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应龙面色复杂,似乎有些纠结,这纠结的会儿,外头陶鼎湖跟孟继明也急匆匆的进来了,进来就瞧见这大殿里的微妙之处,对视了眼,立在当中没动。
还是卢皇后又开了口:“说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接说,到底是谁来投案了。”
冯应龙左右看眼孟继明和陶鼎湖,狠了狠心闭上眼睛,果然鼓作气说了出来:“……是殿下身边的……殿下身边的护卫长……孔顺……”
他瞧见卢皇后面无人色的瞪大了眼睛,连忙垂下了头,当时他听说来人投案之后,看见了孔顺,第反应也是张大了嘴,整整刻钟都没缓过神来。
可是虽然事qíng听上去叫人觉得匪夷所思,毕竟真的之前有了慈云道长这个人证,又有太白真人确认过张天师的丹药的确有问题,他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并没有惊骇得彻底慌了神。
升堂审,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想到这里,面色复杂,在片死寂里垂下了头:“有人犯孔顺的亲笔画押为证……他供认,的确是太孙殿下起心谋害圣上,并且勾结了张天师……”
卢皇后没有反应过来,东平郡王更没有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知道周唯昭身边有jian细,也知道这个jian细或许藏的很深。
可是他想过许多人,怀疑过许多人,却从来没有怀疑到孔顺身上。连他也知道,孔顺老实巴jiāo,待周唯昭就跟对待他的亲生儿子样,他的小儿子甚至都是为了周唯昭死的!
这样个忠仆,还是卢家给的,他怎么可能背叛周唯昭?!
卢皇后比她惊诧更甚,她双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把手才没有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好半响才从牙fèng里挤出了句冷笑。
孟继明顾不上此刻皇后娘娘的冷笑,跪倒在地,双手捧着孔顺画押的认罪文书,还有孔顺的供词呈上去,声音沉沉的道:“依孔顺所说,的确是殿下的吩咐……”
梁彤朝地上啐了口,脸上涨的通红通红的,哼了声满面不屑。
安公公颤着手接过了那份文书,目光片刻不敢停留,仿佛那文书烫手般,迅疾的呈上去给了卢皇后。
卢皇后抿着唇,伸手接过了那份文书。
孔顺说,当初谋害恭王也是太孙殿下的手笔,连太孙殿下如何用人,如何设计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还有当初元慧大师的事,孔顺在供词里说,元慧大师也是被污蔑的,是因为替宋楚宜批命批的不好,被宋楚宜记恨,因此遭到了宋楚宜的报复。
远远不止是这些,后头还指名道姓,说是宋楚宜跟锦衣卫都督赖成龙过从甚密,说他们私下时常见面,赖成龙对宋楚宜言听计从。
她紧紧的拽着供词,指甲轻易的抠破了那些纸张,面色白的紧紧盯着跪着的孟继明等人,再看眼义愤填膺的文臣们,只觉得心里的愤怒无以言表。
怎么会是孔顺?!为什么会是孔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孔顺是卢家的人,是卢老太爷亲自给了周唯昭的,他为了周唯昭,连命都能豁的出去。
可是现在,也就是这个能为周唯昭豁出xing命的心腹,毫不犹豫的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周唯昭,站出来指证周唯昭,把周唯昭陷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的惊慌尚且没有彻底平复,巨大的声làng已经如同cháo水般涌来。
“请皇后娘娘下旨,将太孙殿下关押在宗正寺!”
连常辅也咳嗽了几声看向卢皇后:“娘娘……人证物证俱全……”
周唯琪朝周唯昭看过去,只看得见周唯昭如同雕刻般的侧脸和极长的睫毛。
☆、一百三十一·缘由
人证物证俱全,听着这几个字,卢皇后只觉得心似乎被撕开了个口子,露出残缺不全被揉碎成团的五脏六腑来。
她到如今,甚至分不清楚到底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连老孔都不可信,连这个曾经为了他们卢家效力了辈子的忠仆都不可信,那到底还有谁可相信?
她嘴唇动了动,眼里蓄着汪泪,却竭力不叫它们掉下来,面无表qíng的道:“我不信……”
梁彤已经大声喝止了卢皇后的话,义愤填膺的走到正中:“先前有慈云道长作证,皇后娘娘说不信,现在又有太孙殿下身边心腹出来作证了,皇后娘娘还是不信。”他痛心疾,眼泪不知为何下子就下来了:“那皇后娘娘到底要怎么才信?!难道圣上躺在这chuáng榻上昏迷不醒,难道太白真人说圣上被这毒药害的再也无法苏醒,在娘娘眼里也不如殿下重要吗?!”
殿中窃窃私语不断,出声附和的人也不断,可卢皇后通通似乎没有看见,她低头看着下跪着的梁彤,木然张开了嘴巴:“你说的是,我不信。”
她握紧了建章帝的手:“圣上也不信。”
不等梁彤等人继续哭天抢地,她伸出手指指孟继明和冯应龙:“你们说是孔顺亲自指证,那你们把孔顺带来,本宫要当着这太极殿文武百官的面,亲自问他,亲自问问他。”
梁彤呵了声,到了此刻,他是真的相信周唯昭是那等不仁不孝之人了,虽然对卢皇后要求当众审问孔顺的行为觉得很是不满,可是至少卢皇后肯问,肯问就好了,让文武百官亲自听听这位太孙殿下所作所为……
常辅等人都没异议,毕竟事关太孙,自然要有多谨慎就多谨慎才好。安公公奉命小跑着出去,亲自带着旨意去大理寺提人。
陈翰林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焦急的出了身的汗,不停在房里来回走动,险些把地板都被磨平了层,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焦急与激动。
是成是败,就在今天这最后击了。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连额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张嘴就告诉陈翰林:“来了来了!宫中有动静了!”
宫中终于有动静了!陈翰林眼睛都亮起来,急忙道:“快说快说!怎么样了?!”
“宫里是安公公亲自出来去了大理寺提人,说是皇后娘娘不肯相信证人供词,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圣上的面亲自审问孔顺!”管家心肝儿颤的厉害,只觉得心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地,很是有些不安:“现在人已经快往宫里去了。”
陈翰林握紧了拳头愣愣的站了会儿,脑海里有阵子是完全空白的,他之前并没有意料到有这出。
可是随即他就又立刻回神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问不是更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孔顺是他奉了徐大的命令亲自去请的,可见此人可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更能彻底定周唯昭的罪,到时候周唯昭就直接被天下人唾弃了,还想什么皇位不皇位的?到时候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周唯昭到时候会东山再起了。
他松了口气,跺了跺脚又问管家:“徐大人回来了吗?”
管家摇头:“徐大人的行踪从来都不许咱们过问的,我找了许久了,没有听见过消息。”
陈翰林就又有些觉得不对,唉了声,忽而又想起徐大jiāo代过的事,怔怔的问管家:“还有件事,太孙妃那边……怎么样了?”
他之前已经按照徐大的意思,布置了许多人装作愤怒的民众去冲击宋楚宜的马车-----事实上他们也真的煽动了许多愤怒的百姓去攻击宋楚宜的马车,而在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里还夹杂着许多他们的人,务必要置宋楚宜于死地。
管家拍脑门,这才想起忘记了去管这事儿了,有些茫然:“这……小的忙忘了,忘记去问了……”
他今天天脚就没沾地,实在是忙的晕头转向,忘记了这回事了。
陈翰林没料到他忘记了,时自己也愣了,反应过来才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安:“那还不快去问?!”
徐大对这个太孙妃忌惮的很,明明天不怕地不怕似地,偏偏对这位太孙妃敬而远之,要是真的坏了徐大的事,叫太孙妃没事,那到时候说不得要落埋怨。
正被他们算计着死了还是没死的宋楚宜当然没死,宋珏看着韦正手里提着个活口,松了口气,才刚他们出长宁伯府就遇上了愤怒的百姓,怕是足有三四百人围着吵着,路把他们bī停在了北门,不断的叫嚣着往上冲。
幸亏仪仗队虽然被冲散了,可是金吾卫的人却都是训练有素的,又有宋珏和韦正两人当了左右门神,因而并没出事。
他看了眼韦正手里提溜的人,回过头去了马车旁边,掀开帘子瞧了眼宋楚宜,问清楚了她并没什么事,才问她:“那现在,咱们还进宫吗?”
才说完,闻声而至的禁卫军指挥使就带着人来了,到了跟前也不请罪,居高临下的瞧了宋楚宜的马车眼,半响才冷冰冰的问了声:“可是太孙妃娘娘的车架?”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宋楚宜的仪仗,这禁卫军指挥使却还偏偏多此举的问,宋珏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对。
韦正同样也有些错愕,怎么禁卫军指挥使竟然是这个态度?再怎么说,周唯昭的罪可还没定吧?怎么就副看犯人的嘴脸了?
宋楚宜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的从马车里传来,轻轻巧巧的说了个是字,就不再开口。她已经懒得去猜这个禁卫军指挥使为什么会是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冷然问了声:“为何来迟?”
☆、一百三十二·面对
街上的尸不少,许多百姓们没想到金吾卫会真的杀人,都已经匆匆退去,可是也没尽数溜走,还是有许多愤恨不平的仍旧缩在角落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许多老弱妇孺都哭的厉害,他们没想到金吾卫真的动手,被吓得实在有些狠了。
禁卫军指挥使听见这边的哭声,目光放在宋楚宜马车上就更加不屑了,他嘲讽的笑了声,看着宋楚宜那金碧辉煌的朱缨华盖车,语带讥诮的反问了声:“娘娘问我为何来迟?属下也深恨自己是来迟了。”他说,正好看见只猫轻巧的扑到具尸上,又飞快的逃窜了,面上的厌恶再也遮不住,语气里的恶意也不再隐藏:“属下要是早来些,娘娘就不会这样滥杀无辜了!”他说完这句,根本不等宋珏和宋楚宜反驳,冷然道:“太孙身边的心腹护卫长告太孙指使张天师给圣上下毒,以至陛下回天乏术……”他说到这里,语带悲愤:“现在皇后娘娘要在太极殿审问护卫长,属下是来请娘娘回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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