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恰恰,这为何也只是一场梦罢了,南柯一梦,似虚似实,醒来之后所见也不过是锦绣纱幔,雕花柱架。
偏偏那些寒风料峭,大雪纷飞都不过是臆想云云,取而代之的是一室温暖。
暖和,真的很暖和,恰似阳chūn三月,暖风和煦,比之梦境中令人心生绝望的冷好上太多。
可终究背后沁出汗的湿了里衣,不想自己原还是害怕的,尽管在梦境中心底盎然,可是梦入现实,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事qíng放不下。
沉凉心中忽然杂念万分,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一瞬失望闪过,却也是霎那间,接而相继而来的是不可言说的轻松。
幸而,只是一场梦。
沉凉随之轻轻阖目,凝神想要再休息一时,可忽然才合住的眼皮倏地掀开,黑幽幽的瞳仁变得明亮。
为何,chuáng旁有人?
那细缓绵长的呼吸在格外寂静的空气中显得稍许冲撞。
侧目看去,竟是他——
容衍趴在chuáng头,静静入眠,那双时常泛滥着醉人□□的眼眸此刻是阖闭着的,素日里总是挂着三分散漫不恭笑容的嘴角也没上扬,此刻的他静悄悄的睡着了,面容温柔,余下两三撮轻垂的发丝遮掩住了散发着润白色泽的脸颊一侧。
窗棂外隐隐透进天色的白,约莫辰时以至。
不想一睡到天晨,还以为睡的清浅。
可是大梦一场,必是酣眠至深。
不想容衍在此,又为何睡在他旁边。
chuáng脚火盆里的炭快燃烧殆尽,空气里的温热已快被各个fèng隙里趁虚而入的冷气给占领。
来不及细想,沉凉就支起手肘,赶紧将自己被子挪过去,准备盖在容衍身上,可是被子还来不及盖上,倒是被门外一道惊喊给惊醒了屋里的沉静。
“公子!公子!”
沉凉听见,手匆匆一颤,厚实的棉被就不小心滑下了一角到chuáng下,身旁的人俨然有转醒的趋势,身形晃动了几下,沉凉一时坐在chuáng上,只觉心里慌得很,也不知该做如何动作了。
装睡?那是不可能了,那个呆瓜安阳火急火燎的行动已将大门推开,洪亮的嗓门不停的叫唤着。
唉——
声声呱噪唤醒了容衍,见他渐而醒来,睡眼惺忪,因还没完全转醒的缘故,看人的目光多了些迷蒙之色,只是这迷蒙的目光好半响也没有停留在沉凉身上,倒是沉凉生硬地将脸撇向另一侧。
“公子公子!”安阳兴冲冲来到了容衍身边,余光稍许看见了坐在chuáng上的沉凉,眼神亮了些,还来不及惊喜沉凉醒来了,就连连摇晃半睡半醒的容衍。
“公子,夫人找你啦。”
“啊?”容衍模样像极了闹贪睡的孩童,被安阳摇晃了一二,睡意倒是驱散了不少,可是这脾xing也是随之增大,待容衍眼中的那层迷蒙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砸在安阳额上的弹指。
“哎呀,好你个安阳,本公子才睡得几个时辰,嚷嚷作甚?你不说说出了何大事?看我饶不饶你。”说罢,又打了几下安阳的脑袋,嘴里还碎念着,“饶人清梦的家伙。”
忽然之间,沉凉很想畅笑一番,先前梦里的事导致郁结的心qíng很快被眼前的欢乐给取而代之。
安阳几声哎哟哎哟,然后连忙转移了话题,伸手一指,说道:“公子,沉凉醒来了,你可就别打我了。”
“诶?”容衍一听,果真手里的动作停住了,转身一瞧,脸上欣喜绽放,忙不迭地坐到沉凉身旁,话还没落下,就伸手摸向了沉凉的额头。
但,沉凉却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躲开了容衍伸过来的手。
手就这样硬生生停留在了半空中,好是尴尬。
安阳在一旁不好作声,倒是自我保护似的,本能倒退了几步。
而容衍脸上的笑意僵在脸庞,渐而消散,怕是方才起chuáng的脾xing还没完全褪去,这会倒是利落的收回了伸出的手,眼神也没再看沉凉,反是挥了挥宽敞的衣袖,一身清姿站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安阳看着,讪讪笑着,瞧了瞧沉凉,又望了望容衍走出的方向,一时不知如何,倒是门外传来了声响。
“呆瓜,还不快出来!”
“诶,好——”
最后,安阳轻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也追着容衍的步伐出去了。
房里,瞬时回归最初的安静。
沉凉倚靠一侧,静默不语,只是眉睫浓长,在窗棂透进的光线中勾勒出满幅悲伤的暗影。
怎的好好一个早晨的时光,就经历了如此跌宕波折的qíng绪变化呢。
到头来,依旧是惆怅茫然。
第16章 十六
话说容衍一时脾xing走出了房门,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小院,就犹疑起来,慢慢吞吞的不肯前行了,随后还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瞅瞅。
可是身后空dàng寥寥,冷风乍起,卷起枯枝落叶。
哪有半点人影。
哼,容衍顿时一甩衣袖,原先还侥幸存有的一点点念想都灰飞烟灭,脸庞的冷意渐渐浮现,果断踏出了院落。
安阳小心翼翼在身后跟着,气也不敢大出,生怕又惹了自家公子什么不是。
但,不出数十分钟后,安阳再次出现在了沉凉的屋子门口,手击打着房门,嘴里念着“沉凉,我进来啦。”
之后进了屋子,合上木门,转身看见沉凉依旧如刚才模样,安安静静靠着chuáng头。
说到底,容衍还是放心不下沉凉的,即使一时脾xing,可是嘴硬心软,还不是派安阳又返回来照顾沉凉了。
沉凉听见门边声响,侧眼望着走来的安阳,浓黑的眼眸中光点闪烁,嘴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反是安阳从一旁的桌子边搬来个木凳,坐在了沉凉身边,叹气几声,然后特变复杂而纠结的目光看着chuáng上的主儿。
你我同为下人,何故公子待遇差别如此之大,连安阳这个缺心眼的家伙都看明了了。
于是乎,安阳连连叹气,叹气之后用特别慎重的目光看着沉凉,沉凉面色无异,只是苍白少许,面对安阳莫名其妙加之好奇的眼神也并无动容。
安阳憋不住话了,终于开口:“你和公子之间究竟怎么了越想越怪的很。”
问话一出,沉凉置放在厚厚被褥下的手莫名缩紧成拳,一会,又独自松开。
沉凉依旧不说一句话,安阳却像是打开了话闸,滔滔不绝说起了这几天的郁闷。
说到了各种生活琐碎,听来也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最后东扯西扯也不管沉凉究竟有无在听,反正安阳自顾自的说得qíng绪激昂,最后一股脑儿吐完了肚子里的话,才发现四周过于安静。
沉凉一声不吭,安阳也说起无味,正独自愈发无聊时,猛然像想起某事,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目光扫了周围一圈,甚至还起身开门,看门外是否有人,确定无人后,他特神秘的凑近了沉凉,小声说着,“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去。”
若不是实在憋在心里难受,他也不会将这事说给别人听,幸亏沉凉嘴紧,听了也不会把事传出去,这样一想,心里也就舒坦多了,于是还不等沉凉发言,安阳就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芍药姐喜欢公子你知道吗?他们俩今天还抱在了一起。”安阳对于自己发现这个秘密显得有些得意,虽然他当时瞧见也是大吃了一惊。
似乎怕是沉凉不信,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我是亲眼看见的,亲眼!!真的真的,那房间里只有他俩。”
即使这在安阳看来是个大秘密,即使安阳将话说的信誓旦旦了,可是从沉凉的表qíng看来,也没有多大波澜,就像安阳刚才只是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安阳这会却是显得有些婆妈了,也可能是沉凉太安静,也可能是屋子太安静,安阳索然无味,且只能靠言语来消遣时间了。
“你说公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怎也没见他对那家姑娘欢喜呢,倒是有几家的小姐对咱们公子芳心暗许,都私下委托了媒人来问过几回了,我可是听那些丫头们咬舌根讨论这事好多次了。”
这回沉凉终是开了口,他望着停不下嘴的安阳,说:“我想再休息会儿。”
沉凉显得有些无力,所以声音较小,虽是如此,也成功制止了安阳聒噪的话语。
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安阳瞧得沉凉眸子黯然,唇色素淡,jīng神疲倦,看来果真是累了,于是安阳也识相的安静下来,问候了几句沉凉身体就打算出了房间,可是步子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公子对你是好意的,你也不要恼了公子,昨晚你睡着不久后公子过来找你,听说你病了之后就一直守着你,整整一宿,我说我来照顾就行可公子还不愿意……”
安阳走出房间后,屋里一直保持异常的安静,沉凉维持刚才的姿势就没变过,假若说要休息在听完那段话后也是说不着了,安阳心思比较大条,就算这种种事qíng都是他亲眼所瞧,可是他也不会联想到其中有千丝万条的qíng愫缠绕在里头。
而沉凉不言语,往往也是想要掩埋住内心深处的qíng动。
你说,世上有没有人是无心的?
无心,多好,没有七qíng,没有六yù,如此一来,便无求之,而不得了。
这一日,灰蒙苍穹之上显现金色日光,过几时之后,厚厚的云层被日光拨开,难得一次天色明媚起来。
今日难得一个好晴空。
可小径路旁还是有残雪,气温依然呵气如霜,但是天色变得明亮也未尝不好,说不定这样的明媚持续个一两日又得大雪纷飞了。
再等阳光到来,也怕要三月后了。
容衍心qíng难免有些低落,直至走到徐氏院里,面上还泛滥着失意的qíng绪。
徐氏早早叫下人备好茶水糕点,见到容衍踏入房里,笑面相迎,温热的手心握住容衍的手,仔细瞧着几日未见的儿子。
走进屋里,温暖如chūn,徐氏与容衍共同坐在了侧屋里的炕chuáng上边,未等容衍出声,徐氏倒是先开了口,续续断断问些小事,而容衍也是问一句答一句,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徐氏又转了话题,指今日做的糕点味道如何,可是容衍也处于神游发愣时,并不知徐氏再问何物。
“衍儿——”
徐氏从容衍来的那刻起就注意到了他的神qíng,也只是不曾挑明,却没想到进屋这么久心思还没收回来,说的话不知听进几句,虽不知是何事让衍儿如此上心,但也得注意场合。
言罢,徐氏将手里一串佛珠重重置于炕几上,一声重响拉回容衍游dàng许久的心思,容衍双目茫然望向徐氏,嘴里问道:“啊?什么事?”
待容衍看清自己娘亲脸上不悦的表qíng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于是恢复笑容,眼神明亮,又成了之前那副轻佻的模样,他马上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糕点放在徐氏面前的瓷碟子上,嘴里不断应承着,“娘,多吃点,哈哈,这块看起来也不错,诶?还有这个水晶饺……”
不一会,那小碟子上边就堆满了容衍夹过来的点心,徐氏看了,满满的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絮叨了一时半会后终于是回归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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