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也只好罢休,看着周唯昭出了门,才吩咐青莺:“吩咐青卓他们小心谨慎些。”
虽然东平郡王主动跟崔应书说了韩城的事儿并且把韩城等人给送给了叶景宽,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韩正清的话蛊惑?
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凡事还是谨慎些的好,因为不是所有事都能有回头的机会,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花厅两旁齐人高的瑞shòu造型的檀木雕花宫灯的光照的周唯琪的脸格外的白,他看见周唯昭就往前迎了几步,仿佛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时有些愣了。
他们是兄弟,可他们其实加起来私底下恐怕也没出过十句话。彼此对彼此的xingqíng其实着实不了解,也着实没有什么话好说。
周唯昭倒是比他要自然许多,上前两步越过他在上坐了,问他:“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东平郡王跟着他转过身子,面向他,神qíng很有些复杂,可是这复杂也就是瞬间的事,他上前几步,并没有按照周唯昭的话坐下,抬起了脸看着周唯昭,半响才道:“我刚从父亲那里过来……”
他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太子身边照顾,是真正的亲力亲为,连青卓回来都啧啧说东平郡王是个大孝子,周唯昭嗯了声:“父亲有什么吩咐?”
东平郡王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顾病人照顾的久了,唇色有些苍白:“没有,我来,是有些事想同你说。”
从前做梦也没想过他们两兄弟能这样静静的坐在起说话,可是现在他们却真的坐在了起,周唯琪想了想,就先从太子的事开口:“父亲在西北的事,你知道吧?”
周唯昭当然知道,为了给他抹平这个脓疮,他们几乎费尽了心思,他点了点头看向东平郡王:“知道,还有什么事?”
“从前父亲跟西北联系,都是通过我母亲。”周唯琪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紧跟着口气说了下去:“我母亲又是通过王家,王家跟韩正清关系非比寻常,每年的红利王家都能分到些。他在朝廷里的人不少……在你身边也有人……”
周唯昭有些意外,他的确没想到周唯琪来竟然是跟他说这个的。
东平郡王没看他,垂着头自顾自的道:“当初我母亲跟我提过,说是你最大的倚仗就是张天师,可是这靠山不可能长久的靠得住的。”
范良娣说话向来不无的放矢,她当初说送韩月恒去和亲就去和亲了,说要杀韩止就杀了韩止,说bī死小范氏就bī死小范氏,她从来说到做到。
张天师的确在周唯昭五岁开始给了他最大能力的护持,范良娣会把他看成眼中钉ròu中刺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直没能奈何的了张天师-----因为张天师始终因为能写青词,能炼丹而备受建章帝信任。
那她到底有什么底气这么说?周唯昭隐约意识到了周唯琪想跟他说什么,终于抬眼看向了周唯琪:“你想说什么?”
“想让你叫天师小心些。”周唯琪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我听说祖父的身体又有些不大好了,天师进宫来献药……”
他垂下头,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低:“你还是防着些吧,小心天师出了什么岔子,到最后连累了你。”
周唯昭很意外,他知道东平郡王拒绝了韩正清要接他走,还叫叶景宽顺势坑了江田平把的事,可是在他看来只要脑子没坏,会做这个决定是很正常的事-----东宫有专门记录这些的内起居注,他的身份不容置疑,他要是真的走了,只能说他利yù熏心得连这点利害都看不清了。
可是做出不跟韩正清走的决定固然正常,专门过来给他提醒,却实在有些太出乎意料了。
☆、六十章·兄弟
屋外的两盏宫灯随风摇曳,远远的似乎有落花被风席卷着从穿堂处飘过,被这朦朦胧胧的灯光衬,叫人恍惚以为自己置身梦境。
周唯昭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他们兄弟居然有能坐在处聊天的天,而且还是周唯琪主动递的梯子,这实在是有些意思。
他看着周唯琪弯了弯嘴角:“多谢。”说完这声,看周唯琪抬起头,又直截了当的开始问:“既然你主动过来找我,必定不可能空xué来风的提醒我声吧?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我指点迷津。我师傅他,怎么了?”
周唯琪终于子啊侧的椅子上落了座,脊背仍旧挺得笔直,既然最艰难的头步路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的梯子自然是搭的更加顺畅:“我听说青柏的事了。”
周唯昭似笑非笑的神qíng收起来,玩味的目光也敛起来,向来如同湖水般的眼睛更显深邃,沉沉的看了他半响才问:“你消息还挺灵通。”
周唯琪就说了实话:“不是我的消息灵通,是范家的消息灵通的很。”
周唯昭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对了,范家……最近谁都顾不上这个范家,因此范家竟然就这样被忽略了,他省去了那些弯弯绕绕,看着自己面前的huáng花梨满雕隔扇:“范家又怎么了?我听的有些糊涂了。”
周唯琪深吸了口气,心里好受许多,也不再躲躲闪闪了,直言不讳的道:“范家又来人找我了,说是韩正清说的,让我逃到西北去。他还是没死心,觉得我是他的儿子。”
说到儿子两个字的时候,简直恨得有些咬牙切齿斩钉截铁,他不知道韩正清为什么就跟个苍蝇样不肯放过他,他都已经跑来京城了,他居然还有法子让范家的人跟过来。
最让他恶心的除了韩正清还有范家-----他们是范良娣的娘家,是他的外家啊!可是他们怎么能说的出那么不要脸的话,让他认贼作父?
周唯琪扯了扯嘴角,见周唯昭略显惊讶的张大了嘴,讥诮的笑了声:“别惊讶,范家直是这个德xing。否则也不会为了替父亲做事,连西北走私这样的事都沾手了。现在韩正清许诺他们,只要把我骗到手,事成之后就叫他们封王拜爵如何如何,他们自然巴不得就应了-----自从我母亲死后,他们可就大大不如从前了。”
“这回他们找来,为了说服我,又跟我说了不少事,想必韩正清不相信我竟然不肯认他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吧,说了许多话。其中就有说京城就快变天了,让我尽快离开的话。我旁敲侧击了几句,才知道他们连龙虎山都有人。不过这好像也是从很早前就开始布置了,张天师扶持的是你,我母亲就想再抬出个扶持我的天师来把张天师打下去。你知道韩正清对我母亲向来言听计从的,他从很早前就开始谋划了。”
周唯昭已经知道了这点,他知道周唯琪没有说谎,正因此,面色也就凝重了些。
“青柏不算什么,他只是埋在你身边的个钉子。”周唯琪说着站起身来:“要紧的是天师身边的人,还有天师献上去的药。”
周唯昭目光森然,觉得有些不可想象,实在没料到周唯琪竟然是给他带这个消息来的。
周唯琪不看他,把话说的又快又急:“这天下人都知道你个张天师的关系,张天师出了事……就是你的不是……”
他这话说的极对,如果建章帝因为张天师的药出了什么事,那他就辈子脱不了关系,天底下的人都会以为是他让张天师这么做想尽快登位。
联想到宋楚宜说的,马旺琨带回来的恭王他们的打算,打算把征伐朝廷的檄文列成十几条大罪状,其中条就是说他挑拨离间,挑拨恭王跟建章帝的父子关系,以至恭王被建章帝厌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原来是想这样让朝廷里先乱起来。
“为什么提醒我?”周唯昭很快就掩下了心里万般心思,看着周唯琪:“你可以不说的。”
周唯琪摊了摊手:“因为我姓周不姓韩。”他脸色平淡,惯常挂在嘴角的三分笑意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眉间满是yīn郁,却又比从前奇怪的显得要更加正气些:“既然我姓周,自然没理由胳膊肘往外拐。”
太子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疼了他这么多年。
“何况你我总是兄弟,就算你对父亲和我母亲厌恶至极,可是凭你的品xing,不至于条活路都不给我,只要我自己识相的话。既然我能堂堂正正的当我的龙子凤孙,我为什么要往老鼠dòng里去钻?”
殿外已经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鹅毛似的大雪扑在脸上又冷有疼,周唯琪抬手接了三宝递过来的伞,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唯昭站在殿前站了片刻,也转身往后头去。
宋楚宜还没歇下,听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周唯昭离她远远的就站住了脚喊住她:“我身上冷,待会儿再过来,你别动。”
到底在炭盆前烘了会儿才脱了衣裳上chuáng,见宋楚宜直直看过来,轻声道:“韩正清没死心,不知道怎么的,又让范家的人上京来找东平了,还是让他走的事。东平把人扣住了,还告诉了我些事-----韩正清不仅在我身边有人,连在师傅跟前也有人。”
短短几句话,宋楚宜听的却心惊ròu跳,在张天师跟前也有人……这个跟前,指的只是青柏和青柏的父亲他们,还是还有旁的人?
张天师最近可时常出入宫廷给建章帝炼丹的,要是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就真的是扣在周唯昭脑袋上的屎盆子了,想扣都扣不掉。
“你别担心。”周唯昭揽着她:“到底怎么样,从范家来的那个人嘴里挖挖就知道了。”
☆、六十一·死士
宋楚宜这晚睡的极为不踏实,第二天早上醒来眼圈底下就蒙了层淡淡的青色,许妈妈还当是自己的话叫宋楚宜沉了心,又是心疼又是叹气的跟徐嬷嬷说了:“这事儿……我也晓得如今姑娘正同殿下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可是……”
徐嬷嬷晓得她也是为了宋楚宜好,这事儿原本也就是徐嬷嬷自己担忧的,皇家的事,哪里就是根藤结只果的呢,她想了回,低声道:“迟早也要说的,姑娘是明白人,她心里有数的,最近咱们就别提了给她添堵了。 ”
她看着底下的人准备了早膳,领着人进去布置好了,正要服侍宋楚宜吃早饭,青莺又奔进来了,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好容易才喘匀了气,片刻也不停的告诉宋楚宜:“抓住了!抓住人了!”
徐嬷嬷听的脸茫然,完全不知道青莺大清早的在说什么抓住不抓住的事,宋楚宜却已经立即起身站了起来,吩咐徐嬷嬷去清宁殿报个信:“告诉母亲声,说我身体不适,今天就不去请安了,请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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