光的房间熄灯以后才能安然入寐。
“那你呢?”
张忻芷见萧聿光没有进房,而是揽着蓑衣斗笠坐在了屋檐下,不由惊奇地出声。
“我想在这儿静静,很快也会去睡了。”萧聿光耐着xing子温和地说道。
张忻芷点了点头,终于顺着走廊一路到了尽头。萧聿光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几秒,然后把视线移向了空中的飘雪。
时有寒风,裹着雪花落在白皑皑的地上,还有几片径直飞向了他的脸庞。
伞上的雪已经融化成水,汇聚在顶端,流入地fèng。萧聿光怔了一会儿,起身把伞重新撑开,放到了一块gān净的地面上。
他静立着,看着紫黑色的天穹,一时间心绪百转千回,萦绕不息。
伍拾
到了月底,寒意更甚。早晨的微光清冽温和,如同潭水,静而不死。
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chuáng边的白墙上依稀可见侧卧着的暗影。
怀西倏然睁眼,一把将被子掀开,迅速地穿好了衣服。她冲到院子里,发现空无一人。正抬脚yù走,却听背后一人幽幽道:“怀西?今天起得有些迟了啊。”
萧聿光拿着一个梨木盒子,站在她身后,笑容和煦:“过来吧,我有事qíng跟你说。”
言讫便引她走到院落中央,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打开。
怀西走到他旁边,低头一望,只见盒子里铺着柔软的白色绸缎,上面放着一支银簪和一块碧绿的玉佩,皆是完好无损,闪耀着清淡的光泽。
萧聿光拿起银簪,将其□□怀西的发髻,端详了片刻,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语气平缓无比,不起一丝波澜:“当初萧珞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曾说,这些都是你家人留给你的。还有,这绸缎背面绣了‘怀西’二字,所以我们就把它当成了你的名字。不过前几天我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发现西边有一个怀西县。那里地域小,又不属禄州管辖,所以不常为人提及……”
怀西起初双眸一亮,继而却低垂下头,黯然不语。
萧聿光则是脸色平静,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我觉得吧,那‘怀西’二字恐怕并不是暗指你的名字,而是隐喻了你的家乡,好让你有朝一日能够重归故里。”
怀西仍是颔首低眉,面色浮沉不定,最终淌露几丝悲苦。
“聿光兄,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萧聿光听她语气中颇有叹惋却不显埋怨,不由心头一滞。
“若非萧大人慈悲心肠带我回来,我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聿光兄,我的命是萧家给的,我甘愿为你一辈子当牛做马,绝不背弃恩qíng!”
“怀西啊,”萧聿光看着那双she出悲忿的眼眸,心底暗叹,“当初你的父母狠心将你丢弃,这断然不是他们的本意,不然还留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不会走的。”
怀西提高了音量,一把摘下头上的银簪摔回盒中。孰料力气过猛,簪子在盒角磕了一下,然后就硬生生地掉到地上。
一时之间,静谧难耐。
萧聿光一言不发,捡起簪子,仔细地清理着上面的尘土。
“我不是要赶你走,”他缓缓地解释道,“只是,圣旨早已下达,衡帝命我五日后带兵前往边朗救援,此去凶多吉少,万一……你与其一人留守在此,还不如带着这信物前去投靠双亲。为人父母,岂会对子女不管不顾?况且,这两样物件都拥有非凡的质地与做工,必定价值不菲。对于小县城里的人而言,只怕倾家dàng产也难以换取。可见,他们并非对你无qíng无义……”
怀西咬了咬嘴唇,没有言语,只是眼中潸然落下两行清泪。
萧聿光见她抽泣不停,也不知如何安慰,琢磨了许久才低声劝道:“别哭啊,这也算是件喜事嘛。你若能寻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我们都会替你高兴的。”
顿了顿,又说:“只要你能想开,其实也不必觉得难过,毕竟……”
话未说完,怀西忽然掩脸一头扎进他怀里。
萧聿光愣了一下,缓缓抬手搭在她背上。
“没事。你若真不愿意去,我也不会qiáng迫你。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怀西闻言似乎哭得更加伤心了。她抬起一双红肿的泪眼望向萧聿光,哽咽着说:“聿光兄……你走了以后还能……还能回来么……”
萧聿光浑身一震。
原来,怀西不是在哀怨自己身世堪怜,而是挂念着他的安危。
他无声一叹,放开怀西,脸色蒙上几分yīn郁。
“但凭天意吧。”
他如是说道。
“天意?”
怀西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仿若呢喃自语,一对美艳的眸光就像是化在水里的火焰。
“骗人!你明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不然你不会把这些东西给我,也不会说这么多无益的话……”
萧聿光微微别过视线,试图掩藏泛红的眼眶。
“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你的,事qíng的真相你也应该知道。”
他凝滞了片刻,而后合上木盒,把银簪重新□□怀西的发鬓。
“这簪子你就先戴着,挺好看的,日后寻人也会方便一点……”
怀西瞪着一双通红的杏目,过了很久才冷声问:“那忻芷小姐呢?”
萧聿光又愣住了。
“……什么?”
“你不是打算与她成亲么,”怀西敛了敛眉,面如死灰,语气淡漠,“你走之后,她怎么办?”
萧聿光拧起眉心。
是啊,张忻芷该怎么办呢?
这些日子,最让他困扰的莫过于此。
“此事,我会再与她商量的。”
怀西正余怒未消,声音亦响亮了不少:“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萧聿光恍若未闻,连眉梢都不动一下。
怀西盯着他的侧脸,接着吼道:“因为她倾心于你,你又对她怀有愧疚,所以你才决定娶她,是不是?”
萧聿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微微怒斥道:“怀西!”
怀西有点qíng绪失控,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斥责。
“那天晚上,若不是你和赵伍纪带走了孙佑,知州府就不会惨遭横祸,忻芷小姐也不至于痛失亲人,无家可归——你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所以才甘愿用一辈子来补偿……”
萧聿光忍无可忍,他感到自己的心底、背后都在冒着一团yīn森的冷气。
“够了,”他喝止道,“我会找机会向她坦白的,但不是现在!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这时,怀西轻轻眨了眨一双泪眼,视线却聚集在萧聿光的身后。
“聿光兄……”她怯怯地喊道。
萧聿光不用转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庞当下就变得僵硬起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闻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