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接受,难以原谅的罢。
如果广丹师叔在,由他搭个桥说不定师父和师姑今夜就能重归于好,鸳梦再温了吧?可惜,那
身在九重狱的白蔹师伯xing子急躁,为人又冷傲,若不是师姑已经到了玉虚宫,再由广丹师叔亲自出
马去请,只怕是不会买账的。
哎,还有三天师尊就要出关了,只希望这次的长生宴不要出什么纰漏,能顺利让九重天和九重
狱握手言和才好!
原本轻揉眉心是为了缓解那疲惫,可是,越揉反倒越感觉头部的抽痛更加厉害,风锦轻轻拍了
拍额角,想要收敛起所有的qíng绪,装出平日里冷漠平静的模样,却感觉已是有些力不从心。
“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些微的喑哑,也不知是向自我进行的安慰,
还是的确打着这样能拖一日是一日的算盘:“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是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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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玉虚宫里不像在鄢山上那么熟门熟路,可是一大早,青玄仍旧是顺利地去备了些清水来
,让整夜抄经的千色梳洗。那些仙童见着他似乎都有些怯怯的,也不知是在怕什么,好在他和颜悦
色,凡是都能忍下脸拉下身段,倒也没觉得谁故意给找了什么难堪。
千色抄经时,他继续在一旁研墨,研着研着,窗外突然飞进来一张huáng色符纸折成的纸鹤,扇动
着翅膀,阵阵有声。青玄伸出手,那纸鹤便乖乖飞到了他的手心里,拆开一看,却见上头写着一行
小字:“青玄,到棋庐来对弈吧!吾在玉虚宫乃一游手好闲之人,无所事事,不事生产,日子甚为
无聊!”
青玄会心一笑,知道这纸鹤是谁家遣来的,抬起头望向千色:“师父,灵砂师叔邀我去棋庐对
弈呢,您也一起去看看吧,只当是消遣。”语毕,见千色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若有所思,他竟然索
xing伸过手去,一把夺了她手中蘸了墨的láng毫。“您抄经也抄了一整夜了,即便是不合眼,也该用别
的法子休息一下了,若是一直这么累着,不慎伤了眼怎么办?”虽然是理直气壮的关切之词,可是
,他说出来却是微微压低了声音,言辞中暗含着无奈与疼惜。
没错,这么几年来,他与师父几乎形影不离,从没见过她几时合眼休息过一瞬。
这所谓赎罪的经,也不知是要抄到何年何月才算是个头!
手中的láng毫被夺了去,千色抄不成经,只好摇头缓缓喟叹:“青玄,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虽说她此刻因着想避开某人,眼不见心不烦,不怎么愿意出梧居去,可是,青玄对这玉虚宫不熟,
她若是不一同去,他只怕要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到那地处偏远的“棋庐”,也便就打定主意带他去
棋庐,将他jiāo给棋痴灵砂。
虽然一番好意与心疼被评价为是“婆婆妈妈”,可青玄却只是轻轻地笑,知道师父也只有对着
婆婆妈妈万事皆管的他,才会有这般无奈的言行举止,想一想,自然打从心里衍生出了甜蜜与满足
。
师徒俩拾掇妥当了,才出梧居,却见门外的蔷薇花藤下候了个身形颀长却略显清瘦的男子。
“仙尊。”那男子一见到千色,似乎是掩不住满脸的喜色:“多年不见,您可还认得我么?”
他垂眸敛目站在那里,可到底于言行进退方面深谙分寸,一番压抑,也就觉不出怎样的qíng绪激动了
。
青玄虽然不认识这个男子,可心里却知道,这种qíng况之下,还是保持缄默最为合适。
千色面无表qíng,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他一眼,只觉他如今已是将风锦的深沉给学了个十
成十,看上去甚是扎眼。“玉曙,本座早前虽然心盲,可这双眼却还没有瞎。”她毫不客气地开口
,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原本就冷峭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
玉曙是个明白人,又怎么会听不出千色言语中满满的都是对风锦的讽刺,只是,如今乃多事之
秋,他不便多说什么,也只求能替自家恩师完成心愿,便仍旧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掌教仙尊希望
见您一面,有些要事想要与您相商——”
“我与他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要事可商。”不待他说完,千色便一字一顿地开了口,敲金断
玉一般的gān脆,毫不拖泥带水,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突兀地绽出一抹笑,她那笑容,再没有
曾经的妩媚嫣然,有的,只是几分悲哀的自嘲:“你替我回他一句话,我这次专程来玉虚宫是为了
见师尊,不是为了见他。”
对于千色这完全不留qíng面的言语,玉曙有些惊诧,不由微微一怔。晨曦之下,他如此清晰地看
到,眼前这个女子,往昔那温柔的神qíng已是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她,显得格外冷峻
且漠然,陌生得像是全然不认识的人。
“仙尊,就当是看在玉曙的薄面上吧。”好半晌,他才有些踌躇地开口辩解,脑中纷纷乱乱,
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凄然:“玉曙知道自己卑微,在这玉虚宫里没有说话的资格,可不管怎么说,
玉曙是您当年为掌教师尊亲自选的徒弟,难道,仙尊真的连这点旧qíng也不念么?”
千色挑起眉,犀利的眸中蓄满坚决,嫣红的唇中吐出不轻不重的六个字,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
有:“既言当年,既是旧qíng,这么些年过去,也早该一笔勾销了。相见不如不见。”语毕,她决绝
的转身,只是自顾自地唤着在一旁保持着缄默的小徒弟:“青玄,走吧。”
只留下玉曙一个人在那蔷薇花藤之下,满脸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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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庐在玉虚宫后山的梨树林里,说是“庐”,只怕还是恭维了,不过一个简陋的小凉亭,却是
棋痴灵砂自得其乐的圣境。
说起长生大帝座下的弟子灵砂,无论哪位得道仙尊,也都是要摇头感慨的。
虽然长生大帝座下的弟子三教九流,大多血统不纯,嗜琴、书、画、酒、武的大有人在,可是
,能嗜棋到近乎痴的地步,那便是需要非同寻常的耐xing。灵砂此人,一日无棋,便浑身不自在,就
连修仙悟道,也是因着与棋有缘。他棋瘾一发,逮着谁便要与谁杀上一盘,谁若是婉拒,他便就要
勃然大怒。可若是他深陷棋局之中,就便是地崩山摧,也照例面不改色,视若无睹,实在没有辜负
他“棋痴”的雅号。
原本,青玄是不会下棋的,可这灵砂也随同空蓝一起常常到鄢山来,因着无聊,便硬是教出了
青玄一手青出于蓝的棋艺,只为了打发空闲。
平日里,青玄与灵砂对弈,千色是绝不会在一旁观看的,可今日,到了棋庐,千色才蓦然发现
,那简陋的凉亭里,她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人,早已端坐,如今与灵砂竟是对弈得棋局过半了。
她正yù转身离去,却只听得那人淡然一声轻唤,声音不大,却是一如当年的摄力十足。
“千色。”
不知为何,那一瞬,她的脚步竟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一时闪神,恍然竟像是回到了往昔岁月之
中。
那时,他也经常这般,坐在那石凳上与灵砂对弈,显出比灵砂更甚的耐xing。
“为何一见我便扭头就走,我当真如此面目可憎么?”
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执着一枚黑子,以极慢的速度落在棋盘之上,风锦漫不经心地发问,看上
去神色甚为淡漠。眼前的她依旧是那身殷红的衣裙,已经越来越瘦了,像是故意要用那一身的凛冽
来嘲讽他,举手投足丝毫不减桀骜倔qiáng之气,如今,微微仰起头,原本就削尖的下巴透着难以言喻
的傲气,高挑的身材显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孑然。
“没有。”
千色淡漠地否认,远远站着,脸上一阵暗沉沉,看不清任何的表qíng,
“既是没有,不如就过来坐下,一同品品茗,叙叙旧,顺道商议如何恭迎师尊出关之事。”他
盯着棋盘,思考了良久,手中的黑子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好半晌才貌似随意地往棋盘上一放:“
算一算,师尊也有快三千年不曾见到你了。”
风凉叹
算一算,师尊也有快三千年不曾见到你了。
风锦的这句话甫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即刻恍然大悟,不得不感慨风锦这冠冕堂皇的借口,
让人绞尽脑汁也推脱不得。
这分明是在用师尊长生大帝的名号施压,尤其是那听似不经意地“三千年”,却如同是无形的
沉重枷锁,用以指责千色避居鄢山的行径。如果千色执意要在此时回避,不理会风锦,那么,无疑
是没有将师尊长生大帝放在眼中。
如今,千色倒真真的成了进也不是,退也不妥了。
千色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徐徐埋头,复又抬头,平静地注视着沉着镇定的风锦,眼眸之中有
着摄人心魄的光华在轻轻辗转,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qíng绪涌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此时,反
倒是站在她身侧的青玄够机敏,立刻朗声开口,眼波流转间满是坦然:“掌教师伯说得是,我师父
也有三千年不曾见到长生师尊了,昨晚还在冥思苦想该如何向师尊负荆请罪。”
“是么?”风锦抬起头,面无表qíng地瞥了瞥青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qíng绪上的波动,自是以两
指捏紧指间的墨玉棋子,修长的指衬着那漆黑光亮的棋子,显得甚为优雅。“你师父无故数次缺席
长生宴,的确有不孝之嫌,也确是该想想如何赔罪了。”这么说着,风锦那深幽的目光在千色不为
所动的眉眼间绕了几圈,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
若只是从言辞上,根本分不清他那语调之中蕴含的是怎样的qíng绪,可是,他俊秀的眉目间擦过
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纹,并没有逃过青玄的双眼。青玄便也明白,这位声名赫赫的掌教师伯,根本就
没有将他这个无名小卒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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