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_春溪笛晓【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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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舅爷心里激动啊,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给他们指明:“修好之后,那就是来钱的地方!更何况不用花朝廷的钱也能修……”赚钱那可是国舅爷的qiáng项,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把这事儿说得要多市侩有多市侩。视钱财如“阿堵物”的众文臣的脸听得都青了,可愣是没想出反驳的法子,索xing心一横,把这事扔给国舅爷自己忙去。

  此时凤栖山腰一座国舅爷遣人建成的闲亭内坐着两个人。若是沈适在这儿定会惊异:左边的是国舅爷,右边的,竟是那狄国副使萧进。

  “不过十年而已,临京的繁华就不输于汴京。单就民生而言,狄国不及东明。”虚笑着,狄使萧进不吝夸赞。可惜他话里加了个‘单就’。

  国舅爷是什么人?岂会听不出萧进话里的未尽之意。他笑笑,把石桌上的两杯酒斟满:“哪及得上萧使君的能耐,听说狄主要在北地七州开科取士了,想来狄国靠着文治武功,盛世可望,可喜可贺啊。”为了是否选用北地明人为官这一计议,萧进跟以海定王耶律衍为首的守旧派已经闹得水深火热。一边是妻弟,一边是亲族,狄主左右为难,唯有借着这次出使把萧进支开,暂缓两系的矛盾。

  不过既然被遣开的是萧进,哪派处于劣势就不言自明了。

  果然,萧进眼底掠过一丝yīn戾:“吴国舅消息果真灵通。”

  “哪里的话。”国舅爷举杯相邀:“只比萧使君胯下良驹略快罢了。”

  雪后云泉也是临京一景,萧进不说话,国舅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喝酒赏雪。

  过了半饷,萧进终归是忍不住了,沉着脸开口:“做个jiāo易如何?把‘豹令’给我,我让主君减你东明一半年贡。”

  ‘豹令’其实相当于羯族的虎符,持有豹令能号令大批羯族将士。可惜十年前羯族大将身死,豹令也因此丢失。知晓豹令下落的人少之又少,眼前的萧进却正巧是那‘少之又少’里头的一个。

  “豹令?那是什么东西。”国舅爷笑问。

  “通商如何?南北通商。”萧进再次抛出价码:“既然吴国舅决心行那以商养国之计,南北通商的好处,自然不必由我来提。”

  “以商养国?倒是个新鲜说法。”国舅爷仍然无动于衷。

  “还嫌不够?”

  国舅爷终于开口:“羯族乃狄国一大附族,一旦为萧使君所用,恐怕没人能与萧使君抗衡了吧?萧使君的心太大,因此我不敢、也不会答应任何可能有助你夺权的事。”

  萧进也不恼,反倒慨叹:“若是吴国舅生在狄国,你我联手,哪还有难事!”

  “不,”国舅爷一笑:“若你我同在一国,我必然先设法将你除去……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那你我注定要为敌了?”

  “正是。”

  “希望下回仍能与吴国舅把酒言欢。”萧进一饮而尽,亮出空杯。

  “同愿。”国舅爷笑着回敬。

  萧进起身而去。

  望着那略带怒意的背影,国舅爷不由笑了。当初他入狄营求和,此人立在狄主身后,可谓意气风发,荣宠无限。不过么,君王的宠信又岂能长久?单看他这回在党争的要紧关头被支走,就知他好景不长了。

  想必萧进也是无法可想,才会来向他讨要‘豹令’,不惜引起内乱也要把守旧派压下去——‘信宠’不能依仗了,他要抓住权柄。

  才高气傲,放在萧进身上最恰当不过。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在狄国,是幸,也是不幸。

  国舅爷笑了笑,抬手饮尽了桌上最后一杯温酒,眸底jīng光骤现。

  帮是绝不会帮,可要乱它狄国,他倒是乐意为之。

  ——

  翌日。

  散朝后国舅爷推了诸人邀约,前往勤政殿求见赵德御。赵德御笑道:“国舅向来疏懒,这回来见我又是为了何事?”

  “衡弟的生辰近了,臣想替他向官家讨越国进献的温玉。听说这温玉能除秽去病,对衡弟的身体有好处。”

  “些许小事,国舅何必与我商量,自去取用便是。”赵德御略沉吟:“既是衡弟生辰,我也该备份礼。”虽然吴衡才是吴皇后的亲弟,可是赵德御跟吴衡却不怎么亲厚,若非国舅爷提及,还真记不得吴衡的生辰。

  “那玉也由官家赐下吧,若由我送,他可不一定肯戴。”

  “也好。”赵德御应下了,却又觉得不对,抬头问道:“国舅恐怕不只是为此事而来吧?”

  国舅爷揖身:“其实臣是想向官家请罪。”

  赵德御笑骂:“我何时治过你的罪了!说吧,又gān了什么事?”

  “前几年臣搬家时发现了一样藏得很好的好东西,据说是某族祭祀所用的宝器。臣想哪,既是祭天地、通鬼神的宝物,自然很有灵气,于是把它当成坠饰给了衡弟,让他戴着。昨日狄使萧进来向我讨什么‘豹令’,我才想起那宝物上确实有豹样图纹。臣觉得连那萧进都想讨要的东西,那肯定不简单,找人一问,了不得!居然是北羯族用来号令族人的兵符!”国舅爷说:“臣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衡弟……臣有罪!可要拿回豹令,臣又不好明说,只好还请官家下赐玉坠,让衡弟换下那豹令。”

  赵德御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哭笑不得地骂道:“国舅又来消遣我了!”

  国舅爷正色:“豹令真在衡弟脖子上戴着。”

  赵德御不由追问:“国舅有何计议,但说无妨。”

  “倒不是臣的计议。”国舅爷谦道,“是厉行将军的计。”他岂会让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府中?尤其是留在幼弟身边!几经查探,对敕也南的身份他猜到了七八分,到那日沈适再出言提醒,更是让他有了十分的把握。

  所以如今是反手一击的时候了。

  赵德御果然微愕:“国舅与厉将军……”厉行乃是主战派的中坚,与国舅势同水火,又怎么会一起谋事?

  “恐怕晓沈舍人也知此计。”沈适官拜中书舍人,品阶仅次于宰执。

  听国舅爷把沈适也扯进来,赵德御更糊涂了:“国舅直说便可。”

  “那日一同迎接狄使,沈舍人要臣小心一人。他说的是臣府上的一人,自称‘元清’。”国舅爷轻描淡写地把沈适卖了,又笑道:“臣令人将‘元清’译为北羯语,清之一字在北羯便是……敕也南。”

  “敕也南?”

  “这名字官家也许会陌生,可出身北羯的突卢大将,官家不会忘了吧?”

  赵德御双目bào睁:“怎么可能忘!若非国舅以身相护,当初我已死在他手下!”

  “敕也南,正是突卢之子。突卢死后,由于豹令丢失,三子开始争权,最后突卢第二子投海定王,借海定王之势号令羯族,并下令绝杀骨ròu兄弟。”国舅爷缓缓道出敕也南来历:“敕也南一路逃难,误入荆南,竟落入厉将军手中。”

  赵德御皱眉:“为何厉将军不曾上报?”

  “这就是厉将军的计议了,”国舅爷道:“他想放敕也南回北羯,行那‘驱láng并虎’之计,挑起狄国内乱。”

  “驱láng并虎?若敕也南能争得过,又怎么会仓惶而逃?”

  “因而厉将军把‘豹令’的下落也告诉了敕也南。”

  “此计可行。”赵德御开颜笑道:“想不到国舅仍与厉将军、沈舍人有旧,若教朝中诸臣得知,不知会惊讶成什么样儿。”

  国舅爷轻道:“我与厉将军,早已断义。”

  赵德御笑容顿住,抬头看着国舅爷。国舅爷缓缓道:“在行‘驱láng并虎’之计的同时,厉将军还想治臣‘纵虎归山、勾结外族’之罪。此乃一石二鸟的妙计。”

  赵德御惊怒:“岂有此理!同朝为臣,他为何如此算计于国舅?”

  国舅爷揖身请道:“官家莫气。臣的政见又与厉将军相背违,易位而处,臣也会这样做。何况臣确实准备纵虎归山,那‘豹令’也是臣失察,未能及时jiāo予朝廷,还请官家治臣之罪。”

  “国舅是一心为我,也是一心为东明!”赵德御冷道:“好一个厉行!好一个沈适!好一个‘清流’!与那群叫嚷着北伐的莽夫凑在一起,还敢担起‘清流’之名?”

  国舅爷恭敬垂首,心中却忍不住发笑:大厉啊,若论算计,近臣远远便于你外将!这回你恐怕又输了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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