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拙对此很纳闷:“你很清闲?”
司徒九有些好笑:“难道我应该很忙?”见她一脸茫然,又含蓄解释:“现在的局势,一动不若一静。不单是我,便是朝中诸臣,无有必须处理之事,也皆三缄其口。”
林若拙这才反应过来。司徒九的爹娘姑母在宫中做人质,弟弟任西北大军统帅。这种局面下的他,的确不该有什么举动。无为度日为最佳。
明白了这点,她立刻又有疑问:“难道这里是显国公府?”
司徒九笑而不答。
她又想起来时马车行驶的路程:“还是城外?”
司徒九反问:“此为何处,很重要么?”
林若拙顿时一口气泄掉。的确,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和不知道,区别真的不大。心中怅然。
司徒九似会读心一般,道:“莫怪我不让你出去。人多有失。若被发现,你怕是要和七殿下住到一起去。”
林若拙更加泄气。和赫连老七一起被软禁宫廷?还不如在这儿呢。
越想越叹气,她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司徒九继续读心术:“可是奇怪自己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林若拙嘴角抽了抽,看他一眼,无力的摆摆手:“世子,拜托!有话你就直说吧。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我。”
司徒九心qíng很好的笑,自给自斟茶:“落得如此境地,皆因为你看不起权势,才被权势所bī,最终无路可走。”
他微微抿了一口水,放下茶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不止看不起权势,还挺看不起追逐权势的赫连熙,我,是也不是?”
林若拙愣住,沉默片刻,讪讪然:“世子严重了。我哪有这么自大。”
好吧,看不起赫连老七或许有点。看不起司徒九,她真没狂妄到那个地步。
司徒九却不依不饶:“我的意思是,对于我追逐权势的行为,你不予苟同,甚至有些不屑。可对?”
林若拙觉得背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位自尊心也太qiáng了点吧,连连道:“没有没有。世子你误会了。我或许不予苟同,看不起不屑什么的,真的没有。”
“是吗。”司徒九慢吞吞的道,“那为何你不来求助?”他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林若拙,你能从那个夜晚逃出来,可见不是没有准备的。既有预料,为何不来求助?不来向我求助?”
林若拙涩然,顿了顿,声音轻微:“他看管府中甚严,我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九没什么qíng绪的接话:“所以,你连个准备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在外面怎么过了那些天,最终还是走投无路。”
“胡说!”林若拙被他一再刺激,终忍不住反驳:“我不是走投无路,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
司徒九看了她一会儿,忽而轻笑:“你真是……”摇摇头,啼笑皆非:“林若拙,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无知。身为上位者,不能保证身边下属安全,帮助你的朋友不能厚报,还要遮遮掩掩,恐受牵连。你真是枉费出身贵女,王府正妃。”
“你什么意思?”林若拙愤然。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你比诸多女子拥有太多太好的资源,却任意挥霍,不予经营。直到落得一身孑然,走投无路。你真没反省过自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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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瞳:(摸下巴)司徒九,你真的不图林小六什么?
司徒九:笑而不语。
第 121 章 大吃一惊
她的问题?她有什么问题!
林若拙几乎跳脚!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活了两辈子,脑袋清醒,目光清明。前知五千年历史兴衰,后知高科技信息社会。知晓星空宇宙、地球自转,风雨雷电、物理化学。她懂的多了去了!虽然一不擅权谋、二不擅内宅争斗,却也不贪不奢,认清自身。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不去想非分之想。她怎么就有问题了?她活的再仔细不过,她能有什么问题?!
司徒九盯着她一副炸毛的样子看了许久,慢慢摸出一面铜镜给她。
“gān什么?”林若拙瞪他。
“照一照。”司徒九鼓励她,目不转睛。
林若拙照了照,吓一跳。嗷!她的端庄形象,她的高雅斯文全没了!镜子里的人怒火熊熊,两眼雪亮。就差张牙舞爪。
赶紧将镜子反面一压,收敛表qíng。咳咳两声:“世子,你不厚道。”
司徒九也不答话,微笑以对。
林若拙就忽觉空气有些奇怪,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胡乱道:“世子,你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铜镜啊。”
司徒九道:“本来不带的。几年前,有人说我笑的假,让我好好照照镜子。故随身携带,以正仪容。”
林若拙又卡壳。
气氛越来越古怪,就在她几乎要断定不是自己错觉时,司徒九忽而起身,彬彬有礼的告辞:“天色不早,不打扰你休息了。”
林若拙:……
随着他离开,压力骤减。某女松了一大口气,拍拍心口,感觉自己紧张的很莫名。司徒九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收留了她么,又不是她哭着求着的。呸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她被侧漏出来的辐she到了。
一定是这样。林若拙想了半天,安慰自己。洗洗睡了。
晚上,做起梦来。
梦中,先是袁清波被一群如láng似虎的官差给抓了,京兆尹于大堂上定罪,大喝道:“袁清波,你谋害靖王妃,证据确凿,判当堂处斩!”袁清波大喊冤枉。京兆尹如láng似虎:“靖王妃生死不明,最后出没的地方就是你的住处,定然是你密谋杀害!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说罢,也不等辩驳,一群身形彪悍的官差就将他推至菜市场,侩子手扬起闪着寒光的大刀……
“住手!住手!”林若拙满身大汗,惊恐的狂喊:“刀下留人!我没死,我在这里!”
然而没人看见她。很快场景转换。夏衣、丝雨、尺素三个被凶狠的婆子押着。冯氏、huáng氏、童氏三堂会审:“王妃有难,你们倒先跑了。说!六丫头在哪里!”
夏衣三人说不知。冯氏冷冷道:“如此,也只有送你们去官府了。现陛下要我们府上jiāo人。我们上哪儿去jiāo人。少不得让他们问你们去。”接着,又是一群如láng似虎的大汉神奇的出现,押着三人去了。
场景又转换,画船和银钩给几个相貌猥琐的男人拖着,男人们狰狞的笑:“抓到两个肥羊,兄弟们今晚好好快活快活!”
银钩哭喊着分辨:“我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们还有王法吗?”
“呸!”最猥琐的那个骂,“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会孤身上路。连个户籍都没有。分明不是逃奴就是逃妾。就是杀了你们也没人管!”
场景不停的转换,又是林若谨夫妻在半路被人打劫,又是几个堂妹被夫家嫌弃。最后,赫连熙出现在梦中,对着楚帝哭诉:“都是林若拙教唆孩儿的,她想当皇后,教唆孩儿造反。林家的人都是帮凶……”
“胡说——!”林若拙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翻身坐起。梦中人物消失的gāngān净净。
她一阵恍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在司徒九的地盘,被收留了。刚刚那些可怕的场面都是梦境。
屋外,黑幕沉沉。身上渗出的汗水浸透厚实的丝被,微微泛cháo。
心理学说,梦境是人心底潜意识的写照。
遥远的记忆中曾翻看过的书页蓦然闪现脑海,林若拙双手捂住脸,低声轻泣。
她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早起,小环像是没看见她泛青的眼底和红肿的眼眶一样,如平日一般伺候洗漱:“姑娘可要用些玉兰膏。这是最新出的香脂,宫中赏赐下来的。擦在脸上润而不腻。”
梳头的时候又啰嗦:“昨儿世子打发人送来几匹料子。一会儿我拿给姑娘瞧瞧。新年快到了,姑娘也该裁两件新衣。”
林若拙恍然察觉,从第一天入住这里,小环和三个婆子就一直称呼她为“姑娘”。梳的发饰也是未婚女子装扮。
“快过年了吗?”她问。
“可不是。”小环利落的给她簪上一支镶红宝石孔雀簪,又去选耳坠:“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姑娘的衣服得赶紧备下。”
吃完早饭,衣料就已在偏屋一匹匹铺陈开,料子很好,都是进上贡品,和她往日穿的差不多。颜色素淡,皆为浅绿、浅紫、粉白等。想到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丧事。林若拙叹了口气。司徒九这样的聪明人,她不是没遇见过。老七重活了一辈子比之也不差了。可是这等聪明的人将一颗七窍玲珑心用在照顾她之上,却是从没经历过的待遇。
荣幸之余有些惶恐,司徒九对她似乎也太好了点。
不过也不然,昨天那席话说的就很不客气。几乎可称得上是教训了。就差没指着她脑门说:你真没用。
这么一看,好像也没那么好。
林若拙霎时纠结了。
下午,司徒九又来了。
他带了几卷画轴,皆是前朝或再古早些历代大家所做,其中有几张画纸都开始泛脆,显然极为珍贵。
林若拙也算对书画有些研究,一一看下来,心中有数,这些怕是显国公府的几代珍藏。司徒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曾祖父昔年跟着太祖打天下,得了好些战利品。金银珠宝、奇玉古玩人人都喜。古作书画则少人问津,曾祖或收或买的淘换了不少。”
林若拙不禁囧囧有神的想,恐怕是一网打尽吧。跟着太祖起兵的多数是泥腿子,就是后来从农民阶层蜕变成地主阶层,那也还是土财主。爱好金灿灿、光闪闪的珍宝。古玩都不一定看得上,更别说这些又娇气、又难保存的字画了。说不准就三文不值二文的给处理了。初代显国公显然捡了大便宜。
司徒九有些叹息:“还有好些珍品终是被战火给毁了。”
赏析了几幅,林若拙随手又拿起一卷打开,却是一愣。
这是《七美图》,她十四岁那年画的《七美图》,笔触犹有稚嫩,风骨初成。
司徒九笑曰:“人人都可惜百花阁主封笔,只存四幅作品于世。却不知我这里还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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