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有些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睛连连答应,圆滚滚的身体飞一般冲了出去。
看着八仙桌上盘子叠盘子几十个好菜,孟劳食指大动,率先下筷,连连称赞,孟拿见他吃得这么快活,第一次做起贤夫,频频为他夹菜,孟劳有些受宠若惊,越吃越开心,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线,风景也不顾不上看,目光全流连在他的阿懒脸上。
两个夫子见怪不怪,埋头苦吃,只有于言qiáng颜欢笑和孟拿聊天,一贯视美食为生命的乐乐也不知怎么也没有胃口,除了面前的几样菜动了动,几乎都在喝茶发呆。
孟拿也是泥菩萨过河,不想多管别人的事,何况于言的事哪里是他管得了的,他故意岔开话题,询问于言的备考qíng况。
原来,由悬空书院统一举荐,于言也在此次进士科的考生之列,而且排名为首,空空大师和吕山长都信心满满,只等于言和孟劳拿回这科的文武状元,让悬空书院扬名天下。
于言心有旁骛,似乎不想多谈,见乐乐一个劲喝茶,心头窜出一股无名之火,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拿起自己的碗夹了一大碗菜放在他面前,乐乐鼻子一酸,泪珠在眼眶打了几个转,低头硬生生憋了回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弟弟,有客人来怎么不叫为兄来作陪,是不是看不起为兄!”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乐乐、于言和孟拿同时仓皇起身,于言飞快地瞥了孟拿一眼,见他已戴上纱帽,眉头一拧,把乐乐推向孟劳。
孟劳qíng知不妙,悚然一惊,连忙把他接到怀里,顺手把孟拿也拉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施施然走进来,虽然满面笑容,目光却如千年寒冰。细看之下,于言虽然单薄些许,气质却更显儒雅温和。
于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qiáng笑道:“哥,谢谢你的招待,我来介绍一下,这四位都是悬空书院的夫子……”
“你就是孟劳?”于言的兄长颇为不敬地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地看着孟劳,眼角的余光在乐乐和孟拿身上扫过,眉头微微挑了挑,暧昧地笑:“艳福不浅嘛,小乐乐是我弟弟的心头ròu,他连我这个哥哥都舍不得给,竟然随随便便往你怀里推,莫非你们是换着用的?”
他觉得自己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孟劳气得浑身颤抖,手已握得骨节发白,却被乐乐和孟拿死死拉住,许夫子和教算学的莫老夫子见他说话实在难听,不约而同轻哼一声,莫老夫子对于言抱拳道:“多谢于公子相请,我们先告辞!”
许夫子拉住孟劳,莫老夫子拉上孟拿,绕过于言的兄长就往门口走,两个衙役打扮的男子突然横刀挡在他们面前,冷冷道:“此楼正在例行检查,谁也不准出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于言大喝一声,bī到兄长面前。
“怎么,想对我动手么?”兄长眼神骤然凌厉,冷笑连连,“也对,你什么时候当我是你哥哥,我对你这么好,你做什么事都瞒着我,跟你要个男宠你也不给,有朋友也偷偷摸摸见,生怕我坏你好事,说不定你下一步就在谋划怎么把我杀死,扫除唯一的障碍!”
于言额头青筋直跳,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兄长突然嘿嘿直笑,“小言,别生气,我们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今天趁着人多,你就陪陪我吧。”
于言看了看门口两个虎视眈眈的大汉,轻叹一声,放软了语气道:“哥,吃完饭就让他们走,成吗?”
兄长挥手让两人出去,哈哈大笑,“当然,小言,赶快叫客人入座吧!”
看着于言哀求的目光,大家心有不忍,面面相觑,回头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乐乐不敢靠近于言和他兄长,紧紧贴在孟劳身边,加上孟劳把他的阿懒护得死紧,三人几乎成了一体,看起来颇为怪异。
于言一坐下来便一个劲劝酒,只想快快打发这瘟神,却不料他不知为何对孟劳发生了浓厚兴趣,不住地举杯相邀,几杯下肚,他似乎已微醺,端着杯走向孟劳三人,满脸笑容道:“这位戴纱帽的公子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人间绝色,玉京敬你一杯,希望能一睹真容!”
此话一出,众人皆色变,乐乐如老鼠见了猫,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于言,于言瞪他一眼,沉吟着开口,“哥,这是孟劳的爱人,身体不怎么好,孟劳爱之甚笃,很少让他见人,平时连我要看都不肯呢!”
为了证实他的话,孟劳霍地起身,把孟拿揽入怀里,瓮声瓮气道:“于大哥,我的阿懒不便见人!”
“阿懒!”玉京惊叫出声,眼中掠过一道诡异光芒,意味深长地看着孟拿,嘿嘿笑道,“这可是个好名字,说不定值一千两huáng金呢!”
这回乐乐不抖了,换成孟拿全身发抖,孟劳心疼不已,一拍桌子,大喝道:“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要以为我怕你,要不是看在于言的面子,我早就一拳砸死你!”
玉京正中下怀,大笑道:“你们听到了没有,有人要谋害太子!小言,你找的朋友果然厉害,看来我这条小命迟早要断送在你手里!”说话间,他骤然发难,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攻向孟劳,大家齐齐惊呼出声,孟劳左边有乐乐,怀里有孟拿,根本无从躲避,只得挥拳硬生生接下这招,化名于言的小皇子玉言身形一闪,正要去救,却见玉京一刀砍在孟劳手臂,趁其无法招架,大手一抓,把孟拿拎了起来,脚下一点,飞身而起,退到窗边,一把扯下他的纱帽。
“果然是你!”玉京狂笑不止,用血淋淋的刀挑起孟拿下巴,“你还是一点没变,难怪让皇叔神魂颠倒,惦念至今……”
孟拿双手死死握住,又悄然松开,迅速扫了众人一眼,见玉言垂手木然看着,眉头深锁,孟劳不顾手臂上的淋漓鲜血,虎视眈眈,作势要扑上来,心念顿转,大喝道:“太子殿下,小民甘愿领罪!”
无论如何,他要保住孟劳,不能让他多年辛苦功亏一篑。
来不及了,孟劳见他的阿懒受rǔ,天王老子也不管,怒吼着扑了上去,玉言暗道不妙,踢起一把椅子拦住他的去势,闪身攻了上去。
他深深知道,因他从小得到父皇的宠爱,太子生怕失去皇位,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ròu中刺,表面上假惺惺关怀备至,暗中小动作不断。这次太子本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挑衅,甚至把悬空书院的学生一网打尽,从而让自己无法参加考试,失去再次邀宠的机会。
怪只怪他在四面楚歌的宫中憋得太久,怪只怪一时耳根发软,禁不住乐乐的软磨硬泡,怪只怪他没有清除身边的太子耳目,让他追随而至,怪只怪……
现在怪什么都已太迟,孟劳一脚踢飞椅子,怒吼向太子扑去,玉言截下他,大叫道:“不要冲动!他是太子……”
孟劳一拳砸来,他知其神力,不敢硬接,连忙闪身避开,回身一脚踢去,想阻断他的去路,谁知孟劳一个纵跳扑到太子面前,扭住他的手臂夺下刀,把孟拿护在怀里。
侍卫们蜂拥而入,说时迟那时快,太子嘴角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拳攻向孟劳的肋下,趁他挥刀来守,腰一扭,把自己的胸膛送了上去。
太子只是以见红为目的,刀一入胸便迅速抽身,捂着胸口大叫,“来人,拿下刺客!”
孟劳握着滴血的刀,呆若木jī。
看到太子胸膛的鲜红,孟拿自知孟劳大难临头,眼中突然一片赤红,骤然发难,夺过那把刀,朝太子猛扑过去。太子和小皇子的明争暗斗他早有耳闻,他宁可要玉言得到皇位,也不会让这混蛋太子得逞。
何况,孟劳若死,他不想独活。
太子目瞪口呆,在一阵晕眩中眼睁睁看着他bī近,说时迟那时快,孟劳率先反应过来,猿臂一伸,把他拎了起来,夺过他手里的刀,飞快地瞥了玉言一眼,把孟拿扔了过去。
玉言连忙把人接住,见他眼神已近疯狂,心头大恸,一个手刃砍在他脖颈,一抬头,侍卫已把孟劳团团围住,脖子上几把明晃晃的刀映得他脸色如冰。
太子刚想命人捉下孟拿,转念一想,自己已达到目的,何况孟拿是皇叔的人,还不如让皇叔和玉言去斗,自己置身事外,专心致志对付悬空山这帮小贼。他qiáng压怒气,瞪得空气中仿佛火星四起。
玉言自知大势已去,毫不示弱,攥紧拳头瞪住太子,冷笑道:“恭喜大哥如愿以偿,小弟定当回报大哥今天这顿酒!”
太子让侍卫包扎伤口,笑得龇牙咧嘴,“小言,你还是太小,请酒的事就由大哥我来,咱们兄弟一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脸色一整,大喝道:“来人,把刺客和那两个夫子给本宫押进监牢,立刻派人去衙门调派人手,把东街悬空书院的人统统拿下,本宫怀疑他们和行刺一事有关!”
从头到尾,孟劳的目光都牢牢粘在他的阿懒脸上,如黑夜里的cháo水,汹涌澎湃,满是哀伤。
玉言不忍再看,一手拉住乐乐,一手抱着孟拿,匆匆离去,把太子的得意笑声用锥子刺入心头。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要进宫面圣,先太子一步把所有人救下来。
玉言之母湘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因其向佛喜静,皇上在皇宫内特为她修建静思宫,与自己的寝宫相连,简直把后宫嫔妃视为无物,和湘妃过起甜蜜的夫妻生活。
只可惜天妒红颜,湘妃因生玉言落下痼疾,皇上求遍天下名医都未治好,玉言十岁时,湘妃灯尽油枯,吐血而亡,皇上悲痛难抑,一夜白头,渐渐不问朝政,在静思宫里整日打坐念经,和心上人做伴。
新唐能有今天的盛世局面,不能不说是皇上同母弟弟安王爷的功劳,可能是两人相伴长大,皇上对他十分放心,湘妃一死,便把所有国事家事全数jiāo到他手中,从朝堂抽身,安王爷也不负所托,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让皇上过了多年的清闲日子。
玉言与母亲相貌有几分相似,皇上日日相对,怎能忍受,暗中派人把他送入悬空书院,让他学成回来参加科举,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随着玉言一天天长大,皇上矛盾不已,私心里,他很想把最疼爱的小皇子推上皇位,可又不忍见他成为所有势力的目标。可是,如果不让他得到皇位,只怕别人以后同样不会放过他。
几个月前突然召回玉言,就是这种矛盾心qíng所致。几个月来,皇上亲自考试过玉言,对他各个方面都颇为满意,准备等他考完后让他参与国事,培植自己的势力,为登基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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