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果子的狼_周玉冰【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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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láng急得团团直转,灰爱也团团转,甚至弯曲着身子咬自己的尾巴。母láng狠了,用巨牙去咬链子,铁链完好无损,母láng不泄气,憋足劲,又一口下去,“啪”一颗牙齿折断,母láng痛得“呜”了一声,鲜血从嘴里喷出,她伏在地上用舌头舔了一会牙chuáng,猛地跳起来,更狠、更疯狂地向铁链咬去。身后是一阵犬吠的声音,隆卡的狗全部惊起,向母láng围扰过来……

  我喊着妈妈,让她赶快离开。妈妈奥菲已经失去理xing,她似乎意识到了唯一能做的是孤注一掷。“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吉布出现在门口,手中端那支冰黑的土枪,“砰”一枪朝妈妈she来。

  吉布是神枪手,如果不想完整láng皮只想结果láng的xing命,那是百发百中的。这一枪就击在妈妈的肚子上,一个血窟窿顿时鲜明地出现,是那么痛苦地扎着我的眼睛我的心灵。

  鲜血从那流出,流在地上。

  妈妈顾不了疼痛,一个伏身后箭一般扑向吉布,吉布头一埋躲过了妈妈致命一口,但衣服给掀下了一层。妈妈从地上一翻身,猛地又是一扑,吉布刚抬起头,准确地判断了妈妈扑过来的方向,侧过身来,又躲过了妈妈的当头一扑,同时开动了第二枪,妈妈也一侧身,一颗子弹从她身旁she向天空。妈妈在空中后脚一点地,又向吉布扑来,吉布的衣服抓烂了,身上是道道血痕,额头上冷汗如雨,她清楚不能给吉布以喘息的机会,不能让他的枪声响起。

  我真不知身负重伤又断了一条腿的妈妈是哪里的勇气和能耐,像是蜜蜂一样围着吉布忽左忽右在地飞窜,让吉布的枪支无法瞄准,只能是没有目标地she击,同时大呼“大黑,大灰”。

  两只láng狗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发疯一般窜了过去,双向夹击扑向妈妈。隆卡村寨闻声起来的人们也拿枪拿杆地围过来了,妈妈终于寡不敌众,一阵枪响过后,倒在血泊之中,带着浓浓仇恨的láng血气息立即让狂吠的狗向四处散开,边跑边叫,最后停止吠叫,静息无声。

  我心肝撕裂地痛哭,呼唤着妈妈。

  妈妈的身躯忽然从血泊之中颤动起来,紧接着,从血泊中挣扎着支起身来,可她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我不断呼唤,希望看到她再次站起来。

  我每一声呼唤,妈妈都会痛苦地支起身子。后来,她发现自己是不能走到儿子身边,于是用后脚蹬地,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她的身后,是一条用她生命的鲜血染成的痕迹。

  这几十米何其漫长,妈妈是在用她体内最后一滴鲜血最后一丝气力来完成,她要在临死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要死在儿子的身旁。

  妈妈是在用全部的生命来完成一曲感天动地的爱的绝唱,连隆卡村那些与láng为敌的人也震动了,放下武器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挪向她的儿子……

  妈妈终于挪到了我的身边,也彻底用完了她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只是看着我,那眼里有微笑,也有痛苦和无奈……

  吃果子的láng14

  14

  第二天是我痛不yù生的一天,大仇人吉布又喊着他的打láng朋友煮lángròu,那是妈妈奥菲的ròu啊!

  汉人使用的葱、盐、花椒粉等佐料都被吉布蒙古人完全接受了。在佐料的作用下,隆卡的天空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连大黑大灰也直掉口水。可这种气息让我流泪,让我心痛,让我呼吸困难。抬起泪眼,极力寻找没有这种气息的空间,可一丝也没有。

  痛苦煎煮着我的仇恨。

  吉布一行人还在外面的空地上起舞唱歌,奏着乐器,是那么欢快那么尽qíng。这犹如一把把钢刀扎进我的心头。

  天空一只苍鹰,不断俯冲到地上捕捉什么,又被几条猎狗赶上了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真希望它能把我带走,带上蓝天,带到没有隆卡气息的地方。

  曾经,我为自己是láng族中一员而自豪,现在羡慕天空中飞翔的鹰。我真愿自己不是láng而是鹰,如果是鹰,我会在此刻,俯冲而下,将吉布的头啄一个窟窿,将每一个吃lángròu的人啄一个窟窿,啄下他们的眼睛,让他们永远看不到láng。

  妈妈奥菲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滴泪总在脑中出现。我不相信妈妈远离了我,不愿相信吉布等人烹调的是妈妈的ròu。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但理xing告诉我,昨晚倒在血泊中的是妈妈,拖着血ròu身躯一步一步挪向我的是妈妈,最后对我微笑后闭上眼睛的是妈妈。

  妈妈是为她的儿子而死的,是爱让她独闯隆卡,是爱让她不愿逃走。是爱让从来理智的妈妈失去了理智。

  我知道自己病了,浑身发冷,不断颤抖。

  珊珊还是特意送来新鲜羊ròu,我只看了一眼,却不想吃。珊珊找巴特商量,要送我去看shòu医。巴特白了她一眼说,“你疯了,shòu医不打死它才怪,会给它看病。”

  珊珊抚着我的láng毫说,“它是怀念它妈妈,灰爱,别难受,我会好好待你的。”我眼里直掉眼泪。珊珊说,“我没见过比láng还重qíng的动物。”

  巴特说,“láng是重qíng的,尤其是母láng对小láng的爱。我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母亲拿着柴刀接自己上学的女儿回家,忽然在山路上遇到一匹饿极的母láng,母láng扑倒女儿,咬住了她脖子。这时候,母亲发现了小láng,用小刀掐住小láng的脖子。母láng在一点点用力咬,母亲也在一点点用力掐,两个母亲都互望对方。忽然,母láng放弃了小孩,母亲也放下了小láng。可见,láng的母爱不低于人类。”

  “好感动噢,láng的母爱比人类还伟大呀!”

  “灰爱没有妈妈了,好可怜,不知道它有没有爸爸,要是能帮灰爱找到爸爸就好了,巴特,我们放了灰爱吧。”

  “你不怕你爸爸?他要灰爱的皮啊!”

  “不怕,我觉得他们太残冷了!”

  “那也不能现在放走,灰爱病了,又没有妈妈,这样是走不出隆卡的,猎狗会咬死它,等它好了,我们骑马送它去对面的山林里,等长大些吧,假如它出去一时没找到爸爸,会被老虎吃掉的。”

  珊珊默认了巴特的话。

  我痛苦地伏在地上,泪水打湿了一片。直至日落,直到月出。

  清晰的月光,忧伤的月光,如水一样浸染着我无尽的凄凉。

  半夜里,我睁开眼,忽然看到了妈妈,正在树上,在有chūn风的夜空中腾跃,一会儿似冲锋陷阵,一会儿又贴靠在树gān上,但充满着生命力的激qíng!

  我喜出望外,扑过去大喊妈妈。由于用力过猛,被链子掀翻在地,我一翻身爬起来继续呼喊,是那么激动!多少个分分秒秒,我想念着妈妈,确信她不会死去,会意外出现,给我温柔的母爱。然而,无论我怎么呼喊,妈妈没有回应,却引来激烈的犬吠声。

  我失望了。我知道这不是有生命的妈妈,是吉布将妈妈的皮扒了下来,里面塞满糙,挂在树上风gān。妈妈的皮毛像有生命一样,在chūn风中飞舞。

  目睹没有生命的妈妈也让心中有了一丝安慰,像gān渴的沙漠得到一丝滋润,当然,是痛苦的滋润。我朝风中的妈妈跪下,拜了几拜,然后站起来,沿着圆圈小跑,跑了一圈又一圈,跑的时候,就能看清妈妈的眼神,能看清她对我的微笑。这是我们láng族一种原始的虔诚怀念。人类后来有了宗教,有了虔诚的朝拜,与láng族相比,他们还落后了几百万年。

  妈妈的笑脸是那么幸福、满足。她似乎在说:“赛赛,快快长吧,做一个勇敢的,有智慧的láng,胜过你爸爸,甚至你láng王伯父。”

  忽然听到láng王骜厉的嗥叫声,从肺腑里发出的悠远的询问:“奥菲,你在隆卡吗?怎么没回来呀!”

  焦急的声音把我带回了现实。我知道láng王正带着一群láng在隆卡村外等待妈妈回去。于是哭着告诉:“我是赛赛,妈妈被吉布打死了,你们帮她报仇吧!”话音刚落,十几条狗冲了过来,我赶紧“汪汪汪”吠起来,狗们看着我,又仰头朝村外的láng群叫喊。

  传来头láng骜枭的询问:“赛赛吗?你怎么不逃出来?”

  “我被吉布坏蛋用链子锁住了。”回答完我立刻学狗叫,叫得狗们一脸迷惑。

  “你再叫几声,我能判断吉布家的位置,我们的dòng在隆卡下面,我们将dòng口打开,为你爸爸妈妈报仇。”

  我一阵惊喜,仰起鼻尖长嚎,嚎了一阵又汪汪叫起来,向láng王传达着准确的位置。

  大灰忽然对其他狗一阵狂吠,似乎在告诉它们,我在与外面的láng群对话。果然,狗们将我围住,狂吠,似乎在询问,“你是láng还是狗。”我用尽力气“汪汪汪”地叫着,狗们停住了对我的攻击,调过身朝寨外吼着。

  外面的láng嚎停住了,狗群也散开了,起来的人也散开了。吉布告诫说,“大家今晚小心些,打死了母láng,公láng会带一群láng来报仇,láng是最钟qíng的,也最有复仇心。”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láng王骜厉打通了dòng口,就在吉布家门口,一群láng从天而降,带着qiáng烈的复仇qíng绪破窗而入,冲进了吉布的家。我担心珊珊大喊,“别伤害那女孩。”

  传来了枪声、哭声、狗叫声,吉布家天崩地裂一般。隆卡村的人、狗全涌了过来。láng群又飞一般从窗户窜出,顷刻间无影无踪,只有大黑大灰对着新开的dòng吠叫,却不敢进去。

  吉布的妻子、珊珊大哭,说吉布被咬了,倒在血泊中。有人冲过去,很快,吉布被抬出来送往医生家。

  有人推着大黑,要它带狗群进dòng追赶。大黑吓得直往后退,恐慌的声音变了腔调,那人又推大灰,大灰吓得回头咬了他一口。刚才还在dòng口装模作样狂叫的狗一见qíng形,担心自己被推进dòng去追láng,纷纷散开,自我壮胆的吠着,摆弄着脖子狂叫,内心却极其恐惧。

  狗和人都陷入恐慌中。千百年来,在人与láng的斗争中还没有这样的故事,láng竟把dòng打到了村寨里,差一点就是吉布家、吉布的chuáng下。láng的恒心与智慧让隆卡人说不出话。

  狗和人都迷惑:láng怎么这么聪明?还能打láng吗?能与láng为敌吗?

  吃果子的láng15

  15

  吉布还是被救了回来。在一个chūn阳明朗的中午,几个小伙子把他抬回了家,几天后他就能走动了,这人的体格是相当健壮的。

  “奶奶的,身上给láng咬了几个dòng,这群láng太狡猾,老子好了,要去放火烧死它们。”吉布狠狠地告诉与他一起说话的人。我听得毛骨悚然。

  “注狂犬疫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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