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种着一株兰花,花开正艳,更添了一股灵气。
“前辈恐怕早就算准了晚辈会来访,对么?”茉歌看着他,笑问道。
布衣老人点头,“老夫年后夜观星象,发现娘娘的本命星闪烁不定,且有向北方移动之态,略一推算,自然不难算出娘娘近日来访!”
“前辈一生卦象可有不准之例?”茉歌笑着反问。眼光稳定含笑,那个在凉亭中有点孩子气,有点愤怒和着急的茉歌仿佛一夕之间换了副模样。
布衣老人哈哈一笑,扶着胡须,眼光睿智而祥和,阅历丰富的人生,让他眉宇中藏着透彻和睿宁,他说道:“卦象之说,随心而动,随心而变,五行之内,变数良多,所谓天命,是意志所致,是以老夫算卦,虽八九不离十,却也不能做到十成十准确!”
茉歌心中一动,他话里的意思,是说天命为人的意志所致,那她可改变轩辕澈的命运么?
“前辈应该已经算到茉歌此行的目的,对么?”茉歌笑问。
布衣老人眼露慈祥,说道:“娘娘远道而来,一天尚未进食,若不嫌弃,就在寒舍简单用点饭菜,稍作休息,至于娘娘所求之事,并不着急!”
茉歌先是一怔,尔后翩然一笑,抱拳笑道:“那茉歌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前辈!不知我的属下们,现在何方?”
“寒舍地处偏僻,老夫是爱清静之人,谷中不适合带有杀气之人,幽阁之人,自然在谷外,静侯娘娘!”
“多谢前辈手下留qíng!”茉歌说道,语气诚恳恭敬。
在他面前说话,不知不觉,就会变得恭敬,一个享誉数十年的老人,谁敢对他不敬,况且茉歌还有事要相求。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估计知道圣女的诅咒该怎么解开,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她,又会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管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知道该如何去解开这个诅咒。
她自己的生死可以不在乎,可她绝不会让轩辕澈受着千年孤寂之苦,茉歌没有一刻这么肯定过她的想法。
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老人,茉歌知道,他已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糙,她不想去求邪皇,所以只能求他。
茉歌简单地梳洗,陪着布衣老人用了早膳,中间闲聊了几句,餐毕。女童就带着她去小屋休息,在凉亭卷着身子睡了一夜,茉歌腰酸背痛不已,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谷中碧水青山团绕,香气清风轻送,顺着竹窗看过去,阳光下,一切静得如一幅仙境,人的足迹似乎会坏了这样淡和温顺的美景。
陶渊明有诗,采jú东篱,悠然南山的悠闲安适,恐怕也不过是如此境界吧!
不远处的花园处,布衣老人正细心地呵护着他亲自种植的花朵,岩壁水滴,滴入一处白色的瓷盘中,滴滴悦耳之声,如玉珠滴入玉盘。
他就是用着滴下的山岩泉水浇灌这一片花地。
茉歌发现,这里的花,没有一株是她能叫得出名字的,有的形像牡丹而又非牡丹,有的香似玉兰又非玉兰。可每一株,都美得炫目,有如少女亭亭玉立般润洁的,有如少妇般雍容华贵的。
“这里的花很奇特!”除了奇特,她说不出什么词语去形容。
布衣老人正在浇灌一株月白色的花朵,蓝中带着白,白中带着蓝,像是浅蓝中抹了一层白色的荧光粉,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月白色,很多亲们看字义理解成白色,月白是一种浅蓝近似白的颜色。)
“老夫闲暇之余,就喜欢抚弄这些花花糙糙,娘娘见笑了。”
茉歌笑道:“前辈闲暇之余抚弄出来的花糙已是天下一绝,若是专心致志,岂不让才俊皆汗颜,这是什么花?晚辈从未见过!”
“此花名为碧月,是兰的一种,四季开花,却难以成活,老夫种植了数百株,多年来,也仅此一株成活。”他笑道回答,把白瓷盆放回刚刚泉水滴下的地方,这才转身说道:“这里,都是些罕见的药材,可供赏玩,也是剧毒无比,同样,也是最名贵的药引和药味。”
茉歌心底一沉,看着他眉宇带笑,渊博冗长的睿智尽显,其中的娴静安适又非寻常人比,似乎一切都胸有成竹,皆在掌握之中。
茉歌缓缓勾起一抹冷笑,说道:“是药三分毒,晚辈自然明白,前辈不会告诉晚辈,这香气中暗含剧毒?”
布衣老人抚须哈哈大笑,容色并未带有恼色,这果真是这青山碧水方能养出的人物,他说道:“娘娘戒心不免过qiáng,老夫若想要加害于你,又何必让你走到桃花林呢,你也看到从林中白骨皑皑,饶是幽阁的人有天大的本事,若不是老夫撤下机关,你们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茉歌闻言方才恍然大悟,苦笑,她早就不是当初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的茉歌,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qíng,这一些早就让她对这个世间产生了戒备,再加上圣女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要保密,又要花费大量的人力掩藏行踪,避免bào露,她戒心又岂能不qiáng,倘若可以选择,她也想当一个纯洁天真的女人。
“晚辈失礼了,对不起!”茉歌垂眸道歉。
布衣老人深深地看着茉歌,那眼光,似乎要把她看透一般,面容慈祥,眉目清朗睿智,此人有海纳百川之量,心怀悲天悯人之慈悲,同时又有阎罗般狠辣手段。双手负背,白袍飘飞,姿容似仙,似乎一切的黑暗都和他绝缘,看得见的,中有他的睿智绵长之才。
“听说娘娘是《新民令》的倡导者?”
茉歌不明白他到底要问什么意思,只得老实回答道:“《新民令》的确是晚辈提出来,在轩辕国境施行几年,效果还算不错。”若不是她是圣女这个身份被揭发,再过几年,时机条件成熟,轩辕绝对可以一统天下,只可惜……被命运给耍了!”
他们沿着小溪边缓慢地走着,布衣老人身板颀长,双手过膝,负背,迎着阳光,出尘得如红尘外人。
他说道:“九年前,也是chūn分时刻,在山谷中,老夫夜观星象,魅帝的本命星由晦暗不明开始渐渐明朗,光线盖过了众多诸侯国的帝星。从那时候起,老夫就知道,魅帝会有贵人相助,轩辕即将大兴。可老夫却开始算不出这颗外来之星的命数,本来是柳家九小姐的命数,被她打乱,而魅帝的姻缘线也出现了时暗时明的局面。娘娘你,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老夫没说错吧?”
茉歌闻言狠狠一震,一直温顺垂着的眸子讶异地抬了起来,错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忽而一笑,这件事,除了轩辕澈,她不敢向外人透露,若是正常的人听了借尸还魂这一说法,一定当成妖怪处以极刑。没想到这位布衣老人如此厉害,不仅料到她是后来人,且还能如此面不改色,这样说来,她以为没人知道的秘密,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九年。
“不错,我并未这一时代的人,我是柳芷絮的后世,yīn差阳错地回到这个时代来!”茉歌笑着,不打算隐瞒,所有事qíng开诚布公来说,总比躲躲藏藏的好,在他这样的人面前说谎无疑如跳梁小丑。
布衣老人说道:“如此就对了,从那以后,所有的命数都有新一轮的转变,魅帝的姻缘改了,轩辕的国运改了,乃至了整个天下的命盘也开始变化。本来,魅帝是不会这么快掌权,柳家不会这么早就覆灭,而轩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大兴,而天下也不会在这几年生灵涂炭,冥冥之中,在存在的你的介入,改变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难道这要怪我么?”茉歌听着,冷冷一笑,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说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无意中改变了命数会不会太可笑了?
她和所有人一样,都是被命运作弄,到头来却告诉她是她作弄了命运?这是本世纪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可她只能冷笑。
心中暗寒……
的确,轩辕澈和轩辕,起码一定都是因为她而改变的,可这天下?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定律,如果说是因为我而导致天下生灵涂炭,恕我不能担当如此大罪名。就算是没有我,这个天下总有一天会大乱,照样有人要举兵,一统天下,这是大势所趋。”
“不错,就如激làng行船,船会翻,可是如果没有这股狂风,它不会翻得这么快。轩妃娘娘,本来的命盘上,至少要过30年,天下才会动乱,再过二十年,才会由玉凤统一天下!而如今,整整提早了几十年,这就意味着,要有无数的人因为战端而牺牲!”布衣老人温和笑道,他的语气并非是责怪,而是在陈述一项事实,一项茉歌无法接受却又无法反驳的事实。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该死的改变命数,如今若把这一切都加注在她身上,那罪魁祸首就是命运婆婆,是她把她送回来,还该死的送错了地方,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要怪就怪掌控命运的那个女人,怎么能怪在她头上,她只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一切,想要好好地帮着轩辕澈治理好轩辕,助他完成统一天下这个愿望而已,她做错了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可当对上布衣老人那和缓而宁静的眼波时,茉歌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抓了一样,隐隐地疼。
她见过战场的厮杀,见过战争的惨烈,可是,真的是她,导致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牺牲么?
不,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答案,甚至说,逃避这个答案。
布衣老人轻轻地拍了她肩膀,如以为慈祥的长辈,安慰着说道:“诚如你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无意中改变天命,并不是你的错,就像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谁能说得清楚?”
“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茉歌毕竟是茉歌,回过神来,很快就分析出他话里的意思,这么多年,接触到的,都是天下最尖端的人物,他们所说的,做的,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眼神,都别有意义,绝不làng费只言半语,茉歌在寻思着布衣老人话里的意思,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这些她不知道的事qíng说给她听。
“你很聪明!”
“过奖了,在你面前说聪明,让我觉得汗颜!”
布衣老人一笑,转而严肃着脸,问道:“娘娘,圣女活不过二十五,这是天下公开的秘密,你想要解开这个秘密,是珍惜自己xing命还是为了别的原因?”
茉歌清冽一笑,转头,任浅风chuī拂着她额前的碎发,神qíng朦胧不清,迷离,深邃,还有刻骨的懊恼和不安,可她却把这一切都掩藏在眼眸深处,bī出冷冷的笑,“原来前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qíng,真是稀奇!”
布衣老人对茉歌这种讽刺的语气并不生气,他的表qíng依旧平淡如常,笑容如一个长辈在安抚着任xing的孩子,说道:“因为你的关系,和你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魅帝和倾qíng公主,你们三人的命运,任何人都无法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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