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让苏清尘完全懵了,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明白魔修,只能疑惑道:“你不报复我?”
沙礼耶背上的鞭伤还在火辣辣得疼,他闻言便低头看了眼正道修士,然而一见苏清尘那脸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觉下不去手,只能不屑道:“你都这么惨了,老子不稀罕欺负一个废人。”
苏清尘到底是金丹仙门大师兄,当初时的茫然无措过去,也知沙礼耶是在救他。谁能猜到,令他下地狱的是自己百般照顾的师弟,救了他的却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魔修,他心中感慨万分,面对沙礼耶却是正了颜色,拱手认真道:“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沙礼耶这辈子被骂的时候太多了,中原人骂他,漠北余族的贵族也骂他,这样被人认真道谢的时候着实不多,他发现这个修士好像和过去那些骂他的老道士不太一样,本是想要走人,忽的就拽着缰绳停了下来,回头对着苏清尘便问:“喂,惊风谷中不见真名,你想好要用什么名字了吗?”
苏清尘此时只觉很累,前路尚不知如何,他哪还有心思在意这些,只是摇了摇头,“化名而已,随意取一个就是了。”
纵使受了磨难,仙门首徒的背影依然是仙风道骨的独特风姿,这是魔道中永远都不会有的风景。那时,沙礼耶看着这样的苏清尘,忽然想起了自己潜入长安时听见的一句戏词——“摘青梅,煮酒初尝,消尽漫漫水沉香。唱世间,多少炎凉,不过冬日小炉添炭火,盛夏梅子浸黄汤。”
他听不懂中原人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当这是在赞梅子酒好喝,漠北只有浓烈到让人醉死的烈酒,没有这份轻柔,亦没有那长在水乡的梅子,料想这酒若是下肚,定是漫漫黄沙永远触及不到的清冽。
他一个马匪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去江南尝一尝这梅子酒,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想着,想着,就把这戏词给记住了。
沙礼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苏清尘给他的感觉也像那被文人雅客珍藏的梅子酒,明知是极好的,自己却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也就只能在道听途说中遥遥地想上一想罢了。
这难得细腻的感慨差些把他自己给逗笑了,漠北马王瞧着苏清尘更是顺眼了许多,只打趣道:“那就叫梅子吧,苏梅子。”
这个名字很奇怪,苏清尘却是接受了,对他点了点头,“既是恩公给的名字,我便用了吧。”
苏清尘一直是这样轻轻柔柔的人,即便遭了难,当遇上被抛弃的霜儿和受伤的尤姜时,他仍会伸出援手。或许这世上的善人坏人都是有定数的,真正的好人或许会学得谨慎一些,会记住教训远离恶人,可那份救人之心永远也不会消失。
沙礼耶自小生在魔道,魔修中没有这样的人,可他很确定自己不讨厌苏梅子,不止不讨厌,梅子酸酸甜甜清清爽爽,他还挺喜欢,这便开口问:“你出身江南,会做南方菜吗?”
苏清尘为了赵绥是进过厨房的,闻言又是神伤,只小声道:“会一点。”
这个答案倒是让沙礼耶颇为高兴,他打马自苏清尘身边而过,只长笑道:“以后你做江南菜给我吃,我便罩着你,若做得好,我养你一辈子!”
这粗莽汉子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扬长而去,倒是苏清尘在原地愣了许久,一切郁结之气好像就这样伴随长河落日中的爽快笑声散了,剩下的只是思考要如何活下去。
苏清尘毁掉的一生就这样被一个马匪强行续了下去,他得了个新名字苏梅子,本以为是暂用的化名,未想叫着叫着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沙礼耶:好兄弟,陪我骂教主,还陪我变老,咱们一生一世一起走!
苏梅子:大哥,喝酒吗?
三长老: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没姓名。
尤姜:醒醒,他们找你结拜只是想留个观众喂狗粮而已。
戏词化用了宋代何梦桂的词《满庭芳·初夏》。
第六十三章
寸劫办事果然可靠, 天还未亮魔教精锐已悉数埋伏于长安城外,余下弟子则是在各处交通要道设下了蛊阵,绝不给城中人逃离的机会。
魔教行事尚需隐匿, 天道盟却是借着为太子解毒的由头光明正大进了长安城, 一众修士由秋月白与月星石带队, 不管以前是什么修士,现在提个药囊就进了太医院, 大家今天都是医修。纵使朝廷有心想拦,有这个看诊的名义也是寻不出毛病来,只能匆匆派了使者寻付红叶理论,至于结果,付盟主自是一大早就溜了出去, 连根头发都没让他们摸着。
就在各方势力忙碌时,魔教三位长老也奉命进了长安城, 作为诱饵的二长老更是难得恢复了青年容颜, 素衣白马, 轻纱覆面, 纵使额头仍有伤疤,一人一骑越过城门依然是令路人纷纷侧目。
他做了百余年的老头, 如今突然年轻一回还有些不习惯, 此时听尤姜将赵绥之事细细道来,只颇为唏嘘地叹道:“我落入魔道的第三年金丹仙门便传出了赵绥渡劫陨落的消息,之后江湖上再没有他的踪迹,没想到他竟没死。”
赵绥这心性若能飞升才是奇了怪了, 尤姜料想他定是渡劫时受了重伤,这才又寻到了生死门想以邪路强行飞升,如今出现在长安城中,只怕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样一想,他就看向了身边躲着朝廷使者的付红叶,“赵绥费尽心机仍是渡劫失败,玄门却是接连三人飞升成仙,这人怕是眼珠子都气红了,难怪要寻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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