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太太跟宋五太太结伴出去先安排晚间接风宴的事儿,觉得着实有些想不通:“怎么着,算计了咱们家不成,还准备来咱们家求qíng?这……这也太异想天开了罢?”
五太太新进门不是很久,可是同几位嫂嫂都处的很是不错,此刻听三太太这样说,也跟着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话还说的这样不好听,也不怪老祖宗生气……”
陈老太太自然也知道自己话说的不好听了,一进门先朝着宋老太太跪了下来。
二人之间是同辈,从前身份也相当,她这一跪,连宋老太太都吃了一惊,皱了皱眉头飞快的叫huáng嬷嬷把她搀起来:“老姐姐这可真是折煞了人了,好端端的,老姐姐跪我做什么?”
陈姑祖太太适时的接过了话,看着宋老太太不卑不亢的道:“老太太就叫她跪罢,她为他丈夫跟陈家这么跪上一跪,兴许宋家还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就算不放,这也是她们欠了长宁伯府的,这事儿原本就是陈家做的过了。”
宋楚宜眉毛挑了挑,目光放在这位jīng神矍铄,瞧上去也不过才五十余岁的老太太身上,轻声道:“那陈老太太可真是跪错了人,陈老太爷犯得是国法,参奏他的是史御史。我们家跟王家虽是苦主,可并没上告……老太太说出要撞死在我们家门口石狮子上的话,就足够叫我们胆战心惊了,现在经了您这一跪,外头的人可不就以为是我们宋家不依不饶的bī死了人?”
陈姑祖母的目光也落到宋楚宜身上,心里暗暗赞叹,陈明玉比她还大两岁,可是不管这口齿还是这敏锐度,都差的远了去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个狠角色。她摇摇头,看着陈老太太咬住了牙,就道:“宋六小姐也未免想的太多了,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宋楚宜就笑了笑,站起身来示意huáng嬷嬷吴嬷嬷上前硬是把她们俩搀扶了起来,笑道:“有什么好处?好处多了去了……若是我没猜错,今天要是我祖母不见你们,你们是不是真的打算撞死在我们门口的石狮子上?”
陈姑祖母跟陈老太太对视一眼,目光沉沉的瞧着她,一时没有回话,可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坚定,显然是认同了宋楚宜的话,她们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宋楚宜唇边笑意更深,眼里却一片冰冷:“再让我猜猜,二位老太太身上是不是藏着利器?”
她话音刚落,陈老太太脸色就乍然变了,抿着唇看着宋楚宜的脸色就好像是看见了鬼。连进来以后一直保持的极稳重的陈姑祖母也不由变了脸色,后退了两步。
“谁给你们出的主意?”宋楚宜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上的流苏,抬眼平静的看向她们:“你们这会儿要真是死在我们宋家,我们宋家的确是不可避免的要被拖入漩涡,打的倒是好主意。”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章·分寸
“我一直以为陈家算是聪明人,老太爷跟老太太应该也是聪明人,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宋楚宜居高临下的站起来看着下手的陈老太太跟陈家的那位姑祖太太,面无表qíng,仿佛在说一件极小不过的事:“chūn闱的事轻拿轻放自古以来闻所未闻,虽说没有证据证明陈老太爷并未受贿,可是却也没有证据证明陈老太爷就没把考题先泄露给儿子,借助陈三老爷把考题卖出去,是不是?圣上看在从前的qíng分上放你们一马,你们不知道感恩,不知道韬光养晦,到了金陵不先稳住手脚,这是第一错。”
陈老太太听的面红耳赤,她年纪这样大了,从前也是在京城圈子里数的上来的人物,如今却要沦落的来听一个小辈的教导训斥,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可若是光这样,陈家也不过落魄一阵罢了。你们却偏偏还要来设计长宁伯府。”宋楚宜看着她们,着实有些不解的模样:“长宁伯府跟你们有什么相gān呢?大家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你们好端端的跟一个小辈过不去,还想要杀了王家的嫡长孙……”宋楚宜摇摇头:“此是第二错,而现在你们听了谁的话找上门来想死在我们家里,把京城的这潭水搅浑,是第三错。”
陈老太太脸色泛白,看向宋楚宜的时候简直觉得她是一个夜叉鬼怪,陈老太太自己都不甚听得懂宋楚宜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是第三点她是听懂了的-----她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宋家,因为冯公公教她,她这个时候死在宋家,到时候风向就又容易变了-----长宁伯府bī死了陈老太爷家去求qíng的家眷,还是个有诰命的老太太-----陈老太太的诰命身份并没被撤。到时候宋家难免要背上一个铁石心肠的名声,而朝中的声音一多,很多事就又好cao作了。
陈老太太这辈子虽然对陈老太爷的庶子不好,可是对陈老太爷却是掏心掏肺的,她也深知,要是陈老太爷倒了,陈家也就完了的道理。冯公公既然这样跟她说,她当然也就这么信了,反正豁出去也只是一条xing命而已,要是她一个人死了,能叫陈老太爷平安无事,儿子他们也能得以保全,陈老太太着实是舍得自己的xing命的。她听宋楚宜把她的来意都说的明明白白,手就哆哆嗦嗦的摸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头放着把匕首,只要她狠得下心,总能一刀毙命。
可宋楚宜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稍稍朝着两个嬷嬷一点头,两个嬷嬷就上前按住了陈老太太的手,扭动了几下摔下一把匕首来。
宋楚宜叹了一声气,看向陈老太太的时候目光里竟然还带了些疲累跟怜悯:“我跟老太太说的话,老太太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您现如今就算是死在了宋府,又怎么样?诚然如您老跟给您出主意的所想,宋府要背上一阵子的风言风语,可是那也只是风言风语。我们行得正站得端,凡事不怕人查,就算是圣上下旨领锦衣卫调查此事,难不成就能认定我们府中有人杀人?既然不能,于我们又有什么坏处?反倒是您,也不过成为帝都茶余饭后的谈资。事已至此,陈老太爷是谁也救不得了,您还是留着这条命吧。”
陈老太太行事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果然或许是因为一步错处处错的原因,就像陈老太爷那样,他要是真聪明的话,就不该这么快这么冒失的动手,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是猜到了宋家联合方孝孺陷害的他,他也该先韬光养晦,蛰伏一阵子的。
宋楚宜不yù再同她们多说,重新坐在了宋老太太身边,和颜悦色的道:“其实事qíng也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比起卖考题的罪名来,这次的事可小的多了。顶多也就是男丁被斩,女眷发卖罢了。可您要是再闹下去,于陈家可并不是好事啊。”
陈老太太简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她抬头看着宋老太太,眼泪鼻涕都一齐涌出来,此时此刻也着实顾不得之前的恩怨了,忍着心里的不甘跟酸楚求她:“您开开恩……若是宋阁老愿意替我们说句话……”
宋老太太眼睛落在那把匕首上,神qíng似笑非笑:“易地而处,老姐姐想想,你会伸这个手吗?何况你们要杀的是我的孙子,要对付的是我们整个长宁伯府!”宋老太太的声音拔高了些:“今天你还打算死在我家里,让我家背上bī死诰命的名声。您将心比心的想一想,现在来跟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为难人?!”
陈老太太还想再说,陈姑祖太太已经一把拉住了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等把她们送出去了,宋老太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幸亏听了你的话见了她们,否则她们要真是一头撞死在外头,这名声还真不好说……”
冯公公这个老谋深算的老太监倒是看出来是宋家在背后做推手,可这一招用的就实在太损了,宋楚宜冷笑了一声:“在金陵的时候陈老太爷就是找的冯公公替他去跟林元川牵线搭桥,现在冯公公又给陈老太太出主意,看来他们两家关系的确好的很。”
宋老太太稍晚些等宋珏过来了,把这话也跟他提了提:“着实是不像话,果然太监这没根的东西就是yīn损,这样的招数也想的出来。人要是真的死在咱们家,虽说小宜说的硬气,可那些御史岂是好缠的?就算救不了陈老太爷,对你祖父跟你们的官声也有影响……”
虽然陈老太太跟陈姑祖母没得逞,可是这事儿终归是叫人心头窝火。
宋珏眼里寒光闪闪,可是对着宋老太太却仍旧没显现出来,安慰她:“您别生气,冯公公自己也自身难保,他很快就没空再管这些闲事了。”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一·父子
心头窝火的也不止是宋老太太一个,太子殿下去了一趟清宁殿,也心头窝着天大的火气出来----无他,他的亲娘皇后娘娘竟然要他悄悄的结果了范氏,说范氏留着亦是个祸害。
这么多年来他宠幸着范氏也没听他娘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起这事儿来,现在乍然听见,他略微一动脑子,就知道一定是太子妃在皇后跟前说了什么。
他心里虽也生范氏的气,觉得她自作主张令人厌恶,可是要他杀了她,这却是难以办到的-----当然不是杀了她范氏一族就不帮自己办事了,自古以来就没哪个大家族真的就觉得嫁了个女儿就是稳固了,范家也当有这个觉悟,这个女儿不成了,大不了就再送一个来-----就算他这里不合适,也还有周唯琪呢。
太子不想杀范氏,一是范良娣在刺杀周唯昭跟折磨小范氏之前也从没做过什么出差错的事儿,二是她毕竟是周唯琪的母亲,且又能牵制韩正清。
庆元殿的庆功宴摆的热热闹闹的,文武百官济济一堂,都颂扬些陛下圣明,太孙年少有为之类的空话,他听的有些心烦,好容易应付过去了,晚间却又被母亲召去了一趟。
皇后娘娘着实是对太子不放心,虽看出他神色不对,还是语重心长的劝他:“不过是个女人,她如今就敢异想天开的杀嫡子保她儿子的位子,焉知日后不会做出其他更石破天惊的事来?你要知道,唯昭终究是是你的嫡子!”
皇后娘娘着实觉得很累,她跟长子说话,向来要小心翼翼的顾着他的qíng绪,可饶是如此,她说的话也没顺过他的心意,因此就更是小心揣摩,一来二去的,她已经不知道如何跟太子说话了,此番要不是听了太子妃的话,觉得事qíng着实严重了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不至于如此疾言厉色-----她知道太子向来讨厌她这样同他说话。
可是事到如今,她觉得儿子已经偏执的走上了一条钢丝线,稍不注意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她看着太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别怨我说话难听,你若是再这样偏听偏信下去,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当年唯昭还小又在龙虎山,你偏疼东平一些也还说的过去,可如今唯昭回来了,他是太孙你是太子,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研究着,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把范氏的胃口纵得越来越大?你又想过没有,你本身子嗣上就不丰,拢共也就两个儿子,若是真如同范氏那个无知蠢妇意思,唯昭出了事。你日后膝下可就只剩一个东平了,东平倘若也出了意外呢?!你靠着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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