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门毓秀突然冲进屋来,大声呼唤着叶无影。
“怎么了?”很少见到这个小师弟如此冲动,叶无影奇怪地发问。
“这个!”西门毓秀举着手中一封尚未拆封的信函,目光中带着几许喜悦之色。“是大师兄给你的信。”
“真的?!”叶无影眼睛大亮,兴奋地抢过信来,三两下拆开封印,颤抖着展开手中的素笺,迫不及待地读起了内容——
多时未见弟面,予甚念之。
今有一事相告,予于年初与一女子相遇,倾慕不已,窈窕淑女,君子当求,是以予与其已择日完婚,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如今其已身怀六甲,待吾儿出生之后,予定当携妻儿回宫探看。望弟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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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 沙问天
“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灰暗,叶无影的身子晃了几晃,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整个人虚软无力地倒向地面。
“二师兄!!”幸亏西门毓秀手疾眼快,一边匆忙撑住二师兄的身体,一边运气将师兄体内乱窜的真气缓缓导入正轨,以免一时失控导致走火入魔。
“我……没事……没……事……”叶无影渐渐清醒过来,轻轻挣脱小师弟的手,费尽全身的气力挨到chuáng边坐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西门毓秀拿着染了血的书信糙糙地看了一遍,当即咬紧了牙关,气愤填膺。“大师兄他竟然……”
“毓秀,”叶无影挥手止住了小师弟的不平之语,“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
“二师兄……”西门毓秀迟疑地望向自己的师兄,眸中饱含着担忧与关心之色。
“你放心吧,”叶无影长叹一声,“我不会做傻事的。”
“……”西门毓秀静立片刻,终于迈步走了出去,转身默默地替师兄阖上了房门。
叶无影就这么痴痴地坐在chuáng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兄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我……待吾儿出生之后,予定当携妻儿回宫探看。望弟勿念……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自己终于……什么都没有了……美好的幻想就这么被几个残酷的字摔得粉碎,这才知道,人真正伤心到了绝处,居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之后,他在chuáng边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粒米未进,连师弟焦急的呼唤和丁恕姊弟担心的哭喊一并充耳不闻。三日之后,他终于省过神来,面上却再也不见任何表qíng,只是吩咐宫中弟子准备饭菜每日送到寻沙阁后的密林之外,以闭关练功的借口走进了平日只有宫主才可入内的玄霄宫唯一的一块“禁地”。
在禁地里的三个月,叶无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发呆的时间愈来愈久,而清醒的时间却愈来愈少,也许自己已经离发疯不远了吧?如果能就此疯了……那倒也罢……毓秀每天都会到林外陪自己说话,真难为了一个寡言的人要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可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却已永远地失去……真想回到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啊,真想忘记一切的痛苦——明知这只是逃避现实的怯懦想法,但是……如果能就此遗忘那该有多好……因为自己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睛,周身的真气突然开始涌动起来,难道……叶无影骤然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他唇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样也好。当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玉肌功的第十三层便大功告成。
叶无影走出“禁地”的时候正是第三个月零六天。这个时候他已经忘却了很多事qíng,不过仍然记得自己的师弟还有其他人的相貌和名字。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空dàngdàng的,走起路来象在云里飘,感觉很舒服。他笑眯眯地冲着大家打着招呼,可是,为什么毓秀望着自己的眼神会那么奇怪?还有,丁恕姊弟究竟在哭什么——这个时候他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悲伤。他就这么游游dàngdàng如游魂一般地飘出了玄霄宫,把身后伤心的人群和哀切的哭声一并抛在了脑后。
此后,他一直过着四处流làng的生活,今天记住的事,明天便忘记;上一刻认识的人,下一刻已叫不出名字。虽然别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古怪,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因为他早已超脱了一切凡尘俗事,虽然整天过得浑浑噩噩,却再也不用伤心落泪。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
某日。
一个小茶摊。
叶无影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以前也不是没碰上过心怀不轨的人,不过自从练成玉肌功的第十三层之后对人对物都疏远了许多,见有人试图上前与自己攀谈,他便会立刻转身走开;假若有人想用qiáng,那更容易,直接一掌打飞就是。
现在果真有人走来想跟他搭话了,就是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叶无影轻轻转头,正想走开,目光却被那人所吸引——高高挑起斜飞入鬃的双眉,略带邪魅极尽沧桑的双眸此刻种满了深qíng——这个人,好熟悉……
“师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唤了几千几万遍的名词,叶无影冲着眼前的人绽开了无忧无虑的笑颜。
—本篇完—
番外之三——拂晓
“唔……”幽冷的月光透过微微开启的窗子静静地洒在chuáng上纠缠成了一个影子的两具躯体上,眼前的一切,带着一股说不出的qíng色意味。
“毓秀……”俊美的青年一边温柔地挑开身下面目丑陋的男子的衣襟,探手入怀,一边轻声呢喃着恋人的名字,眸中饱含着深深的qíng意与yù望。
“飞扬……”平素清澈如水、波澜不惊的双眼此刻雾气氤氲,狭长的眸内漆黑的瞳仁中流转着一丝竭力隐藏却又难以克制的yù火。当qíng人的手指缓缓滑过脊背,溜入臀后的沟壑之时,西门毓秀心中一紧,终于……要来了吗……他暗暗咬了咬牙,慢慢地阖上了眼眸。
“……”专注地凝视着恋人脸上的神qíng,半晌,容飞扬忽然收回手指,被yù望染成墨黑的眼睛里蓦地划过一缕带着些微心疼的忧伤,趁着西门毓秀睁开双眸的时候悄悄地一闪而逝。
“飞扬?”为什么又停了下来?这究竟是第几次了?本以为这一回终于会做到最后的西门毓秀抬眸望向青年黝黑深沉的眼睛,半带着疑惑轻轻地呼唤恋人的名字。
“没什么。”容飞扬眼内漾满了柔qíng,他凑过头去,在恋人的唇上烙下一个极轻的吻。“我今天……感觉有点累。”他轻抚着西门毓秀的背,替衣衫半褪的恋人拉好衣襟,温柔地笑了笑。“下次再继续吧。” 说着,心满意足地拥着自己视如生命的人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今天……还是没能成功。
——虽然不明白飞扬为何会在中途突然打住,不过自己确实是松了一口气。西门毓秀瞧向环抱在自己身侧的修长而有力的臂膀,再瞧瞧恋人孩子般的睡脸,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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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
快三年了。
颀长的男子静静地倚在楼下回廊的栏杆旁,银白色的月光清楚地映照出他丑陋的面庞和嵌在脸上的一对柔和而又明亮的眸子。
认识飞扬到现在已有两年半的时间,从一开始的欺骗伤害到如今的倾心相待——一路行来,实属不易。可是自己始终不能确定飞扬的心意与态度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再次改变,也从来不敢开口去问他这个问题,仿佛只要轻轻一触,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薄信赖便会如流沙一般地崩塌。
象昨天那样做到一半忽然停止的事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从自己同意接受他感qíng的那一天就开始不断地重复,他……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第一次的时候,自己痛得昏过去又醒过来,可是他……始终没有停手……倒是如今反而总是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能不能够认为,这是他的一种体贴呢?说实话,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的感觉真的很好,能够象现在这样被飞扬珍视、被他放在心上——这是自己曾经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事。可是,两年多来,飞扬对自己……一直没有变。不过,他对自己的感qíng究竟能够持续多久——对于这一点,西门毓秀半点把握都没有。因为他很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够得到多少的,有时候付出得再多,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随风飘逝,就如二师兄,这么多年的痴心期盼换来的却是心上人无qíng的对待……更何况……飞扬是中原人……该走的时候,终是要走的吧……
“毓秀,”一件外袍轻轻地披上了他的肩头,英俊挺拔的青年深qíng地凝视着自己的恋人。“晚上冷,小心着凉。”
“飞扬,”默默地转过头,西门毓秀的唇角漾起一丝浅浅的笑,被人关心的感觉带着丝丝暖意袭上心头,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这么走下去。“还没睡吗?”
“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睡得着?”说这种话的时候,容大少从来都不脸红。
西门毓秀苦笑。最近常常能从飞扬口中听到一些甜得腻死人的话,令人直想起jī皮疙瘩——也许,自己永远也没办法习惯甜言蜜语吧。
“不如这样,”容飞扬望了望布满晚星的夜空,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我来陪你看星星吧。这段日子我们老是练剑下棋也腻了,偶尔也该做些比较有qíng趣的事。”
一起看星星很有趣吗?西门毓秀想了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容飞扬所谓的“qíng趣”从何而来。不过,看在飞扬这么开心的份上,他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任俊挺的青年兴高采烈地搂着自己,一块儿仰望无垠的天际。
一夜过后,有人得了重感冒。
“阿嚏!”一个巨大的喷嚏从容大少的口中飞出,他赶紧捂住嘴,小心地瞅了瞅面前打从得知自己患了风寒后就显得格外紧张的恋人。“呃……毓秀,你别这么担心,我没什么事,小毛病而已,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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