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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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顺路看到了这一出,顺手救她。能救活固然好,不成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是个死人。倾城苑的人都道我连累了她,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没有李雍,她还可以笼络别的高官贵人。妈妈没有嚎错,香兰是她的心肝尖儿,不过,是以前。曾是倾城苑红牌的香兰往年只接最上等的客人,即便这几年她长了几岁,但姿色犹在,轮不着什么烂人都接。既然她身为姬人,就该有姬人的智慧,死吊一个男人吊不住,则应乘早另谋出路。

  我望着气色回转的香兰,又想到既然我救活了她,她就欠我一条命。挟恩图报的心我倒没有,但稍微利用下她,我觉得理所当然。

  卷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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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请大夫看了香兰,按大夫的方子抓药,等我煎完药,香兰幽幽醒转。

  “我死了吗?这在哪儿?”

  “你命大,且有的活了。”药已温,我端了过去坐她chuáng头。

  “是姑娘救了我?”

  “少说几句,把药吃了,等好些了我们再说话。”

  人都道女大十八变,我自十四岁离开倾城苑,转眼四年过去。面容和身材都长开了,加之一身西疆装扮,刻意收敛的jīng神气,香兰也没认出我。

  从死门关打转回来的香兰温顺极了,但目光却是空dòng的。二日后,我问她:“想不想从良,往后嫁人生子?”

  她茫然道:“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又有谁要?”

  我又问:“那么给你些银两,寻个地方独自生活如何?”

  她叹道:“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香兰只有来世结糙衔环再报了!”

  我沉吟道:“不用来世,我只要你过一阵帮我做件事即可。做完后,你就走吧!”

  她的眸色更黯:“姑娘请说。”

  “不是什么麻烦事,只需你坐在船上,坐几晚即可。”

  她应下。我读出她的心思,也正是我的想法。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没有无偿的恩德。只是香兰不知,以她的能力和姿色,我就没指望过能派上大用场。

  距离西日昌给我的三年之限只剩九个月,我没有时间静待香兰自个复原。每隔三日我便输她一些气劲,这样一个月过去后,她基本康复,只是眼神依然一片死寂。

  我给她换了身素衣,不假修饰的香兰倒添了份楚楚动人。当我把一把琵琶放她面前,她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这……你怎么得来?”

  我淡漠道:“自然是从倾城苑要来。”我给她的琵琶还有我口袋里的银钱,都取自倾城苑。

  “这原本就是你的。”

  香兰抱着琵琶,潸然泪落。我能理解,大多倾城苑的姑娘从小就习一样乐器,而香兰与我一般,练的是琵琶。琵琶凝聚了我一生的仇恨和抱负,同样也浸泡了香兰二十年的血泪。

  香兰忽然丢弃琵琶,我手一伸,勾入怀中。

  “我是决不再会弹它了!”香兰坚定的道。

  “没叫你弹。”我信手拨了一弦,很清脆的音色,“我弹。”

  西秦是个崇尚歌舞乐音的国度,西秦的京都更是声色犬马之地。当年我入倾城苑之所以选择琵琶这种乐器,另有一个重要原因,我的仇人喜欢琵琶曲乐。

  西秦国师葛仲逊。

  西秦人说起葛仲逊都带着敬意,可以说西秦能有今日,与葛仲逊脱不了gān系。他辅佐了二代西秦帝皇,以卓绝的智慧率西秦人挡住了大杲西进的步伐,而他本身也早入武圣境界,七十古稀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唯一所好便是闲暇时分听上一曲琵琶。

  但就是这个人,双脚踏在我黎族的血泊上,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日他白发白眉下的狰狞面容。

  我奔回家中,房宇坍塌,肢体散落,空气中四处飘dàng着血腥。我喊不出一个字,除了惊恐就只有天崩地裂的感受。我披散的长发救了我一命。

  “跑来个女娃!”葛仲逊的手下道。

  我的父母亲人惨死,我的兄长在葛仲逊手中。我那可怜的哥哥正在代我遭罪,他微阖的双目睁开一线,没有任何言语也无法任何动作,他已失去了手足。

  “杀!”

  “是的,国师!”

  我瞪大双眼,一股qiáng大的力量袭上我胸膛,我倒弹了出去。在空中,我看见西秦人尊崇的国师白眉打结,唇线歪斜,我听见我兄长眼眸中迸出的字。

  黎!

  我收手,即便没用一丝气劲,但在我手中的乐音是不同的。香兰惊骇的瞪着我。

  卷四;9

  9

  京都以北,淼珍湖,弦月如钩。画舫人家张灯结彩,夹杂几声侬语莺笑。一叶单薄有些寒酸的轻舟,幽静的穿过明丽的几艘画舫。画舫上的人只鄙夷的投了它一眼,便又对岸上的来客挤眉言笑。

  我在轻舟上卷落窗帘,点燃一盏油灯,递上我的妃子血。

  “你抱着即可。它不是你能弹的。”

  香兰被妃子血夸张的形色惊呆。我抱起香兰的琵琶,坐于荫蔽。

  香兰回过神来,她原本就不蠢,此刻不用我吩咐也知她该做什么。她颤巍巍的抱起妃子血端坐灯光下。

  雇佣的艄公竹竿一点,轻舟平滑的驶入淼珍湖中心。

  香兰的琵琶与倾城苑绝大多数的琵琶一样,品质中上,虽远不能比傲霜的音色,但也比我的妃子血好了不知多少。寻常的乐音自然用寻常的琵琶。

  在香兰的惊诧中,我按弦拨弹,一曲蓼花汀畔不疾不徐曲正音圆的响起。临风对月,烟水秋寒,诉不尽的千江有水唱不完的万里多舛。

  天南地北,乾坤朗朗,何处寄乡思?西疆地域冢累累,京都湖上声靡靡。

  香兰一眼不眨的盯着我的手,我知她震惊的并非我没有用假甲,而是我拨弹的手法,和几乎完美无瑕的曲音。

  jīng准的震弦,无分毫偏移的杂音,即便再繁复的曲调也处理的gān净利落。一手按琴头一手拨五弦,同样的琵琶在我手中奏响的是天籁。我一眼都没看琵琶,我的目光穿越香兰的身形,飘到舟外的淼珍湖。湖水泛着墨色的绿光,倒影出繁星点点,一鸿白斑。

  湖面上一片宁幽,只有蓼花汀畔的旋律萦绕。

  轻舟停了片刻,在琵琶的尾曲中悠然北上。我缓指慢捻,乐曲收于漫漫长夜中。香兰抱紧妃子血,她的眼底盈盈泪光。

  “你太软弱了。”我抽出她怀中的妃子血,还了她的琵琶,“位于最底层的姬人,没有自bào自弃的资格,一旦放开自己,就只有跌入深渊。”

  “姝黎!”她于泪眼中呼喊我曾经的名字,她终究还是认出了我。

  “姝黎已死,不,她根本不存在过。”我正襟危坐,漠然道,“如果你不想再死一次,就牢记我的话。”

  “为什么?”她压抑着声问。

  我默了很久,而后开始编织谎言。我暗示她我离开倾城苑的日子一点都不比她qiáng,我同样被迫生活于痛苦的地狱。我便没有完全欺骗她,我和她的区别不过是一个男人和许多男人罢了,而我这一个男人抵得过她所有的男人。

  “我恨。”香兰道,“起先我恨你,后来我恨他,而现在我恨这世上所有的男人。为什么我们身为女子的就这么命苦?即便不是姬人,还不是一样活在男人身下?”香兰口中的他,是李雍。李雍无qíng的抛弃了她,自我入李府后,他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她。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不!你可以。”她断然道,“你会武!”

  望着她明亮的目光,我反问:“若你身具修为,你当如何?”

  她不假思索的道:“杀尽天下所有负我之人!”

  我冷冷问:“如果负你的人是西秦国师,大杲昌帝,全天下人负你,你待如何?”

  香兰语塞。

  轻舟划向彼岸,我叹道:“你还是做一个普通人吧!等这事一了,你远远的离开这繁华之地,找个边远的小镇了却后半生。”

  “不,你教我习武!”香兰扯着我的衣袖,哀然道,“我不想任人欺凌,我不想再做一个柔弱女子!我求你,教我武艺!我不指望练就绝世武功,我只想自个能保护自个。”

  我失笑,教她武艺?要知我的武学乃全天下武者都觊觎的天一诀,而匿气、手速都非入门之术,无法传授一个毫无修为的人。

  “我能帮你!哪怕我力量低微!”香兰毅然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已经白拣了一条命!只要你需要,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生无所恋,只想往后再不qiáng颜欢笑,任人鱼ròu。”香兰的眼泪终于滑落,“姝黎!我求你!”

  “叫我黎!”我当即道,“而从今往后,你再不叫香兰。”

  卷四;10

  10

  蓼花,这是香兰自己取的新名字。二十岁的蓼花早已错过习武的最佳年龄,按常理她即便修行也只得qiáng身健体的效果,但我传授蓼花的是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天一诀,神奇的绝世武学无视她的根基,加之她本身对乐音的领悟,短短月余时间,她已掌握了经我简化侧重乐音的天一诀初步心法。

  蓼花没有多问,为什么我授的心法都与乐音有关,她只管学。在武学上她就像一张白纸我画上什么她就是什么。我相信如果让她从小自学天一诀,修炼出来的决不会是乐音的路子。但是没有如果,她已年方二十,除了琵琶只会与男人行房。

  每个白日我一点一滴的教导着蓼花,而每个静夜我隐在她的身后,于淼珍湖上弹拨琵琶。经过了一日日细梳整理天一诀,和一夜夜不用气劲的弹奏感悟,秋深的时候,我发现我停滞不前的乘气中期终于获得了突破。

  当我再次于淼珍湖上清弹琵琶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乐音更深厚了。琵琶本是嘈杂的乐器,但音色一旦变得厚重,它的穿透力是任何乐器不可比拟的。我每个夜晚弹奏的曲子都不重,但像今夜这一曲虞美人,本是幽怨的乐色却多了份岁月沧桑的豁达。

  一曲终了,蓼花看我的目光更加执着。我没有如往常一般,弹完曲后与她说其中的微妙,因为有人来了。

  “月静夜明临波镜,人坐秋风醉。隔着画舫听姑娘琵琶音曲,觉着今夜又有不同,仰慕之余,yù求姑娘一曲合奏。”

  我听着声有几分熟,往船外一望,竟是那日七重溪的绯衣男子。他依然一袭艳服,手抱古琴,傲然伫立船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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