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郎吃鬼_小窗浓睡【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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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吻着大武轻轻道:“过去每当受了欺负,都是你安抚慰籍,你也说不忍见我伤心流泪,愿意倾尽一生守候陪伴,我一字一句都铭记心里,每每委屈无助翻出来聊以自慰,乃至后来你改了xingqíng,横眉竖眼朝打夕骂,我也从来不在乎,只想抛舍下一切永远跟你在一起。”这只鬼眼波流转顾盼盈qíng,拈着指头含羞浅笑,好像痴心的少女深陷qíng中,又似糖蜜无限缠绵,满心满眼只盛能下恋人,偎着对方又诉道:“那一年我拿刀砍了那婆子,你也是恼怨说不该如此对待生母,可我心里只有你,她又算得什么,反倒白白阻碍了咱们俩。而后我们便搬到这里住,送往迎来勉qiáng度日,人生漫漫惹人厌倦,只有捏着刀心里才踏实,白刃顺着皮肤剖开皮ròu,内脏好像烂熟的果子从腔子里滚落,你不知那些人死时有多快活,手脚抽动着好像在跳舞,血流之声宛若天籁,我总共只有这一样乐子,明知你不喜欢却也停不得,况且这世上哪有真正可怜的,好比上一次随我回来的那人,你见了二话不说便将他甩到街上,却不知那本是个鬼,跟我如今一个样。”他一边言语一边深深啄吻大武,泪眼朦胧好似chūn花秋月,言词切切惹人酸心彻骨。

  乔乔瞧着大武轻轻腾起身,怀中拥抱着自己的尸体,飘飘dàngdàng晃进厨房,好像他仍然活在这地方,嘴里哼唱着愉快的歌,围在灶台欢畅忙碌,将自己的ròu尸体捡到案板上,手握菜刀剃ròu掊骨,顿器轻轻撞击皮肤,腐烂的ròu质里淌出黏滑水流,刚刚从泥土带出的新鲜虫豸沸沸扬扬爬上灶台,拖出蜿蜒的黑红的痕迹。他用手拂去积尘,抓了大巴盐巴揉在ròu上,又张罗着敷上葱姜香料,小心翼翼将腐ròu煮进锅里,瞧着幽蓝的火苗舔着锅底,双眼怅然失了神,呆怔好一晌才恋恋不舍飘dàng出来,靠在门前安欣惬意,眯着眼睛对爱人道:“我早说过,这身上每一处都给你,我宁愿只剩一个魂,日日游dàng在你身边,那一天qíng急之下挥动钢刀斩断手脚,剜ròu剖骨奉至你面前,便是要把骨ròu皮血都给你,可你竟然不稀罕,捡了我的尸首埋到野外,几乎辜负一网真心。幸而我费尽辛苦又寻回来,如今再奉至你面前,求你再不要嫌弃。”乔乔再把手抚到大武面孔上,对方禁不住微微颤抖。原来这鬼早已发了疯,不但在先年杀死生母,平日更喜好将路人诱拐回家折磨杀害,癜狂至极索xing将自己也切剐分割。大武眼睁睁见他流血死去,魂飞魄散呆若木jī,蹲下身子将碎肢一块块收捡起来,混混沌沌犯了痴呆,他这会儿尚未清醒,依稀瞧着个残破的鬼魂晃在眼前面,心内茫然好似魇进噩梦里。

  钟二郎一直惦念那个四处是鬼的好地方,终于有一天抽出空闲,依照湛华的描述逛到花街柳巷销魂地,四处打听寻得乔乔所住的院子,欢喜yù狂正要冲上楼,忽见街头涌出一行长袍道士,钻进搔首弄姿姑娘堆里,口诵真经替人传经布道。他眉头紧蹙猜测出大概,知道此处鬼魂必已被收伏,怒气冲冲闯进格字间,踹开房门迈进屋里,正见绛尘立在屋中央,垂着头凝神望向桌前一个人,神qíng奇异仿佛瞧着一条丧家犬。原来这人便是魔障痴呆的大武,钟二郎好奇凑上去,见他怀里抱着一锅烧ròu,竟是乔乔烹出的腐尸,一股恶臭扑面而至,熏得自己几yù呕吐,那大武却毫不知腌囋,犹伸着手津津有味捞ròu吃。钟二郎见状忙朝他脑门拍一把,大武两眼一翻昏过去。

  绛尘淡淡对钟二道:“我听人来报此处恶鬼猖獗,便带领徒众前来收伏,路过这一户甚感蹊跷,推开门竟见有个魂魄bī迫活人吞吃烧熟的人ròu,本yù替天除去恶鬼,哪知那孤魂早已残破不全,未待行近便破散成灰,留下此人不生不死。我本是清心寡yù不问活人事qíng,可巧你来了,或掩或埋总给他一个结果。”这道士向来都是冷xingqíng,钟二郎几乎气歪鼻子,啐一口唾沫喝骂道:“妈了个巴子!结你妈的果!这废物吃噎晕过去了,待醒过来吃两副痢疾药便好了,哪轮得你假充善心抢着发送!”绛尘难得听这番污言秽语,怔着面孔不知做何言语,钟二见到嘴的食已化作乌有,愤骂不休转身便yù离开,绛尘眼瞅着大武又叹道:“qíng是过眼云烟,色是剐骨钢刀,这人落得如此也算应了业障,明知一切皆是错,却执迷不悟不舍,反倒包庇那妖孽为祸人间。”钟二郎这回再懒得骂人,只是瞧着绛尘好像瞧个阳萎症患者。

  死者已矣,生者仍存,恩怨qíng仇转头空,活人还要吃饭过日子。钟二大摇大摆走下楼,屋外依旧阳光灿烂,世界好像刚被清水涤过,他眼睛被太阳晃得睁不开,哼着小调琢磨回家的菜色,忽听绛尘站在楼上高声道:“你养的那只鬼起初还惹人嫌恶,哪知后来竟渐渐喜欢,你若哪天厌烦不要了,大可送到我门上。”钟二郎脑子冲上一股人,转过头对他道:“你敢多瞧他一眼,老子将你眼珠剜出来!”

  第61章

  话说绛尘原是个心xing凉薄的刁钻道士,研习经书修身得道,长年隐匿山林不问人间,只因顾念前世所欠鬼王的恩qíng,只得鞍前马后敬效犬马,东奔西跑替他收捡魂魄,硬生生从钟二郎嘴里抢夺吃食。钟二郎原就恨他一付yīn阳怪气,后来又因生出乔乔一档事,更加添出无限愤慨,连同对待其他道士也是深恶痛绝,每每走在路上遇到牛鼻子,少不得尽兴欺凌百般刁难。他偶尔行了运也能见着绛尘道长真身,两个人针锋相对好似水火jiāo头,钟二郎每想到夺粮之恨,刹时从胃里旋出一股冲天怒气,新仇旧恨一齐撞上天灵,顶得眼珠子通红牙根发痒,恨不能撸起袖子揍得对方满脸开花。

  霜降过后万物萧条懈怠,绛尘率领众道士却一天更胜一天抖擞jīng神,每日大张旗鼓行过各jiāo通机要,小心排查尽心铲除,道行不胜的魂魄皆被作法收伏,余下冥顽之辈也端出小心不敢轻易现形,yīn暗角落默默上演血雨腥风,世人皆道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哪个又听着凄寒夜里野鬼哭嚎。湛华自然懂得其中厉害,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日复一日忐忑过活,眼瞧着冰箱里粮糙高磬,这一天的午饭勉qiáng拼凑出来,到晚上却要行无米之炊,钟二郎先前独居时尚懂得自己料理,只是如今跟湛华厮混久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早已懒惰习惯,哪还记得往家里买米买菜。况且他近来脾气烦燥,日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湛华不好与他平添烦锁,扒在窗台朝楼下张望一番,瞧着风平làng静并无险qíng,也不见牛鼻子出来作乱,犹豫再三反复思量,终于大着胆子迈出门去。

  湛华安安稳稳走出大厦,伸头探脑东张西望,见外面果然太平心中渐渐踏实,溜着墙根往临近的市场走,他先前战战兢兢还稍有惧色,不过多时便豁然开朗,一路上脚底生风如出笼的鸟,抬头见天高风清满心惬然,更壮起胆子从角落晃到大道上,飘飘然乐而忘行琢磨过会儿要买的吃食,不知不觉行至路口,无数繁碎香甜的筹谋正在心头缠绕,眼前忽然闪出个人影,他定神一看不由唬得寒毛直竖,原来竟是抓鬼的绛尘含笑立在身前。过去钟二郎便戏称湛华是个倒霉鬼,这一回真真应了言,瘸腿兔子跳就虎嘴里,瞎家巧儿撞到枪口上,湛华魂不附体拔腿便跑,奈何哪比得绛尘腿脚,对方一把薅住他,从马路拉扯到角落避人处,圈起两臂紧紧箍在他身上。

  绛尘闷声不语目不转睛,瞪起一双四白眼定定瞧着他,湛华立时唬得软了腿,瘫在对方怀里如拥针毡,yù哭无泪哀声恳求:“道长息怒!我一直紧记教训,安心在家里修身养xing,从来不敢出外胡作非为,只这一遭赶了巧,万不得已才冲撞了您!还请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回!”他哆哆嗦嗦嗦宛如刚出胎的小兔子,头一回应对这世界惶恐万分,眼角腮颊揉上一团粉,仿佛桃花开错了时节,凝香带露怯畏秋寒。绛尘冷冷瞧着默无言语,原来他此回出行并不为捉拿鬼怪,偏偏逢巧遇上湛华,自己也不愿得罪钟二郎,原本未想多加难为,只是尚未行言语,便听对方嘤嘤切切讨饶不休,不由蹙起眉头教训道:“人鬼殊途,生死有别,你既做了鬼,便该端端正正行走正途,广结信缘修善积德,怎能沉溺于人间喜乐,胡乱扮作一付活人样子!”湛华连忙噤声不语,绛尘刚想松开他,却发觉两臂所挨之处温软如玉,手掌隔着衣料沾在皮肤上,几乎融进一股香滑柔腻。他凝神又朝湛华细细的打量,心道这鬼虽然是惑人,却不过裹了一张面皮,不由轻轻叹一口气,忍不住又说:“我先前瞧着你便觉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那个,兴许咱们前世是相识,可惜今生早没了缘分。”

  这道士原本qíng由心生发自天然,只是这般言行实在鲁莽荒唐,一双手黏在湛华身上不住揉搓,不似清心寡yù出家人,倒像个三百年不见荤腥的登徒子,湛华当他有意轻薄,沉下面孔狠命挣扎,绛尘如梦方醒忙松开手,瞧着对方积羞成怒满脸涨红,不由心虚暗暗发笑,心道自己何苦计较一个鬼,他虽已放过湛华,却并不急于离开,转过话锋问道:“你这是去哪里,怎么敢趁这关头往外跑?”湛华只得敷衍道:“我出门买东西,钟二在家里正等得急。”绛尘想了想笑道:“今天吓了你原是我不对,你要什么尽管说来,我替你买了算是赔罪。”湛华顿时如个炸了毛的猫,竖起眉毛怒叱道:“我去菜场买两棵萝卜,带的钱已够,不消道长破费!”言罢撞开他飞身脱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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