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没想到淡月痕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地抖了出来,连忙道:“月痕,其实我还是爱你的……”
淡月痕哼了一声:“是么?”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自己知道秋容跟别的人在一起时,并没有像刚才知道秦重竟然跟云若有关系时那么恼怒,难道是遭遇了第二次打击,所以不再在意?
秋容看到淡月痕面无表qíng,有些心慌,道:“月痕,我只是……我很想跟你一起,但是你刚才没有……所以我找了别人……”
淡月痕脸色一寒,袍袖一挥,衣橱里的男子脑浆迸裂,立时已经死了。
“秋容,你可以跟任何人搞,就是不要在我的毓华宫里。听见了没?”
秋容颤抖了一下,没想到淡月痕竟然怒气如此之大,慢慢垂下了眼睛。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才不怕呢。
淡月痕怒容满面地出了毓华宫,令他生气的是自己心里并没有那么受到震动。当初在看到老宫主带着秋容进入密室练功时自己内心如同烈焰焚烧的妒意现在似乎已经全无,不愿见秋容也只是因为秋容说出了今天他不举的事qíng,让他大损颜面。
花绮湖的chūn风缓缓chuī着湖面,却chuī不到自己的心里。辗转不去的,是秦重死之前的样子,此时想来,并没有当初觉得的那么狰狞。
他临死之前问自己一句,有没有爱过他,不知为什么,此时因为暗夜的chūn风chuī得有些醺醺yù醉,那么凄苦悲伤的一句话,婉转地在耳边一遍遍想起,竟然有种缠绵不去的温存伤感。
淡月痕以前是因为秦重的苦恋纠缠烦不甚烦,因此在chuáng事上拼命折磨他,让他死心绝望,现在他终于死了,自己却觉得有些茫然。
他跟他已经结束了吧。也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会去回想这整个过程,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讨人厌。或许自己在他临死的时候应该说句谎话让他安心离去,不致于让他绝望而死。
淡月痕不愿意回到毓华宫中,就在花绮湖中徘徊不去。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烟浮宫中的弟子已经睡下了。服侍自己的几个弟子都有些以身相就的意思,但是他却没了兴趣。把他们都屏退了。
四周没有人。湖风静静地chuī拂,留下醍醐花的余香。醍醐本来是让人清醒的,可是到了极深极深的清醒时,人却qíng愿沈醉下去。
想太多也是没用的,人已经死了。如果自己多说那一句谎话,说不定会造成下一世的纠缠,如果秦重投身轮回之前决定要下一辈子还见到自己,那可有些不妙。
淡月痕安慰着自己,心安了几分,一抬眼,竟然又是秦重的门外。
既然暂时不想去见秋容,那么留在这里一晚上也没什么吧。淡月痕想着,已经进了房门。
房里漆黑一片,淡月痕按照自己的印象走了进去。chuáng旁边摆着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面还有一盆花,极为妖艳地……妖艳地溢出了大半桌。
越是妖艳绝美的花,越是没有香气,这种花的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
现在花已经没有了,倒有些不习惯。但是房里的空气中依稀留着花的气息,依稀回想起秦重身上也带着这样的味道,淡淡的,有些渺茫,榛子的苦味。
哪天问问这花是什么花,也在房里养一盆,定然十分别致。
淡月痕在chuáng上躺了下来。秦重的chuáng总是十分gān净,即使刚刚发生了qíngyù,他离开片刻后回来,又是十分洁净,那个人,即使忍耐着身体的不适,也要弄得gāngān净净,一尘不染。
不过上一次他来时,云若也躺在这张chuáng上。淡月痕不安地动了一下,像要把云若压在下面。
chuáng单上还留着秦重的气息,想必已经洗过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苦味。
淡月痕心里静静的,不知不觉,一夜无梦。
第四章
淡月痕就这样仍旧过着平静生活。每天到太冥殿中议事,在花绮湖附近走走,偶尔回到毓华宫看看秋容,却没什么qíngyù的意思。
烟浮宫四周已经设了屏障,只要云中羽试图进入烟浮宫半步,就会让他知道。以云中羽现在的能力,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已经很难,更不必说要打败他了。
淡月痕尽管有时在毓华宫睡,却总是睡不着,只能跑到秦重以前住的地方才能安心。侍女小鱼说既然他要住在这里,就让人过来整整,但被他拒绝了。
整过了之后,不会再有这种气息。
淡月痕心里一惊--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沈迷而已,过了几天自然会好转,看来是不行的。如果是这种花香让自己觉得安定,不如找一些那样的花来种,不必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淡月痕去到了烟浮宫的霜雪楼。这里是沈水堂的地方,无论水陆各种花糙习xing都会记载得一清二楚。沈水堂用花木为本辅助修炼法术,与别的分堂又有不同。
霜雪楼门外一片花海,开得虽然绚烂,却绝没有秦重养的那一盆那么疯狂,几乎让人隐隐有些惧意的疯狂。
淡月痕避免让自己再次去想那个男人,缓缓地,从石径进入霜雪楼里。
沈水堂堂主丁如意早已接到消息,在门内迎接,听到淡月痕的描述后,沈吟一阵,道:“宫主说的可是般若花?盛开时花朵绚烂夺目,花期甚长,足有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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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启禀宫主,属下无能为力,此花虽有记载,但是并无栽种之法,所以沈水堂中并没有花本。此花毒xing甚大,微量时有活血化淤之功,大量时能使人法力增qiáng,但是人却会因药石罔效而亡。”
淡月痕吃了一惊,盯着丁如意的眼睛,道:“你说的是真的?”想了一想,已经明白,但是心里除了原来如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感觉。
他三年前教秦重修炼之道,但是秦重进境甚慢,淡月痕也因为这件事没少发泄到秦重的身上。淡月痕也知道自己qiáng求,自己已经算天资极高,秦重即使拥有跟自己等同的天资,修炼到相同水平也要二十年,短短三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谁知后来竟然被他办到了。
淡月痕没问为什么,秦重也不说,想不到是因为这种毒花。
这个傻瓜,修炼那么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淡月痕勾起一抹笑容,淡淡的,心里有些苦涩。
丁如意点了点头,命弟子到藏经阁去取花谱,翻开了花谱,找到般若花的书页,里面还有做好的一朵般若花的标本,用两片薄冰夹住了,形态依稀妖娆。
丁如意取出标本,道:“宫主请看是不是此花?”
标本离开书页后,薄冰渐渐化为清水,淡月痕看着般若花慢慢盛开在自己的手上,娇嫩yù滴,耀眼夺目,依稀如同往日。
淡月痕忽然间眼睛被灼伤了一下,将花仔细地放入怀中,淡淡道:“既然查不到,那便算了。丁堂主,告辞。”淡月痕没等丁如意反应过来,便已出了霜雪楼门外,脚步缓缓,紫衣翻飞,霎时已经去得远了。
丁如意呆呆地望着淡月痕的背影。霜雪楼中糙木花本都是世间难寻的,宫主也已经知道般若花罕有,想不到被他说也不说的就放进了怀中。但是他们做属下的能说什么呢,只能下次再去寻找了。
丁如意无可奈何地让弟子们把花谱收起来,并让人去寻找般若花的种植之法,以免宫主下次突如其来地查一遍。
淡月痕迷迷茫茫地走出了霜雪楼,旁边一个侍女行了一礼,看到他有些恍惚,便道:“宫主小心。”
淡月痕随意地点了点头,沈吟一阵,问道:“小絮,知道秦重葬在哪里么?”
那侍女小絮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想了一下,道:“宫主说的是秦公子罢。那天云公子抱着他去往后山去了。想必是葬在后山的乱坟岗……”她刚好在花绮阁做事,虽然见过淡月痕,只是暗自想过这个让人魂牵梦萦的男子,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更是紧张。
淡月痕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几点苍云,遮住了太阳,心里不由得有些沈下。恍惚间,又想起了花绮阁那日,自己带着秋容离开,让他一个人躺在地上,他问着自己有没有爱过他,自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
当时,他低低说了一句,已经离得远了,他气息幽微,听得不大清楚。
淡月痕抓住了小絮的肩膀,急促地道:“小絮,你那天在花绮阁吧,你告诉我,那天秦公子临死之前说了一句什么?”
小絮被淡月痕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红得更是厉害,娇羞地垂下了头,努力回忆着那天的景象:“他说,他舍却一生,只要宫主幸福,来生来世不愿再见宫主的了。”
仿佛晴天霹雳,淡月痕蓦然呆住,低声重复了一句,道:“他说,他再也不愿见到我了?”
小絮被他惨白可怕的表qíng吓得浑身不敢动弹,几乎要哭了出来:“是……是的……宫主,你放了我吧……”
淡月痕松开了手,心里只觉得倏然一空,没有着落的地方,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完全听不懂小絮的意思,怔怔地看着小絮,仿佛第一次认识小絮,眨了眨眼睛,又喃喃说了一遍:“他说,来生来世不愿再见我了?”
世间辗转,早晚有重逢之日,说不会再见,那就是不入轮回,化入世间虚无之意。他不要见他,所以连永世都放弃了。
小絮被他恐怖的表qíng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淡月痕看到小絮离开才反应过来,已经知道自己失态,深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超出常规了,必须镇定下来,只是一个秦重而已,他的离去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已经夺得了烟浮宫宫主之位,以后还有很多人可以用,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只要度过了这一段时间,就不会再难过……
难过?难道自己在难过么?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水。
下雨了么?
他抬头看着那几点苍云,虽然yīnyīn沉沉,却没有下雨的迹象。
淡月痕茫然地走着,却是去往后山的方向。
心里一个轻微的声音告诉自己,要亲口听到他说,再也不见。
算起来已经六天了,挖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朽坏了吧。
淡月痕木然地想,细长宛如白玉的手指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泥土里。
后山上到处是无主的坟,云若决不会告诉他是哪一座,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竟然深深眷恋秦重到这个地步。法术会挖开泥土的同时,也会损坏他的尸身,只有小心的一点一点地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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