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萧渐离将桌上金创药推到他面前,挥了挥手:“我自己有数,过了今夜,你再不会看到这些伤。还有,今日我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那两个人。”
事实上,任飘零哪里顾得上见他,沁歌虽然吃了药退了热,却依然昏昏沉沉的,下chuáng就头晕,连楼都下不了。萧渐离听了马成的禀报,不禁微微有些担心:“但愿今夜我能说服她。”
见他不肯明说,马成也不敢多问,只得伺候他洗漱后便退了出去。萧渐离也没闲着,凭着记忆画就了一幅小蛮的画像,又命马成在屋中摆放了几盆杜鹃花。
正午时分,马成端了饭菜上楼,萧渐离却一口未动,便叫撤了下去。到了晚上,马成依旧端了饭菜来,他仍是不吃,只是喝了几口清水,再加上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得吓人。马成苦劝无用,最后gān脆跪着不肯起身。
萧渐离无奈,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悄声道:“你放心,跟我时日也不短了,怎的如此不开窍。”马成没了办法,只得将饭菜撤了下去。
萧渐离等他关了房门,起身推开了窗,一任冷风灌入房中,迎风而立,将周身chuī得冰寒彻骨,才关了窗,倒在chuáng上。
饿了一日,再加上伤口未愈,不禁周身疲乏,这一躺下,他竟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螭玉环的寒气才令他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萧渐离吃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小蛮清澈如水的目光,不禁心头一惊,想要起身,却被小蛮轻轻按住了肩头:“为什么不疗伤?”“谁欠的,谁来还。”萧渐离就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笑。
小蛮一惊,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你想我死,为什么又来见我?”“我……”小蛮望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禁心头一痛:“放开手,我替你疗伤。”萧渐离却摇了摇头,将她拉向自己:“伤好了,你还会来吗?”
小蛮自幼修持,面对的只有如兄长一般的子夜,何况子夜生xing冰冷,心怀仇恨,小蛮虽然对他依恋,却也难以得到回应。
就算后来与子夜踏足人间,在凤求凰所遇的也不过是些轻薄之徒,何曾见过萧渐离这样清雅俊秀的男子。四目相对,柔qíng眷眷,竟一下子不舍得移开目光。
“告诉我,你叫什么。”萧渐离轻握着小蛮的手。小蛮羞涩地眨了眨眼,用力抽回了手:“小蛮。”“好娇俏的名字。”萧渐离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徒到桌旁,提笔在画像上写上了小蛮的名字。
小蛮跟了过来,看着纸上自己的模样,不禁心头一跳:“你画我做什么?”“带走。”萧渐离凝视着画像,苦笑了一下,慢慢将画卷起:“我不想忘记。”
“可你知道,我不是人。”小蛮有些无法承受这样的表白,懊恼地抢过了他手中的画:“你不该记住我!”
萧渐离望着她,神qíng肃然,缓缓伸出了右手,颈间的伤比昨日更痛,他一直qiáng忍着,此时,已到了极限,手不禁颤抖得厉害。
小蛮失措地看着他,苦恼地摇着头:“忘了我,我命令你忘了我。”萧渐离失笑地摇了摇头:“好啊,那你走,再不要来,我死了,就什么都不会记住了。”他是真的支持不住了,就着桌边坐下,无力地伏在桌子上。
小蛮有些慌了,冲过去摇着他的手臂:“喂,你不要死,不要死啊!”萧渐离失去知觉的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他知道,他死不了了。
萧渐离醒来时看到的不再是清澈如水的目光,而是如红宝石一般绚丽的红色眼睛,耀眼的光令他眩目,他却不愿错过那份美丽:“小蛮。”小蛮惊喜地侧过头,再转过来已恢复了黑色的眼眸:“你醒了,你的伤都好了,你不会再疼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本是绝世姿容,此时那动人心魄的眼中更是闪动着灵动光彩,萧渐离忍不住起身吻住了她娇美的唇,让那如huáng莺出谷般的妙音,静止在他们彼此的唇齿之间。
小蛮惊得不敢动弹,大睁着双眼不知所以地望着他。萧渐离不禁笑出了声,戏谑地捏了捏她娇小的鼻子。小蛮猛然恍过神儿来,羞得满面通红,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不肯抬头。萧渐离轻抚着她的秀发,唇边闪过一抹冷笑。
翌日一早,沁歌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去任飘零居住的客房探望,见他正在打坐,一时间不便打扰,便在院内的花树下坐着等他。冬日清冷,闲极无聊的时候,看看树下的虫子也是好的。
萧渐离自厢房中出来,见她裹着件缎面狐裘披风蹲在树下,好奇的走过去。沁歌专注眼前,竟不知他已经到了身后,等他轻咳一声,她才回头。
“萧公子,你来了。”沁歌的语气淡淡的,随即回转视线。萧渐离靠近她,见她病后憔悴,顺着她的目光:“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沁歌指着地下:“刚下过雪,地气严寒,偶尔看到一个虫子便觉得稀奇有趣。”
“是吗?无聊的时候连虫子也有趣了?温姑娘,你的身体可好些了?”萧渐离不屑的笑笑,见她披风滑下,顺手替她拉住了,盖在她身上。
“好了,多谢公子挂怀。”眼泪自眼底溢出,沁歌缓缓的吸了口气,把泪水收回去,触景伤qíng,想起当日,她在树下看蚂蚁,也有个人前来相询,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大梦方醒,魂魄无依。
默默的站起来,沁歌低着头往任飘零房间走,萧渐离见她眼眶微红,想问一问却是不得机会,她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说走便走。呆立半晌,萧渐离才转身离去。
任飘零站在窗口,无意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思量,走了一个身份莫测的凌少白,又来了一个更加来路不明的萧渐离,这二人似乎都对沁歌非常留意,尤其是后者,布衣简从不减贵气,更让他感觉到一丝异样,可究竟异样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出。
思量间,沁歌已到门口。“任大哥,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今日便上路吧?”沁歌心心念念去昆仑山寻访凌少白的下落。“好了,我惯于漂泊,没什么可准备的,护送你上路便是。”说话间,任飘零放下支窗户的木棍,将窗户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多qíng自古空余恨
结清了客栈的账目之后,两人买了一辆马车,沁歌坐在车上,任飘零则坐在前面替她赶车。天寒路滑,马车走不快,在城中行驶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到达城外,沁歌掀开马车棉布帘子,问任飘零:“任大哥,去往昆仑的路你可晓得?”
“没问题,我又不是没去过。”任飘零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往怀里一抄,取出一幅绢帛:“我有地图,不会走错的。”沁歌这才放心,裹紧了披风坐回马车里。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暗暗发誓,不找到凌少白绝不罢休。自己对他qíng根深种,他不是不知道,想始乱终弃,没那么容易,莫说她是堂堂的温府千金,即便是寻常百姓家女孩儿,也不能白白叫人毁了清白。
见了他,若他对自己再无半点qíng意,那么宁愿和他从此恩断义绝、到死不见,沁歌恨恨的绞着手里的丝帕。
“快到中午了,你饿不饿,我们去前面镇子上的酒楼打尖?”任飘零回首掀帘子,征询沁歌的意见。沁歌摇了摇头:“我早上吃得多,这会子还没饿,任大哥,你要是饿了,咱们下去歇歇。”
“我也不饿,咱们继续赶路便是。”任飘零挥手扬鞭。他何尝不知道,沁歌思念心切,巴不得日夜兼程,只求早日见到心上人。qíng这东西,真是一把见血封喉、伤人于无形的利刃,沁歌那姑娘原本是最最天真烂漫的xing子,这些天却是愁眉不展,他看着都替她揪心。
连日赶路,只在晚间于客栈休息,两人都非常疲倦,尤其是沁歌,明显的消瘦了一圈。任飘零见她对着一大碗面条却不怎么动筷子,问道:“怎么不吃啊,嫌面条不好吃?这个镇子不大,没什么像样的酒楼,等到了下一个市镇,再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唉,不是的,任大哥,你误会了,我是没有胃口。”沁歌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面条,怎么也提不起食yù。任飘零扒拉一口自己碗里的面条,劝道:“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又不是那等大罗金仙,你不多吃点,只怕熬不到见那小子就先病倒了。”
沁歌哧的一笑:“我是凡夫俗子,你不是,你是玄门异人。”“异人……异什么人?我入玄门只是因为从小就xing烈如火,看不得妖孽在人间横行害人,落到我手里,必叫那些宵小鼠辈现出原形。”任飘零一碗面条下肚,酒足饭饱,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沁歌见他吃完了,自己却还剩了大半碗,赶紧夹起面条送入口中。任飘零以手支颐,看着她:“若我再见到凌少白那小子,势必胖揍他一顿,一个大男人,三番四次失踪,让姑娘家为他伤心,太不够意思了。”
沁歌刚喝了一口汤,听到他这话,忽然呛了一下,任飘零赶紧拍拍她的背。沁歌从腰间取出丝帕擦拭嘴角,半晌才道:“不必你动手,我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不告而别,倘若当真为了躲避我,那也大可不必,我温沁歌不是那等扭捏女子,他若不愿,我便和他恩断qíng绝、再无瓜葛!”
“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子!你见了他,若真骂他个狗血淋头,我老任第一个拍手称快。”任飘零猛然拍了下桌子,把桌上的碗碟震的直响。他虽是个粗豪汉子,却也不是不知女儿家心思,沁歌对凌少白痴qíng缠绵,见了他不投怀送抱才怪,哪里会跟他划清界限。
沁歌见他一脸怪笑,知他不信自己,兀自低头想着心事,半晌之后才又抬头:“任大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话把任飘零问愣了,脸上的疤痕随着表qíng的纠结而微微颤动,只是他qíng绪恢复的很快,只一瞬间就已看不到踪迹,缓缓道:“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只是现在已经没那些心思。”
“切,你有多老?我大哥三十五岁,你总不会比他还大。”沁歌打量着任飘零,他虽然其貌不扬,年纪却不显老,想来也就二十六七岁,不会超过三十。
任飘零叹息一声:“眼看着也快到三十了,还有一年。”“哎呀,那你正好比我大一轮,我是属老鼠的,你呢?”沁歌饶有兴趣的问。任飘零眼睛眨了眨:“那倒真巧,我也是属鼠的。”“那不如咱俩结拜吧。”沁歌提议。
“我向来不拘小节,无需结拜,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妹子一般。”任飘零笑道。沁歌听他说得豪迈,不由得也微微一笑。
52书库推荐浏览: 颜月溪 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