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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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寒挪开了脚步,冷冷看着在糙垛上艰难挪动的人,沉沉问道:“今天的事qíng,也是袭远授意你做的?”

  几乎是肯定,不容置喙。

  弥月颤抖着双手,将身体略略撑高,这样,只需将头仰到最大的弧度就可看清来人的模样。

  她缓了许久,方能发出声音,“不是奴婢做的。”

  “不是?”柔和的声线陡然提高,让人不由得一冷,“这件事你做了将近四年,四年之中都未有任何错漏,如今你倒是告诉我,为何让一个伙房丫头瞧见了,嗯?”

  “奴……奴婢也不知道,在厨房前前后后查过才敢拿药,谁知道……”

  “弥月啊。”她蹲下身子,手指描摹着弥月清丽的脸庞,眼中尽是轻蔑与鄙夷,“回去之后,他允诺你什么?美人还是婕妤?说说看,让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沾点光。”

  弥月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惶。“主子……奴婢……奴婢没有,您要信奴婢啊……”

  “三番四次的背叛,你还有脸求我信你?”

  “弥月啊,不是我无qíng,是你们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拂袖而去,半点qíng面也无。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气力,弥月瘫软在地,眼泪yīn湿了杂乱的枯糙。她听见门外那熟悉的声音,对着守门的仆役,冷冷地吩咐。

  她说:“等伤好以后,遣她回汴梁。”

  雨势似乎收不住了,窗外雷电jiāo加,轰然一声雷响,心开始突突地跳,好像,真的缺了什么。

  关上抽屉,她起身往chuáng榻走去,眼前来回闪现着弥月死灰般的眼神,鼻尖发酸。

  再等一等,弥月,忍一忍就好。

  他在做什么呢?应是温柔乡里解闲愁吧。她斜靠在chuáng榻,翻来覆去,无半点睡意。

  鬼使神差般,她下榻走到门口,仿佛可以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

  雨水穿过门fèng敲打在面庞,也敲打在她心上,看着咫尺间满身láng狈的男人,她几乎可以听到悸动的心跳,有什么正在融化,点滴成河,暖暖地流过心房,水声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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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顺着乌亮的发丝滴落在英挺的鼻子上,滑过薄良的唇,顺着下颚刚毅的线条消失在已然浸湿的玄色丝帛上。

  与夜色一般深沉的,是他的眼。

  隔着朦朦雨雾,透过黯淡的烛光,穿越九百年的岁月,在缠绵缱绻的四月天静静相望,窗外风雨隐匿成画卷上若有似无的背景,衬出你我缠绕的指尖。

  与你携手走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即使忘记,即使遇到早已注定的结局;即使被命运颠覆在鼓掌之间;愿受那千年的苦楚,为你回眸时的淡然一笑。

  她上前去,在雨中牵住他冰冷的手,轻轻说:“回房吧,忙完了就早些休息,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这句话,她已说过无数遍。

  在每一个清冷的夜里,在每一个微雨的huáng昏,她倚在书房门口看他埋首在繁杂的公务里,带着未名的qíng愫,时而玩笑,时而温柔地说。

  原来,最不懂珍惜的,是他啊。

  莫寒牵着他宽大的手,转身回走,甫上台阶便被人从背后抱住。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消瘦的背脊,她站在长廊屋檐下,他立于层层雨幕中。

  他不说话,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除了嘈杂的雨声,还有他的心跳,近得就像是自己的。

  “再不放手,明天咱们可都得请大夫。”

  完颜煦抱着她,左右晃了晃,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不放,放了又要被你关在门外。”

  她无奈,拍拍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说:“本来就是要领你回房的,在外头淋雨也不怕病着!”

  “真的?”他抬起头,因站在台阶下,嘴唇恰恰靠在她的耳侧,欣喜之qíng溢于言表。

  “假的!”她挣开他的环抱,径自往卧房走去。

  “我来,是要听你的解释。我听你完完整整说完,绝不中途发火。”换了衣裳,完颜煦坐在chuáng沿,任莫寒拿着帕子在他头上忙活,思虑许久,终于稳住qíng绪开口问她。

  “弥月虽跟在我身边,却是袭远的人,那时宫里斗得厉害,我自然是站在袭远一方,但他素来小心,便放了弥月在身边,也好时时监视着我。”腥风血雨已成昨日,她不咸不淡地说着,仿佛都是些毫不相gān的人,演一场无人观赏的戏剧。

  “但也许……是为了保护我。谁知道呢?”她耸耸肩,继续蹂躏完颜煦的头发,“那陶罐里的确实是断产药,想必你也猜到,是袭远授意弥月给我下药。我虽先前不知,但之后发觉了却没有拒绝,这点,我不想多做辩解。你若因此恨我……”

  “如何?”

  她停了动作,突然窝进完颜煦怀里,闷闷地说:“我还没想好。”

  他扶住莫寒双肩,将她从怀中扯开,bī迫她看着自己,恨恨道:“你不要我的孩子,澹台莫寒,本王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吗?”

  她摇摇头,双瞳已朦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不知道。”

  刚要发作,便被圈住脖子,她跪在chuáng上,轻轻抱他,“完颜煦,我会死。”

  他的身体陡然一震,莫寒没来由的心疼,于是更加贴近,给彼此一个慰藉。“你说我要信我,所以,安安静静听我说。”

  “我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知道两国必然开战,更知道……”更知道完颜煦这一方必定要失败。

  “孩子,我生他却不能照顾好他,又何必带他来这世上受苦?”

  “阿九,哪一对父母能照顾孩子一辈子?”他揉揉她的头发,像哄着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谁都有那么一天的,或早或晚,但你看可否有人因为大限将至而不吃饭的?傻丫头。”

  “可是……”

  “你在害怕。”他叹息,终究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对她,“也罢,你不想就不要吧,至少还有启儿。”

  “启儿?”

  “尽欢。”他伸手撩开她额前碎发,露出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名字定好了,单名一个启字,表字尽欢。”

  “很痛吧?”

  她使劲摇头,笑笑说:“是我活该。”

  见她笑完颜煦心中更是悔恨,抬手抓住她手腕,“你也给我一刀,随你往哪捅。”

  “我最讨厌丑八怪。在糙原上说过的,你忘了?”她自己抹了抹伤疤,撇撇嘴不在意地说道,“这样更好,以后就没人跟你抢了。”

  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她抬起头,在他眉心落下浅浅的吻。“我知道我任xing,我也知道,这件事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一纸休书把我打法走了。完颜煦,我不是不想,只是……给我点时间好么?就一点点。让我有个准备,我……”

  “四年都等了,再等等也没什么。最不济,等你一辈子。”

  “对不起。”

  “你说什么?”

  “对不起。”

  “呵……”他笑起来,像个得了糖的孩子,“阿九还是道歉的样子最可爱。”

  “阿九……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莫寒不解地望着他,撇嘴问道:“你什么意思?”

  “尽欢的事。”

  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随即跳下chuáng,顶着一件单衣便往外冲,开门,却跟上来的完颜煦按住,“大晚上的,外头还下着雨,你这是要往哪去?”

  “去找男人啊!”莫寒双手抱胸,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扯平么?我这就去找个男人,最多我不生孩子,这样咱俩就谁也不欠谁了。”

  “你敢!”他瞪大了眼,怒不可遏。

  莫寒毫不畏惧地瞪回去,“你看我敢不敢!”说着就要开门,孰料刹那间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完颜煦抗在肩上往chuáng榻方向走去。

  “你gān什么?放我下来!”

  “gān什么?让你没力气出去找男人!”他亦答得理直气壮,声如洪钟。

  多少人生风雨后?

  多少慷慨不再有?

  多少壮举一场梦?

  多少盛qíng一杯酒?

  而今许下千般愿,

  洒向长河万古柳。

  不愿与君长相思,

  但愿与君长相守。

  汴梁,紫宸殿里灯火通明。

  从燕京辗转南下的只言片语被烛火吞噬,火舌舔过娟秀的梅花小篆,橘色的光晕里泛起她灵慧的眼眸,她狡黠地笑,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他的影子。

  她说:“玉石俱焚。”

  四个字,传递出锥心刺骨的痛,酣畅淋漓。

  他松了手,任宣纸在烛台上渐渐烧成灰烬。

  火光将他的脸映得越发苍白,清朗的眉宇间透出与年龄相悖的苍凉感,他握紧拳头,修长的手指被攥得发白。

  紧抿着的唇稍稍动了动,他的隐忍已到极限。

  “女人成了亲果然是不一样,她为了那个女真蛮子,当真敢威胁朕!”

  站在角落里的人依旧低垂着头,接过小太监递上的茶水,双手举着托盘,缓缓从yīn影中走出,暖暖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将淡青色的内侍服晕出一片苦痛的影。

  他一步一步接近冰冷的龙座,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

  活下来,是耻rǔ。

  明huáng色锦绣龙袍泛出淡淡的橘色,却把偌大的紫宸殿衬得更加苍凉孤寂。

  袭远伸手碰了碰茶盏,皱眉,低声呵道:“太烫。”

  站在一旁的王顺连忙赶过来端走茶盏,“你进宫的日子不短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傻站着gān什么?还不去换杯温的来?”

  “放肆!”袭远怒斥,转而温和地看着新来的内侍,“堂堂大齐第一才子,怎是你一个阉人能责斥的?”

  他重重咬着“阉人”二字,空寂的紫宸殿似乎还有回声,来来回回飘dàng着。

  无以计数的声音重重叠叠在耳边,都只说两个字,或快或慢,或紧或徐,他们说——阉人,阉人,阉人……

  他低垂着头,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王顺立马磕头请罪,顺着袭远的话往下说:“奴才该死,奴才怎么忘了乔生乃名门世家之后,不是奴才这样的下贱阉人能说的,奴才这厢给沈大人赔罪了,望沈大人大人有大量,切莫跟奴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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