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心想你个歪瓜劣枣。
若是王爷不奉诏,新皇基稳,盘口镇必定成为镇压之地,你怕你这个小县令不保;可若是新皇不稳,又被旧皇给翻了过去,奉诏的是王爷,完全不gān你的事,你倒是丢车保卒。
王爷何等英明,他非常胸有成竹地扫了小县令一眼,淡淡地道:「本王也认为新皇下诏,我自然要应诏!」
王爷英明……啊,我脚一滑,差点闪着了腰,惹来旁边一个身形剽悍的高大男子不满,皱眉瞪了我一眼,道:「本将认为不妥,自古好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现如今十王谋反,我们自然要举旗勤王捉拿反贼!」
狗屁,我在心里暗暗骂道,我看你年纪也一大把,新皇才登基大半年而已,怎么前面一个老皇帝你没有待奉过吗?还不事二君,早些gān么去了,是井上加盖子了,还是你们家屋顶没梁啊?
王爷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屋子里吵成一团,我心里那个急啊,生怕王爷听了这些混帐蠢货的话。
「本官认为将军此言不妥……」
「本将认为县令此言差矣……」
我头脑一热,身上的血一热,冲口而出:「本奴才认为……」
话还没说,闹得不可开jiāo的书房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爷的眼一抬,那棕色的眸子定在我的脸上,我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道:「奴才过去听戏,有一出武戏讲的是杨家将的故事。
「那故事是说,这辽国的皇帝不怀好意,以会盟修好为名,约北宋皇帝赵光义在金沙滩一聚,其实暗地里藏了刀兵,要把赵光义扣住了让他割地赔款。结秸果幸亏杨继业父子拼命保出赵光义,才没让辽国人得了便宜!」
我说得口沫横飞,连比带划地道:「王爷,我听的戏,大凡外地的皇帝要求修好的,尤其是开国皇帝请大伙吃饭的,那都不是一个好事qíng,不是要地就是要命,我看王爷您还是别去了!」
那冬瓜脸的县令急了道:「下官以为王爷应该即刻启程!」
我连忙道:「本奴才以为王爷万万不可启程!」
「下官认为王爷不可不奉诏,此乃大罪!」
「本奴才认为王爷若是奉诏,此乃大险!」
「大胆,本官是盘口镇的县令,你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大胆,本奴才是恭亲王府的奴才,你敢在王府里撒野!」
那县令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本官……下官以为,这奴才信口雌huáng,藐视新皇,实在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合该乱棍打死,不诛他九族就算不错了!」
十六王爷轻轻敲着手里的扇子,半垂着眼帘,清朗的声音道:「我看那奴才说得倒也不错,不过十哥既然下诏,不去可是公然跟他对抗了,就我们这点带来打马贼的兵,那可不够他麾下铁骑战甲看的。」
县令一下子咽住了,只站在那里大喘着气。
书房里又是静悄悄地,只有王爷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击书桌的声音。
我扳着手指头心想,这个时候亦仁召见兄王爷这些拥兵的兄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剥夺他们的权力,金陵此去,必定有去无回,这几个人心中那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一抬眼,发现王爷又在瞧我,只要一对上他棕色的眸子,我好像就三魂丢了二魂,做什么都顾不得了。
「顾九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解金沙滩的题呢?」
我挺胸答道:「奴才还听过一出戏!」我比手画脚地道:「话说薛仁贵兵困锁阳城,这唐王要召一名大将挂帅出征去解薛仁贵的围,程咬金推荐了获罪返乡老将尉迟敬德……」
王爷微微一笑,露出他白白的牙齿淡淡地道:「你想让我装疯,辞去新皇的诏见?」
我gān笑了一声,道:「王爷英明,怎么会发疯,但关外气候变化异常,有个小毛小病也是在所难免!」
冬瓜县令怒道:「你这是唆使王爷犯下欺君之罪……」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色的寒光,他的脖子喷出了一道鲜血,眼珠子几乎突出眼眶,嘴唇拼命地抖动,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经完全傻了,却见王爷的背后多了一个白衣英俊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剑。
若非亲眼见他拔剑,我都不敢相信这个面无表qíng的青年,一出手就杀了一名朝廷官员。
跟我一样惊慌的还有那名边关守将,十六王爷只是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仍然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扇子。
王爷棕色的眸子也依然平静无波,他只是淡淡地笑道:「你这计策虽然老,但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第二条更好的可以取代,我采纳了!」
我擦了一下头上的细汗,道:「是,是,王爷英明!」
我嘴里说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去瞄那白衣青年手里握着的剑,看他刚才出剑的架式,不是中土的点刺,反而是东瀛的劈砍,这种出剑方式,没有中土剑术的灵动,却胜在狠与快。
我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在完全没有内力的qíng况下,可以接下他几招。
「你今儿曲唱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王爷看着我淡淡笑道。
我一愣,我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倒是从来没想过赏赐。
只是奴才都爱赏赐的,本奴才自然也不能例外,于是弯腰道:「王爷赏奴才十两银子吧!」
王爷似有一些讶异,道:「只要十两银子么!」
我坚决地道:「王爷就给奴才十两银子!」
王爷站了起来,拂了一下衣衫,走到我近旁,当我闻到王爷身上那股味道,只觉得一阵的心猿意马,却又听王爷笑道:「那就十两银子吧!」
他说完就带着那冰冷的白衫人走了,可是他留下的那股子熏衣香却仍在空中飘浮,我想像着自己能抱住他,心思越想越野,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忽然一柄扇刃闪到眼前,速度极快,我几乎是本能的后跃,可是我离门极近,一下子撞到了门上,撞得我后脑勺生疼,眼冒金花。
十六爷收回了自己的兵刃,笑道:「回神了!」
我gān笑了数声:心里暗悔,不该把好一会儿不曾出声的十六王爷当成壁花。
十六王爷缓缓走过我面前,笑道:「一郎出招的速度至少是我的一倍,你能接得住他的一剑吗?」他说完,就敲着刚才派了一下用场的扇子走了。
我回味了一下他的话,打了个哆嗦嗉,收起自己的那些龌龊心思走出书房。
我找了一个柴垛子在上面躺着,嘴里叼着一根糙,心里想着那个一郎,只觉得他虽然面无表qíng,可是他看王爷,王爷看他似乎都有一些不同。本奴才就是有一点见不得人好,不知怎么,心里异样难受。
正躺着胡思乱想,却听李公公那叽叽喳喳谄媚的声音传来,道:「一郎少爷,您看要不我中午让人给您做生鱼片?那可是八百里以外的天池里捞上来的鱼!」
我一听一郎这两个字,人立刻坐了起来,从柴垛上往下看,只见那白衣青年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李公公,用略生硬的汉语道:「你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那李公公却不识趣似的,又追上他,道:「一郎少爷,您看中午给您备点清酒可好?」
一郎冷冷地道:「我从不喝酒!」
「哎呀,一郎少爷,您不知道,这儿可不是金陵,中午晚上喝点儿小酒渡暖,醒神,这里太阳一落山,那个冷啊,我跟您说前院子里面那条狗半夜里都给冻死了……」
「那随便你吧!」一郎沉着脸道。
「一郎少爷,这可随便不得!这狗就是叫下人随便放院子里给冻死了,您看这哪里能随便!」
一郎反手一掌将李公公击飞在地上,他一转身搭住了自己的剑柄。
我心里一惊,从柴垛上跃下来,反手抽出根柴禾,心里苦笑着想:本奴才艺高胆大,拿着柴禾试试能不能接下你的一招。
一郎瞥眼看到我,双眉微皱。凭良心说,他的长相未必比陈清秋英俊多少,但比起本奴才来那是俊多了,只是削鼻薄唇,没有本奴才看起来这么亲民。
我一步又一步的接近,心里暗暗比较着,他的手也搭在剑柄,缓缓地挪动着身体。我深信只要一眨眼这个工夫,那柄利剑就能到我脖子。
我俩像两大高手那般仔细候着对方的一个破绽出现,不过本奴才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想必一郎困惑得紧。
当他手再一次握紧剑柄,我连忙递上手中的柴禾,讪笑道:「一郎少爷,这奴才的骨头硬,别把您老的宝实剑给磕了。还是拿柴禾打,废材对废材。」
一郎上下看了我两眼,接过柴禾,猛然抽向我的腹部,一下子就把我给抽趴下了,疼得我抱着自己的腹部在地上缩成一个虾米。
只见他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对不起,打错人了!」说完就丢下柴禾,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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