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程濡这么问,又摇了摇头:“他也是久经官场的人,难不成不知道事qíng轻重缓急?别人撺掇他,他就信了?愚不可及。”
崔应书倒是比宋老太爷想的开,瞧了宋楚宜一眼,见宋楚宜手里正把玩着佛手,伸手拍她一下:“拿归拿,小孩子别总把这东西放鼻尖嗅!”
宋楚宜把手里的佛手搁在桌上,就听见崔应书又道:“倒不是他蠢,也不是他受了撺掇就一定要听,恐怕当初疫病并没流行开,局势也尚可控制,他为了吏部考核时过关,因此才想把场面做的漂亮些,谁知竟一发不可收拾。到了那地步,陈陶跟汪御史肯定也不想替他背这个黑锅,自然是要闹开了。他是被bī上了梁山了。”
那就是说,有人撺掇估计也是真的了,宋程濡左思右想,跟太子和江田平有仇,且还身处湖北尚且能施展些作用的,其实也不用多想。
他眯了眯眼睛,见崔应书跟宋楚宜也都朝自己看过来了,摸了摸自己胡子,呵呵笑了一声:“陈家。”
当初宋楚宜实际上是派了马旺琨等人去襄樊处理陈家这笔陈阁老留下来的银子的,并且借着这个机会跟陈家四房达成了共识-----由陈家四房出手攀咬设计东平郡王派去jiāo割的魏延盛等人,并且也成功了。
只可惜后来太子又派了魏大老爷去襄樊,还直接就找了襄樊知府的顶头上司,湖北巡抚江田平。陈家四房心心念念盼着的二十七万两巨款就此打了水漂,怎么能不对太子和江田平恨之入骨?太子得势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什么也不敢做,可现在太子不是已经出事了么?接手的是年纪尚小的且一直不受太子宠爱的太孙周唯昭,他们自然心思就活泛了,有对江田平落井下石的机会,哪里有不抓紧的?
江田平之前作为一省巡抚居然还会跟太子私下勾结来往,可见此人心术不正,极重权势,都不用别人挑唆,宋楚宜都怀疑只要有人稍微在他面前露出个担心他到时候考核的成绩,他自己都能想出瞒报灾qíng这等糊涂事。
她见祖父说出了陈家,也跟着笑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江田平此人履历多有不同之处,足可见此人心思了。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还真的不甚稀奇。”
只是不管是不是,却还是得留个心眼,毕竟江田平是跟着太子的人,他出了事,保不齐要攀咬出东宫来,现在太子虽然倒了,可是储君成了太子他儿子,还是那句话,人心是经不起磋磨的,建章帝的耐心已经渐渐用尽了,不管这事儿到底同周唯昭有关无关,一旦闹出来,那就是周唯昭天然的不是------受害者被人算计的多了,旁人难免也要觉得你自身怕是也有问题,否则为什么旁人不出问题,偏偏你身上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些事来?
宋程濡跟崔应书都是人jīng,一听宋楚宜的意思就知道宋楚宜到底想说些什么,不由对视一眼尽皆笑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想你舅舅亲自去湖北一趟。”
宋楚宜上前搀了她舅舅的手晃了晃,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qíng:“是呀是呀,就是想舅舅去湖北。抚灾之事没个三两年是回不来的,舅舅去了湖北,大家就不会觉得如坐针毡了。”
否则崔家两个兄弟,一个人还做着尚宝司少卿,另外掌着工部这样的肥差,另一个更是三边总制,加上宋程濡,实在是太显眼了。
还不如先暂时远远离开京城,避开这风口làng尖,安静一段日子好呢。
再说湖北那边,若是真的跟猜测的那样江田平有不对的地方,那更是要自己人去了。而自己人里,自然又以崔应书最为合适。
崔应书伸手在宋楚宜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偏你这样狡猾!”笑了一回又道:“放心吧,恩师和你祖父的意思都是一样的,都属意我去湖北,我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先前不知道湖北qíng形还想着去呢,现在知道了,自然就更是要去的。一是为了避开些风头,省的又有人拿我做筏子,二来,其实这抚灾的事虽然麻烦,可是这几年我若是真做了出来,日后也是一大好事。”
章节目录 一百四十九·准备
说了一回,崔应书就要告辞:“家里还有些事儿要jiāo代,出了这种事,明天朝上必定有一场震动,且去湖北的事刻不容缓。有老师跟您在其中运作,恐怕明后两天我就得动身。”
是先该回家去准备准备,宋程濡点头应是:“只是郡主却不必去了,天长路远的……”
带着个女流之辈总是不方便,尤其是湖北真同汪御史说的那般危急的话,端慧郡主去了也是涉险,还不如留在京中。
“自然。”崔应书毫不犹豫:“我已经同郡主说过,如今华鸾和嘉言的婚事都要相看了,她留在京中便宜许多。”一面说,一面又去看宋楚宜:“多去陪陪你舅母。”
宋楚宜自然应了,候着崔应书走了,又转回头看自己祖父:“祖父觉得,此时应急流勇退,还是逆水而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小狐狸,宋程濡笑骂了一声:“怎么?还考起你祖父来了?”整理了手中公文,想也不想的就抬头看了小孙女儿:“为着家里出了一个太孙妃,你祖父就要退?你祖父到今天,靠的可不是宫里有没有什么娘娘,是实打实的靠着政绩和资历熬上来的。怎么,现在临到了了,还要为着旁人的闲言闲语避嫌不成?我要是真避嫌了,圣山才该多想。”
宋楚宜会这么说,是因为朝中已经有些风言风语是针对宋老太爷来的,说他早年就与东宫关系亲近,同镇南王府也往来频繁,实际就是东宫一党,把孙女儿嫁给太孙周唯昭所图不小。
要是那等扛不住的,早就自己上折子请罪告老了,可是偏偏宋程濡此人已经修炼出来了,极为扛得住压力,也极为厚脸皮,对此等言论通通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是聋子,什么也没听见-----他跟建章帝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不敢妄自揣测圣心,可有一点却是明白的,建章帝是个gān实事的皇帝,他虽然爱修仙炼丹,可也并没有耽误过政事,这样的皇帝,自然喜欢做实事的人,而他宋程濡,恰好一直以来做的就是实事。且基础早就打好了-----纯臣姿态他一直在建章帝面前保持的好着呢,且这回太子又有神来之笔-----设计想杀宋楚宜。
这可不巧了么?正给宋程濡递了个靠向建章帝的梯子-----要是宋程濡真是东宫一党,太子能来杀他孙女儿?
因此这些言论,宋程濡只当他放屁:“先前这番言论还挺多的,后来自从老杜遭了申饬之后,耳朵里安静多了。”
宋楚宜忍不住笑:“杜阁老现在只怕手收的不够gān净,肯定不会再生事了。只是总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浑水摸鱼,为了同祖父做对,只怕对舅舅去湖北一事也要闹出些事来,这番言论肯定还有人旧事重提,我只是提醒祖父,要有个准备。”
宋程濡从前其实也并没练就这样厚的脸皮,主要是宋楚宜很是撺掇了他几回,他自从上过几次辞官的折子之后,心里也就有谱了-----建章帝对他,大抵还是认可的。
而既然建章帝认定他是做实事的,那他还惧这些流言蜚语?他上有建章帝,下有常首辅,还管着吏部,怕这些人参?
不过宋楚宜提醒的倒是有些道理,总有些人不好好当官,想着拉一个两个下来,好一战成名,尤其是他又管着吏部,是多少人的眼中钉ròu中刺。
他点了点头:“想从我这里入手,阻碍你舅舅去湖北的事,老杜是不会蠢到去做的-----如今恭王那里他靠不住了,还指望着太孙呢,这个时候,他哪里敢给太孙添堵。余下的只是一些不清楚内里的小鱼小虾,着手处无非就是我们家权势滔天结党营私啊这类屁话,你既提醒了我,我自然会有应对的法子,你放心吧。去后头瞧瞧你祖母,她只怕担心你担心的了不得。”
宋老太太那里当真是已经担心的了不得了,huáng嬷嬷往前院都走了好几遭,宋老太太正催促人再去前院找,玉兰已经撩起了帘子说宋楚宜到了。
宋楚宜才进门就被宋老太太捉了手:“你祖父也真是,有什么话不能等你收拾收拾之后再商量,非得这个时候说。”一面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没事,珏哥儿也不知怎么当的哥哥,竟然把你们两个姑娘留在店里,当真是糊涂了……”
向明姿只好揽了宋老太太的胳膊同她撒娇:“真不怪大哥哥,卢姑娘走失了,又是同我们一同出来的,难不成我们放任不管不成?当时也不知道火势能烧到重音坊,更没料到事qíng会闹的那么大。”
是啊,因为这件事,还死伤了不少人。宋老太太念了声佛:“好端端的去赶个热闹,竟碰上这等事,也真是……”
说了一回,又觉得说这话不吉利,就不再说了,转而问起宋楚宜:“我听说叶二明天就动身?你记得差琰哥儿一道同你大哥去送一送。他向来同你大哥和琰哥儿的关系好,这一去又是几年,前天还来咱家专程辞了一场。”
叶景川待宋楚宜着实没有话说,连带对宋琰也极好,两家是通家之好,宋珏跟宋琰都同他关系不错,去送一送也是应有之义。
老太太是当真觉得叶景川为人不错,等宋楚宜答应了,同向明姿跟宋楚宜姐妹俩再说了会儿话,等她们散了,转头吩咐大夫人:“你也备份礼给镇南王府送去。”
镇南王府同长宁伯府的关系向来不错,镇南王府既然能不因为叶景川的事qíng心存芥蒂,长宁伯府更该表态了。
宋大夫人早已经备下了,闻言笑着应是,把礼单递给宋老太太瞧过,又问:“贵妃娘娘赐下的一对玉如意不如就拿来当第一台嫁妆罢?”
太子妃虽然身份也贵重,可贵妃娘娘到底是长辈,宋老太太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一百五十章·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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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琰同宋珏一道起身去送叶景川,还不忘同他师傅告假:“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吩咐我,别叫姐夫去,他是个书呆子,什么也不懂。”
昨天中秋节晚上出了事,李二不仅不跑不说,还一个劲儿的跑进书铺搬书,说是可惜了可惜了,弄得头发都烧掉了几缕,要不是宋琰护着清风先生跑了,回头没瞧见他又去把他拉出来,他恐怕还得往火场里多跑几趟。因此宋琰觉得他甚是不可靠,生怕他把自己师傅给坑了。
清风先生摆摆手,很是不以为意:“知道了知道了,你早去早回,我这里还有许多书等着你帮我理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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